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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嫂子,你說這青菜豆腐無油水的服侍,平平都是同等的人,她們跟著大奶奶還有些超然的,如今益發連別人屋里粗使的都不如了,她們能甘心!”鳳姐掐掐眉心,好煩憂。 只是她此時還沒了悟,只等過兩個月方知更煩心的還有呢。 卻說這一回出門回來,因天氣轉涼,賈母便哄眾小的,說來年開春天暖了再出去,便不肯再許她們出門了。 可不料沒多久,從江南來的一位和她同輩的老親戚就到了,卻是陳子微的堂姑母,當年嫁給了林家一位太爺,是黛玉的族祖母,亦是云安的‘祖母’——陳子微說弟子同親兒,命杜仲稱呼這位老太太作祖母,況且這次也要杜仲奉養老人家一年半載。 第53章 福山縣君 陳老太太來京不久, 就送了帖子給賈母,擇選了個好日子來拜會。 九月菊花滿園。 菊花又被稱作九花。榮國府往年都要在大花園中支起庋架,將數百盆菊花擺上花架, 作九花塔。九花塔在京中豪富人家,蔚為風尚, 各家都高價置辦名花, 以珍惜品種和花量取勝,此為富貴人家的雅事也。 本來都猜測今年各屋自立,官中又吃緊,恐怕不會有這樣的盛景了。誰知鳳姐依舊熱熱鬧鬧的置辦起來,那“大金葵”“醉太白”“芙蓉秋燕”“紫綬金章”的好花不一而足, 喜得賈母特地將席面擺在花園旁的留仙亭里,請陳老太太共賞美景。 陳老太太笑道:“你們家這九花塔擺的好,那是‘青山蓋雪’罷?” 賈母瞇起眼睛看她指的那盆, 點頭笑道:“大概是罷。” 這老太太也不遮掩:“我不懂這些名堂,只看著好看就高興一場罷了。” “老jiejie是豁達人。”陳老太太就笑。 其實這位陳老太太輩分高,年歲卻不太大,足比賈母小了十來歲, 但架勢卻擺的自然,顯見不是虛張聲勢。賈母也的確不敢慢待這位身上并無誥命的老夫人, 陳氏可是先帝最后一位寵后娘家最小的堂妹,當年不滿三歲就被陳皇后求賜了縣主爵位……如今圣上年邁,便重舊情起來, 且將多年前的那些舊事看開了, 又記起那位先陳太后的扶立之功來——陳老太太進京的第二日,就得皇后召見,且在宮中待了大半日, 她前腳回去,后腳娘娘的賞賜就送到了。 宮中的賞賜就是都中世家的指南針,微園的拜帖請帖一時收到門人手軟。 只是陳老太太皆婉拒了,只在家中休養,往榮府來還是她除進宮外的頭一次露面。 “不瞞老jiejie,我此次一是來拜會拜會您,咱們多年沒見了……”陳老太太快言快語:“二是想接兩個女孩兒家去住些日子。” 花園附近的小花廳中,鳳姐一面剝著葡萄皮兒,一面斜著眼看杜云安,嘴里問道:“怎么回事,這怎么又成meimei你的‘姑祖母’了?”姓杜的姑娘,做了王家的女孩兒不說,又成了前縣主娘娘的侄孫女兒? 黛玉小時倒是見過這位堂祖母,她記性好,還記的這位堂祖母一直深居簡出,在林家姑蘇的祖廟避世不出,爹爹和陳叔叔竟能請動這位老人家出山?不過這些時日的邸報不是白看的,林meimei冰雪聰明,想一想就猜出了七八分,圣上近年來優待舊人廣示仁愛,陳家的確是最能體呈圣恩的舊勛貴代表了。 想到此處,小姑娘的嘴角就彎了起來,伏在她大jiejie耳旁嘰咕悄悄話:“陳叔叔好會計算。” 計算?是算計吧! 云安握著黛玉的手,心里感嘆,比不得比不得吶,不愧是心比比干多一竅的林meimei,這見微知著的本事不是她這種凡人能及的。只是幫她打開了通向外面的一扇窗戶,叫這小姑娘看到了更廣闊的的世界,這聰慧才華就再不是后宅這點地方能鎖得住的了。 陳子微老謀深算至極。他看出了當今捧陳家用來解開舊結廣施恩澤,以圖換的個“仁君圣主”身后名的冀望。但這位半生隱于幕后的大儒沒有急于出仕,一面安安穩穩作他的幕僚,一面卻又將僅剩的血脈最近的堂姑母推到人前——圣上不是要施恩么,陳家先要將“縣主”的爵位拿回來……至于陳子微,卻是要觀棋到最后才落子的,在都中這場亂局未明之前,陳子微和林如海兩個只會穩如老僧,專注鹽政公務而已。 尤其陳老太太進京的時機妙啊!一石二鳥這招真被陳師傅用出了花兒來。 這簡直是空手套白狼,他穩做釣魚臺,不動聲色的先將姑姑當年被褫奪的爵位撈了回來——杜云安是看過陳先生云山霧罩的信,又聽過哥哥的話,才想明白了,可如今黛玉卻自個猜了個準兒,不是天賦異稟是什么呢? 不過如今邸報和京中文人自辦雜報上許多蛛絲馬跡的消息都是這小姑娘總結出來告訴的,杜云安早見識過這份本事,因此并不十分吃驚,因而只笑說:“回頭你寫信的時候問候問候陳先生……”若陳先生知道被這么點大的小姑娘猜中了他的老狐貍算盤,怕是得后悔的捶胸頓足罷,當初認下哥哥和宋師兄兩個直心腸的做弟子,卻白白放過了眼皮子底下的良材。 黛玉“撲哧”一笑,她大jiejie真的好壞。 “你們兩個倒自己咕噥起來了!”鳳姐氣的用手里的葡萄皮子扔她倆。 小姊妹倆忙討饒,云安忙賠笑道:“老太太是我哥哥師傅的姑母,因這層關系,我便該尊一聲兒‘姑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