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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女人就笑起來,花婆子道:“我們原也這么想呢, 到了那邊才知道不是。正恰恰相反,這天寒地凍大雪掩城才真真是最忙碌、來往最頻繁的時節。” 此時丫頭們捧來熱茶, 雪鷺親自捧給花婆子, 花婆子忙起身來接, 雪鷺按她坐在腳踏上, 將冒著熱氣的香茶放到她手里,方笑道:“mama可別哄我們!那么大的雪怎好走車呢?我也是跟著我們姑娘到了這京城,才見識了什么是‘鵝毛大雪’, 聽說北邊的雪更厲害,有時候竟都有四五尺深,這樣的雪地,把車都埋住了罷?” 提起大雪,黛玉就想起當日她們姊妹同住時,每每下雪,大jiejie就帶著她們和丫頭們做出許多雪兔子雪人來,有那種大的,在壓實的雪玩意上灑幾次冰水,能凍得格外結實,抬到背陰的地方,能一整個冬天都不化。 正有些感傷,就聽花婆子笑道:“姐兒和我們初初一樣,都想當然啦。其實不是。這北地不比都中,路夯的實在,在遼東,就是官道,那路也是坎坷松軟,騎馬很好,可大車就很不好走了。非得等到冬日,這路凍實了,騾車才走起來。就是雪厚也不礙事,來往的車多都給壓實了,還更好走呢!反而怕天忽然暖和,路上的雪啊土啊化了,那可就跟泥濘誤事了。” 黛玉想一想,點頭笑道:“可知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了!mama這樣一說,我也明白了為何一到冬日京中就遼貨云集了,從前我還以為是冬日好存放鮮貨的緣故呢。” “姑娘說的也不差,也有這鮮貨的緣故,不僅如此,趕著年節貨賣也正是好時節。”花婆子笑說:“大舅奶奶和我們奶奶才知道的時候也說了和姑娘一樣的話,然后就趕著打發我們進京給姑娘送禮請安來了。” 說的屋里的人都笑了起來,黛玉心里暖融融的,兩個jiejie嫁了人,又遠行,待自己的心卻從沒冷淡過一分一毫。 “路上走了多久?多早晚到的?”黛玉笑問。 “因我們的騾馬充足,車又不十分大,只用了十五六日就到了。”花婆子笑道,“那些行商的大車都是四五套的,一輛車上裝貨足有三四千斤,我們留心打聽過,他們此一行也才用了二十來天。許是明年起,我們也有這樣的騾馬隊伍了。” 四人又回說:“昨晚上到的,今兒分散開把各處都走了一走,然后我們一齊過來給姑娘請安了,還得求姑娘收留幾日,等過幾日盤完了各自的賬才好回程交差。” 黛玉知道她們說的是云安、迎春各自的私房鋪子田莊等,這幾個管事嬤嬤并非沒地方居住,住在自己這里是親近的意思。 不用她吩咐,雪雁早悄悄出去帶人去收拾屋子了。 又敘了會子家常,黛玉便命她們先去歇歇,反正這幾日都在家里,有的是說話的時候。 四個人卻不走,都站起身,花婆子因笑道:“還有頂頂要緊的一件事,我們先前沒敢說,說了怕就沒這好茶好屋子了。” 雪鶯攙著她笑道:“什么事這樣鄭重?”難道是大姑娘二姑娘有喜了?可有喜是好事,說出來怕什么呀? 四人里頭兩個年輕些的就出去了,不一會就抬進來一個胳膊長的樟木箱子。 花婆子打開來,竟是滿滿一箱子賬本兒。 “好姑娘,”花婆子賠笑道:“您也知道你兩個jiejie去襄平郡的那一趟足用了三個多月,耗費了那么長時間,固然是游覽風土人情,但也沒少了買進賣出、囤積貨物的事情。遼東一地是寒冷僻偏,可物產極豐,于是……” “于是?” 花婆子心一橫:“于是一路上置辦了不少產業,有鋪子房舍也有很小的莊子,就分散在從北地到京城的商路上。雖都是挑重鎮大城,可也著實連成了一條線兒,我們來的這樣快,也正是這些產業的緣故。”路經莊子或鋪子房屋,可以把疲累的騾馬換一換,一日不過行百十里路,到晚上有安心地方居住,還有熱茶熱飯,這一千五百里,可是連人帶大青騾子都半點沒累著。 “這些產業,都歸屬于金鳳蕊。”花婆子指指那箱子賬簿:“這是一季的賬,請三姑娘收查。” 三姑娘的稱呼都用了出來,黛玉聽了只覺得頭都沉了不少——當日迎春出嫁時,三姐妹就共同的產業“金鳳蕊”又細細商量一番,約定這一項產業只屬于她們三人,不拆分不傳贈,等她們老了或不想管了的時候就將這金鳳蕊折價賣了,或萬一有人亡故,也當即就折賣了事,反正這金鳳蕊三人缺一不為。除此之外,還議定這金鳳蕊事務輪著每人主持一年,輪到誰,那人就得統管整個事務,各處賬目和總賬都交由該人處置,另外兩人雖非一點不管,卻不必cao心太多了。 因去年正值迎春出閣,因此姐妹們讓她輪頭一個,五月商議的,因此頭一個輪到的人只需管多半年事務,算是體貼之意。只是不成想去年連云安也出門子了,隨后她又往開平衛居住了小半年,迎春和黛玉兩個因此主動分擔了些今年事務。明年就輪到黛玉掌管了,她是覺得管這些庶務也有些意思,一本薄薄的賬簿能叫人看出百姓煙火、世道人情,有時候還要小動心機,商事如棋局,是賺是賠都得看下棋人的頭腦手段——可這不代表她能心平氣和的接過兩個jiejie拋過來大增的攤子。 黛玉都氣笑了:“這是打量我不能打到遼東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