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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說也是孫女都有了的大太太,邢夫人又羞又氣幾要嘔血,偏她素日承順賈赦慣了的,到此時也不敢對賈赦號鬧,嘴又笨,這會兒嘴長了合合了張,都只說不出話來。 這懦性越發助長了大老爺的氣焰,賈赦氣沉丹田:“滾!” 王善保家的的此時才敢動作,強扶了邢夫人退到后面去。 下頭站著的管家眼觀鼻、鼻觀心,恍若未聞,直到賈赦命將地下的箱子好生收進庫了,這管家才肅容問道:“是否再搬些上來?”這幾樣雖珍貴,但加起來最多也就能抵個二萬銀子。 賈赦瞇起眼睛,看他挑出來的幾樣,仍是rou痛不已,哪兒還肯再動珍藏,想了想,方冷笑命管家:“明兒你親自去壓那孽障種子,告訴他要還想從老子這里襲爵,就別掉腰子,痛快拿出二萬來!我知道這幾年他兩口子發了財,少拿那三瓜兩棗的打諢!” 說完又命將遼東黑水村的莊契找出來,說可抵一萬兩。 管家一愣,急忙勸道:“老爺,那是祖宗封爵時撥賜下的‘給爵莊田’,不可……” 話未說完,就被賈赦不耐煩的打斷:“你也說是給爵地了,合該誰襲了祖宗的爵位誰承這些東西。這些年幾處莊地契雖在我這里,但出息可都供著官中使,老爺我平白吃了多少虧屈?既如此,還不如折換些好處,反正都是老爺的東西!別糊弄老爺不知道,東府珍哥兒從前就賣了好幾處了,賣的還不是單個莊子,而是幾個莊子連成片的莊地!就算賣了黑水村的這一處,黑山窩子那里不還有八處莊地的嗎!” 說罷,也不許反駁就令退下。 這管家心肝兒都顫,他歲數資歷雖比不上賴大賴二,可也明白一旦變賣祖產的口子開了就止不住的道理。無奈賈赦牛心左性起來從來聽不進勸諫,管家知道說了無用,也就閉嘴退下,這一夜暫且無話。 次日清早,心下有地的賈璉不等前頭儀門打開,早就叫后西角門的上夜人給他開了鎖,溜了個無影無蹤。 賈赦派來的人無法,只得推出來幾個管家媳婦,到丹桂苑找鳳姐。鳳姐聽了賈赦用爵位威脅的話,心里直恨不得掐死這老不修,面上卻老神在在的道:“老爺要二萬兩,把我這屋子里的人和東西都賣了也換不來。二爺也因替老爺籌錢的緣故,愁的一宿沒睡,只是家里實在沒有,只好去親戚家借挪了。” 那幾個北院里的媳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都僵了:再料不到璉二爺璉二奶奶兩個竟然一兩銀子都不肯往出拿,昨兒個明明還說籌措了幾千兩呢…… 平明樓里,迎春亦是一夜不曾安枕,東方微亮的時候就悄悄起身去三樓,憑窗遠望東邊大房宅院。 云安和黛玉兩個記掛著她,也早早就起來,到她房中未尋到人,才知她去了樓上。 云安的耳目極通達,杜仲為叫她們安心,作成黃雀的當日就遞進信來。是以金蘭三姊妹知道了這樁事情,說起來這三個也都是知書達理的好姑娘,卻是連迎春這個親生的女兒都不覺這出算計有什么不對。比迎春更甚的是云安和黛玉,兩個女孩兒暗暗拍手稱快,只覺胸中郁氣都散了些。 丫頭們不知內情,但幾個大的已曉得杜大爺今兒就要來提親了,個個興高采烈。尤其司棋,這姐兒眼見她家姑娘就要有好著落了,就好似她自己心底的那件心事也成了一般,極替迎春高興,不知念了幾千聲佛。 “好meimei,用這個!”云安將遠鏡塞進迎春手里,促狹笑道。 迎春的臉騰的一下飛紅,黛玉“撲哧”一笑道:“二jiejie暫且隨她笑去,又能多長時候呢?等日后你做了長嫂,才正是報仇的時候呢!” 這話亦是調笑之語,迎春的臉更紅了。 只是到底捱不過真心,二姑娘努力壓下羞意,妝做大大方方的拿起遠鏡,半閉一只眼睛,透過玻璃片兒看向東南的大路。 ———— 邢夫人臉上的紅腫指印還沒消下去,正對鏡生氣時,忽然外面來傳:“太太,官媒婆成奶奶遞帖子進來求見。” 將手上脂粉盒子一摔,邢夫人臉子掉下來:“什么成不成,叫她滾!要提親的先送五萬進來!” 傳話的婆子一噎,暗地里摸摸袖子里塞的小錁子,硬著頭皮又回稟道:“太太不知道,這成媒人了不得,她本姓蘇,可就因為做媒做的極好,經她的口說作的親都和和美美的,所以現今王公百姓都稱她為‘成奶奶’。這位并不好請,既能勞動她,許是就是那種合適的呢。” 邢夫人還是懶懶的,依她心里想的,老爺的話放出去這幾天,也有那種白湊熱鬧的遞帖子,可都是動嘴不動錢的,料想這個也如此。 正還端著,回廊里忽然傳來好些腳步,還有賈赦哈哈大笑的聲音。唬的邢夫人立刻從繡凳上起身,就見賈赦老臉上凈是喜色的進來:“咦?官媒人呢?” 賈赦在外廳里問,邊問邊望進臥房來,眼見里面并無圣人,這老家伙的神色就跟六月天氣似的忽的陰沉下來。 邢夫人忙擺出笑臉來:“老爺也知道了?我才叫人去好生請官媒人進來。”王善保家的的忙對那通傳的婆子使眼色,那婆子這才轉身出去。 大老爺這才和緩了些,正要在太師椅上坐下,忽又打量一番邢夫人居住這三間小正房,皺皺眉頭:“將官媒人請去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