“五郎你真愿意嫁去池家？那可是個坑啊！我聽說池家的大小子就吊著一口氣，離死不遠了。”嚴氏抹了一把淚拉著韓冽的手哭著問。

    韓冽唇邊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看著窗外嗤笑一聲：“難道我們說不嫁就能不嫁嗎？娘覺得奶奶和大伯二伯他們會放過這筆好買賣？”

    “大伯馬上要去府城考舉人，大堂哥也要接著考秀才，前兩天大伯母回家就是要錢的，奶奶已經把池家之前留下的十兩銀子給她帶回鎮里去了。”韓冽繼續說。

    嚴氏一怔，又嚶嚶的哭起來，公公婆婆偏心她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這次竟然拿他兒子做筏子。她看了一眼旁邊站著一臉痛色的丈夫本來想罵的話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韓冽嘆了口氣就對韓老三兩夫妻說：“爹娘，我有些話忍了很久，今天就一并和你們說開了。”

    “兒啊，你有話就說吧，娘聽著。”嚴氏將眼角邊的淚擦干，一臉疑惑的看著韓冽。

    “爹娘，我們分家吧。”韓冽一臉認真的說。

    “什么？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爺奶絕對不會同意的。”韓三郎一臉震驚之色，他沒想到二兒子竟然會提出分家的話來，他真沒想過分家的事。

    “只要你們同意，我就能有辦法把這家分了。”韓冽臉上露出一抹堅定之色說。

    韓老三身子一怔，可他素來就是個孝子，怎么能提出分家這樣的事情來呢？這事別說他爹就是他娘都不會同意的。

    “你爺奶不會同意，我也不能同意。這分了家還是一家人嗎？”韓老三老實的臉上帶著一絲難過。

    韓冽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他爹娘就是太老實太包子了才會被那些人騎到頭上的使喚，看到他娘眼中的希冀瞬間被頹敗之色代替，他頓了頓說：“分了家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爹你照樣可以孝敬爺奶。”

    “可是不分家我們全家都是為大伯二伯他們當奴隸的，家里每一年的糧食一收回來，大伯就就拉去一大半，還不用下地干活，用著全家人辛苦勞作的錢在鎮里過好日子。二伯一家現在出主意把我賣了沖喜，以后還指不定會賣誰呢？”韓冽嘆了一口氣道。

    韓冽給了弟弟七郎一個眼神后就緊緊抿著嘴唇，一副擔心難過的樣子。

    小七得了哥哥的眼神，哇的一下哭了出來，邊哭邊說：“我那天聽大伯母說想把四姐送去給隔壁村家地主的傻兒子當童養媳呢，嗚嗚，說是可以得到二十兩銀子的聘禮，我奶已經答應了。”

    “什么？”嚴氏站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小七，頓時只感到一陣腦暈炫目差點昏了過去。

    “他娘。”

    “娘”

    見嚴氏要昏過去的樣子，幾人急忙將嚴氏扶住，讓她靠在椅背上喘氣。

    “嗚嗚......我不想去做傻子的童養媳。”四姐兒也跟著大哭了起來。

    ☆、說服

    韓冽前幾日聽小七說偷聽來的這事后，胸中就堵著一股怒火，可是為了能讓他爹娘對那些極品失望，就讓小七暫時隱瞞了下來，本來準備想等有導火線的時候一并提出，而今天就是最好的時機。

    “爹娘，就算你們不為自己也得為了小七和四姐兒考慮啊！只要分了家，他們就不能再決定小弟小妹的人身自由，不然我就是去了池家沖喜都不安心。”韓冽雖然不想看到他爹娘難過，但是為了家里能過上好日子，只能拋開不忍加了一把火。

    嚴氏一臉的哀色，她沒想到這些年忍氣吞聲當牛做馬換回來的竟然是賣兒賣女的結果，指甲扣進rou里都毫無知覺。看了一眼面黃肌瘦的幾個孩子，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怨氣，并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

    “兒啊，你說吧，你有什么辦法？”

    韓老三震驚的看著嚴氏，嘴角有些顫抖：“他娘，你這是想分家？”

    “不分怎么辦？五郎去沖喜，難道還要我看著四姐兒去給傻子當童養媳嗎？這個家還有我們娘幾個的活路嗎？”

    嚴氏又狠狠地瞪著韓老二繼續說：“大嫂家打得什么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不就是要把賣我兒女得來的銀子從老太太手里摳出去，然后用做去府城一路的開銷。沒想到這些年來我為這個家忍氣吞聲當牛做馬，換回來的竟然是這個，嗚嗚......”

    韓老三也一臉的悲痛之色，看了一眼哭著的兩個小的，大兒子和大兒媳婦臉上都帶著傷感，他還能說什么。想起父母的偏心，他是孝子沒有怨言，可是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個的被家人算計發賣了。

    “哎！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吧。”說完他抱著頭痛苦的蹲在墻邊。

    韓冽見狀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可是為了今后的日子，他也只能這樣。

    于是他對著嚴氏幾人說了自己的打算，并讓他們配合。

    嚴氏聽完點點頭，又有些無措的問：“那我們分完家后該怎么過？”

    “分了家，先將分到的田地種好，再想法子掙些錢，總比在這家里強。弟弟meimei面黃肌瘦，分家后也可以補補。還有大哥大嫂，分家以后也能安心的要個孩子，我們一家都是勤快人，我就不信活不出個樣子來。”韓冽語氣中帶著鼓勵的對著幾人說道。

    韓冽的大嫂年前懷過一個孩子，可是被老太太不停的使喚著做家務，有一天被叫去挑水，孩子就那么流了，這件事也在三房中留下了一個陰影。

    韓冽的大哥大嫂聽完后，眼中都露出了一抹希冀，特別是大嫂，這樣的日子她真是也過夠了，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們自己過日子，就算再苦再累我都是愿意。”

    “我也是，嗚嗚...”兩個小的也齊聲道。

    嚴氏娘家本來也是強勢的人家，她做姑娘時雖然善良但也不軟，只是嫁到了韓家以后為了丈夫和孩子，才跟著韓老三漸漸地變成了軟包子，現在因為兒女的事情，她不想再退讓下去。

    韓冽看著嚴氏本來無神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難見的光彩，心中感慨，果然母愛是偉大的。

    沒多會，四叔家的六郎就過來叫三房去吃飯，劉氏這也是看著韓冽主動答應去沖喜的份上，不然估計早在院中開罵了，根本不可能還有飯吃。

    韓家吃飯是分兩桌的，男女各一桌，而吃的數量都是由劉氏分配。想起自己第一次出來吃飯時看著劉氏挨桌分配野菜窩窩頭的行為，他只覺得腦門一黑，心中為自己將來的生活暗自點了一根蠟。

    池家今天來催婚，帶來了一塊豬rou，劉氏就割了一些做了豬rou燉粉條。

    韓冽看著劉氏將大部分的豬rou都扒到了他五叔的碗里，看著自己碗里分到的兩小塊豬rou，嘴角暗自抽了抽，又有些慶幸，這樣的日子快到頭了。

    其實韓家在村中也算得上是大戶，韓老爺子年輕時跟著師傅出去跑行商也賺了些錢，后來因戰亂回村置辦了田地才安定下來。

    韓家現在一共有四十畝田地，老爺子手頭也還有些積蓄，但家中日子過得卻不算好，rou更是只有過節過年才舍得買些，主要的原因還是養著一大家子的讀書閑人，加上大房一家現在搬去縣城居住，開銷更是大了很多。

    韓冽的大伯在縣城一家學堂坐館，但從沒有拿過一文錢回來，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還全是家里供給，韓冽的大堂哥和五叔也都在學堂上課。

    這年頭讀書就是件奢侈的事情，紙筆墨硯那是一個貴，上學交的束脩也不是一筆小數，所以家里供著幾名讀書人花費也是如流水一般的淌。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就羨慕那些讀書人，因此一直堅持供自己的兒子讀書，大兒子也確實爭氣，前幾年考中了秀才，越發的受到老爺子的重視，所以家里的一大半收入都是落入了大房的口袋中。

    因為這頓rou，家里的小子們都吃得歡暢，雖然每人分到的很少，但沾點rou末星子也讓一家人直流口水。

    韓冽心里盤算著韓家的情況，將一小塊豬rou送進口中，連他都感嘆這長久不吃rou現在突然吃那么一塊，竟也覺得無比的美味。

    韓老爺子雖然偏心，但是對兒子和孫子還是好的，所以看著兒子孫子們吃得意猶未盡，他就使喚老太太將藏著的那一盆子剩下的豬rou粉條端出來分了。

    劉氏臉一黑，但是又不敢嗆老頭子，將菜盆子啪的扔在桌上就回去繼續吃飯，不一會，就聽到她罵人的聲音。

    “你這是豬投胎嗎？這吃相難看的我都看不下去。”這是罵韓冽的二伯娘。

    “哼，一天哭哭啼啼的，看著就倒胃口。”這是罵韓冽的娘。

    “還有你們幾個小蹄子，別整天的就知道吃，吃完趕快滾進屋里去繡花，也能添補些家用。”這是罵韓冽的姐妹。

    其實這就是劉氏因為那盆藏起來的豬rou心里不爽發作的，韓冽看了一眼邊吃邊罵的奶奶，又同情的看了那桌上的女眷一眼，這菜里面得有多少老太太飛出的唾沫星子啊！想想都覺得無語。

    吃完飯，見韓老爺子準備回正屋休息，韓冽就叫住了他。

    “爺，我有事想和你們商量。”

    韓老爺子也知道沖喜的事情委屈了韓冽，所以面容慈祥的笑著點點頭：“有什么事就到正屋來說吧。”

    另一邊老太太見狀也跟了進去，老二家兩口子也蹭到門邊聽著。

    “爺，我這次是去沖喜的，您老知道的吧？”韓冽臉上露出一絲委屈的問。

    老爺子嘆了一口氣，拿過旱煙筒吸了幾口說：“我知道這事委屈你了，可家里確實有難處。池家也保證了，他們家老大如果沖喜不成還是去了，就將你當兒子看待，以后你要娶妻生子都隨你，當然你要是真能將池家大小子沖喜恢復過來，他們家也不會虧待你的。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吧，只要合情合理，我能做到的都滿足你。”

    劉氏一聽這話不喜了，這老頭子怎么能亂承諾呢？如果韓冽要銀子或者嫁妝咋辦，她對韓老爺子丟了一個刀子眼后，就狠狠地看著韓冽。

    韓冽直接無視了劉氏那沒有殺傷力的眼刀子，他一臉悲戚的看著韓老爺子說：“爺，我愿意去沖喜，但是我卻放心不下三房，特別是年幼的弟弟和meimei。”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又沒短了他們的吃穿。”劉氏沉著臉冷哼道。

    “你閉嘴。”韓老爺子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他猜測韓冽有事要說，所以呵斥了劉氏一句。

    劉氏黑著臉坐在旁邊陰測測的看著韓冽，仿佛只要韓冽只要一提錢就要吃了他一般。

    “爺，三房賣我一個就夠了，我不想再看到弟弟meimei受苦，所以我們三房想分出去單過。”韓冽低著頭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語氣卻帶著堅定。

    “什么？”韓老爺子突然不敢相信的站起來看著韓冽。

    劉氏也一臉震驚之色的看著韓冽，這是想要分家？

    ☆、提出分家

    韓老爺子指向韓冽的手有些顫抖，他喘了口氣說：“你...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們都還沒死呢，你就要想著分家，咳咳...”

    劉氏見老爺子氣得不輕，她此時也氣極了，掌控了大半生的韓家，她怎么可能讓不喜歡的兒子和媳婦一家脫離她的控制去過舒坦的日子，絕對不可能。

    “這是做了什么孽啊！你黑心爛肝的東西，分啥家，想都別想，我告訴你，不可能。”劉氏走過去指著韓冽的頭就罵了起來。

    韓冽胸中的怒火快要溢出，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樣指著他的頭罵過，這個老太婆真是神經病。

    他不是這兩人的親孫子所以并不懼怕兩人生氣怒罵，而且這樣的極品長輩也不值得他去尊重，但這個時代的孝道又壓著人，所以不能直接反抗。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想把那只手掰斷的沖動，抬起頭冷冷地掃了劉氏一眼。

    “奶奶，你不是和大伯母商量要將四姐兒賣去給地主的傻兒子當童養媳嗎？怎么賣了我一個還不夠大伯他們一家去府城的花費嗎？”韓冽的眸中隱含著涼意，直直的盯著劉氏冷嘲道。

    劉氏從來沒見過這個軟腳蝦的孫子流露過這樣帶有威懾的冷眼，她不禁嚇了一跳，將指著韓冽頭的手無意識的伸了回來，心里暗想著，這小子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什么賣個地主的傻兒子？”韓老爺子一頭霧水的看著韓冽問道。

    劉氏的眼神有些躲閃，她們還準備等韓冽沖喜之后慢慢再將消息透露出來，省得三房有準備，也怕老爺子會不同意。

    韓老爺子一見妻子這個樣子，心里那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真是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了。

    “老大媳婦說了，那戶地主家的兒子也不算太傻，四姐兒嫁過去是享福的，不愁吃穿，還有有丫鬟服侍。”劉氏撇了撇嘴說。

    “竟然是去享福的，那就讓大伯家的二姐嫁過去不是更好？”韓冽冷笑一聲諷刺道。

    劉氏像是被人打了臉一般的難受，以前這個家里誰敢頂撞她，她面露兇光對著韓冽罵道：“你這個黑心爛肝的，之前就該病死你的，真是作孽。”

    “我死了你們還能賣得了五十兩銀子？”韓冽今天豁出去也要把他們家分出去才行，不然等他走了，三房的日子想必會更不好過。

    “夠了，你少說幾句。”韓老爺子陰沉著臉對劉氏吼了一聲。

    劉氏冷哼一聲就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假裝抹眼淚。

    “我不會讓你奶奶她們把四姐兒嫁到那地主家的，你不用擔心了，這幾天你也不要干活了，好好休息養好身子，過幾天就去池家吧。”韓老爺子此時心中也不太喜歡這個突然變得牙尖嘴利的孫子，但對把四姐兒賣給傻子當童養媳這事他并不贊同，所以給三房一個承諾，讓他們見好就收。

    韓冽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這是看著他礙眼了？

    “爺爺，聽說大伯馬上要去府城考舉人了，如果讓人知道大伯考舉人在府城的用度是賣侄子的銀子，不知道其他人會怎么想？”

    韓冽又似笑非笑的看著韓老爺子繼續說：“我反正是死過一次的人，從鬼門關回來后我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再死上一回，更何況嫁出去的孫子潑出去的水，名聲對我來說真不值錢。”

    他賭的就是老爺子對他大伯的重視，他是死了心的想把臉皮撕破，省得以后他們家真過上了好日子還和這些極品糾纏。要臉的就怕遇上不要臉的，怕死的就怕遇到不怕死的，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你威脅我？”韓老爺子面色難看的指著韓冽問。

    他這個孫子真是長出息了，竟然威脅到了他頭上，還讓他不能發作。大兒子可是他畢生的心血培養出來的，眼見著馬上就要考舉人了，怎么也不能讓韓冽傳出去不好的名聲。

    韓冽看著韓老爺子淡淡地說：“爺，我沒有威脅你，我這都是為我大伯著想呢。”

    “罷了，我老了，管不了你們了，把你爹娘叫來和我說。”韓老爺知道自己兒子兒媳的秉性，相信兩人到了他這里，他打一手感情牌就不會再提分家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