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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了?”她又問。 元春長出一口氣,慶幸道:“我只怕太太被蒙騙,不明不白的收下她們家請托包管的東西就壞了。” “甄家力保六王爺繼位,還摻和進三殿下謀反的事情來,她家為保根基留后路,事前在老親世交家中托付藏匿了不少財物……此次內閣清算江南財政,發現甄家貪墨虧空口子很大,他家里的財物卻無多少。我怕早晚要徹查,到時凡受請托的一個‘藏匿贓物’的罪名只怕逃不掉……” 賈母一凜:“甄家抄家了?” 元春低聲說:“明查暗抄,正經抄算需得等甄家人進京后……圣上將此事交與林姑父協理,十分器重。”若是不出意外,林姑父和舅舅一樣,都將成為受兩代帝王器重的重臣。 又暗自嘆口氣,親家個個有能為,只有自家的男人……還有太太,元春也不知該不該慶幸她病了,不然以太太的脾性,仗著舅舅的勢,難保不會大膽的收下甄家的好處,將那些財物藏進家中。 元春想到此,不欲再說甄家的事,只要家里沒收甄家的財物就好。因轉移話題問:“姊妹們可好?寶玉可有進益了?” 甄家與賈家幾輩子老親,他家一朝敗落治罪,叫賈母頗有‘物傷其類’的心驚rou跳,也不想再說,正好與元春說起家中情景。 說到寶玉,賈母心中一動,因笑道:“你太太病了,如今沒精力管寶玉的事。你是他嫡嫡親的大姐,我有一件心事倒想與你商量。” “是寶玉的親事?”元春冰雪聰明,一點就通。 賈母點點頭:“我看中了你林表妹。你說好不好?” “寶玉心里也喜歡,只是他守理不肯說,但我都知道。你林表妹真真無一不好,我便想著成全了寶玉的心。我亦有籍此激勵寶玉上進之意……” 賈母早有此心,只是覺得有些虛,便此時趁元春有孕的喜事,說出來看能否添一重元春的支持。 卻見元春搖頭苦笑:“林姑父進京述職后,許就能入閣,林meimei可就是閣老之女!況且林姑父只她一個根苗,寶玉……如何都匹配不上。” 自從嫁入王府,元春比以往更看清尊卑,比如她和王妃,在甄家沒出事之前,王府上下的‘富貴眼睛’無不再提醒她:她賈元春只是個五品小官之女!以及……賈家真的落魄了。 元春嘆口氣,試圖打消賈母的念頭:“老祖宗,你疼寶玉我明白,但他自己不上進努力,便是強求去做了閣老的女婿又如何呢?根子在他自己身上,如果他肯勤苦奮進,哪怕不如林姑父那樣得中探花,只要如東府敬老爺那般考上進士,亦能自己立足了——妻室出身再顯貴,他只一味厭學,仍舊一事無成。” 可那句“閣老的女婿”當真是賈母現在最渴求的,這老人家將兩個玉兒配做一對兒的心本來淡了,可元春腹中是北靜郡王頭個孩子的喜事給她添了一些底氣,甄家的事情更讓她急于找到一座靠山——王夫人廢了,王熙鳳是王子騰的侄女,在老人家看還是遠了,若黛玉嫁給寶玉,那才真正沒比林如海更近的親戚了。 此時,榮國府里,熙鳳也正對平兒道寶玉婚配:“我先時不大喜歡薛大姑娘,如今看來她成了寶玉倒也很好。” 平兒知道是她的心思變了,從前覺著寶姑娘嫁進來許要跟她爭權,如今奶奶自己的鋪子興旺紅火,倒不大在意管家的這點點進項了。況且二太太一倒,奶奶又立穩了,這榮國府將來還是奶奶和二爺的,寶二爺的媳婦也不能越過奶奶去,因此才覺薛大姑娘合適了。 平兒心里想著,嘴上卻笑道:“我說奶奶怎么極力推舉寶姑娘也管家理事呢,原來是這樣。只不過奶奶的話別在老太太面前露,老太太不一直屬意的是林姑娘嗎?” 熙鳳冷笑一聲:“那也得看配不?若我王家有個哥兒,倒正配林丫頭。叔父和林姑父到底品階相當。可寶玉拿什么匹配?他用在丫頭身上的盡心嗎?” “罷!不說他!”鳳姐擰眉,自打分了地,寶玉屋里的那些祖宗整日喊著她們人多,吃虧受薄待,可是叫熙鳳倒進了胃口,偏偏寶玉也來歪纏,鳳姐不得不把最大的一塊給他。可他那房里的人哪有個愿干活的,這寶玉還非要像姊妹們那樣自己掌管,果真白荒了那片地方。與薛大姑娘再不投契,鳳姐看她至少很有能為,配寶玉這除家世相貌外無一用的人,還委屈了薛姑娘呢。 平兒一笑,怕她此時睡下到晚上走困,因又撿別的話來說:“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奶奶。一個姓朱的官媒婆來求親,天天弄個帖子投到門上,已有幾日了。我叫門上壓著,只是恐怕咱們這里不接,她又投大太太那里去,倒不好了。” 鳳姐就知道了:“是來求二meimei的?誰家?” 平兒都叫壓住不讓送進來,那必然不是什么大戶好的,果然,就聽平兒笑道:“是什么孫家,一說這少爺祖上與咱們家有親,二又攀他族中與東府又親。” “還有更好笑的,這孫少爺只一人在京等批準襲職,父母都亡故了,只余些遠房宗親。那朱嫂子說這人二十六七,一表人才,魁梧健壯,家資富饒……” “什么東西?”鳳姐皺眉:“拿著二爺的帖子,去問這官媒婆是不是誠心看不起國公府,這是什么臟心爛肺的好親!我看她配這老少爺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