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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僵在一處,各自都進退不得。 王夫人等再著急都無用。 這時,榮府列位小姐的表現又各有不同。 首先切身關系的迎、探、惜三人。迎春骨子里受老莊影響的一面使出來,在此時尤為鎮定平靜,擔憂的亦是元春本身;探春心氣高些,也只肯暗地里打探消息著急;惜春卻有些左性,又小孩兒氣盛,私底下說要與大jiejie一起出家作姑子去。但因有迎春這個最大的不慌不忙,下頭兩個meimei便像有主心骨一般,表面上倒也過的如常。 再是四位客居的姑娘。事情剛發生,史湘云就被史侯府接了回去,侯夫人對她態度之強硬前所未有,湘云只得悄悄囑咐寶玉日后別忘了提醒老太太使人去接她。過了幾日,薛姨媽也借口咳嗽腰疼叫寶釵家去,這些日子薛姨媽雖常到賈母、王夫人處排解說話,但寶姑娘卻犯了春癬不曾露面。至于另兩位黛玉和云安,她們一個林如海鞭長莫及,只怕還未收到信兒;一個身份尷尬,有自知之明,不言不語不摻和。這兩人都心明眼亮,知道這事躲出去怕也無用,索性安心同迎春一處擺弄那一院子的書本字畫。 榮府其余人中,賈母是真犯了頭疼病,受不得嘈雜,除了寶玉,一并連姑娘們都不讓到上面去了。賈赦一味躲在自己宅院里高樂。賈政覺息悟性還不如后宅婦人,最開始還想北靜王尊貴、且與自家親厚,便是賈母大發雷霆后,賈政還有三分懵懂,初二日還到應請到家塾觀禮,一直到發生了家塾門口的事情羞回家中才漸漸悟了真意,于是愈發羞的不肯出門。賈璉精明,一早就躲到屋里不出頭。賈環賈琮、賈蘭等還小,無人在意他們。這里最‘可惡’的卻是賈寶玉,賈寶玉早就聽聞北靜王最是個文雅俊美的賢王君子,深恨無緣得見,這位公子慣來不恥理學教條,因而倒一廂真心為他大jiejie‘廝配得才貌仙郎’而高興了——亦是這滿府悲愴里獨一份的快活。 且說王夫人對熙鳳又掉一缸眼淚,因賈母深怨她自作主張,只得打發鳳姐到上院里打聽情形。 王鳳姐出了榮禧堂,順兒悄悄來告訴:“安姑娘好好兒回來了,也未曾驚動上頭。” 鳳姐點頭:“知道了,你去告訴meimei,我忙完了去看她。”又馬不停蹄往賈母上房里去。 還未進院門,就見賈璉匆匆趕上來,鳳姐因奇道:“你來作什么?” 賈璉卻道:“快告訴老太太,舅老爺親自來拜見。”說著趕忙又回轉去前面見王子騰。 鳳姐吃一驚,忙自己進去稟告賈母,想一想又令平兒、順兒告訴王夫人和云安。 王子騰來的低調,請他進書房來時賈政都未回神,還是王子騰道:“此來卻有正事,需妹丈請老夫人、大兄一起商量。” 賈母聽說,頭疼都顧不得了,命鴛鴦撕下太陽上貼的膏藥,一路開門,請王子騰到榮禧堂說話。 未見賈母、賈赦時,王子騰便是看到被扶出來正自哭泣的親meimei,也不肯將打算說出。 王夫人急得了不得,一連串問了許多話,王子騰只靜坐,不肯理她。王夫人就知這次的事情給二哥心里種上刺了,益發哭自己命苦。賈政坐在下首,氣的臉鐵青,幾番要叫王夫人下去,卻礙于王子騰忍下了,只再聽王夫人又說早死的長子賈珠時,實在窩火一拍桌案—— 王子騰撇茶沫的手一頓,淡淡看過來。那神情喜怒難辨,偏偏逼得賈政這文人相公心下瑟縮,不敢當著人家哥哥的面發作meimei。 “舅老爺!”賈母拄著螭紋拐杖,還未進廳就道。 王子騰一干人忙迎出去,賈母心急如焚,無心寒暄直入正題,因問是何事情。 王子騰道:“赦大兄未至。” 賈母皺眉,有心說不必等他,但見王子騰執意要等賈赦來了才肯開口,只得急命家人再去催請賈赦。 此時榮禧堂正廳內,王子騰與賈母坐在上頭,賈政與王夫人陪坐下首,明明是骨rou親戚賓主皆在,卻雅雀無聲,整個正堂壓抑無比。所有管家下人都躲出去,遠遠在外頭聽用不敢上來,連給賈母上茶都忘了,賈母也不理論。 倒是宿醉方醒的賈赦一來便呵斥道:“怎不上茶?老爺連你這榮禧堂的一口茶都吃不上了!” 危難臨頭,家計艱難到此,賈赦還這副爛泥模樣,找茬、窩斗樣樣齊全,險些氣賈母一個倒仰。 王子騰充耳不聞,只依次看向賈母、賈赦、賈政,隨即向賈母拱手:“我此來為元兒的事,上巳日不遠,不能再拖。” 宮里太后倒是給元春挑了個好日子,命她上巳節入北靜王府。 “為今之計,只能咱們自己想法子設一臺階,使圣上、太后、北靜王及我等都有個退步的空當。” 這些賈母都想過了,只是想不出這臺階如何做。她本想要舍了老臉去求太后太妃,可這次才讓她看清了,老國公亡故后她這超品的國公夫人的臉面其實早已不值當什么——連甄太妃都沒接她請見的牌子。 “舅老爺只管說如何做!”賈母灼灼的盯著王子騰。 王子騰沉吟片刻,方道:“國庫欠銀的事,老太君可知?” “圣上正為國庫煩惱,戶部曾上表朝臣借銀占國庫藏銀半數之多,此時若府上肯自請還銀……” “什么!”賈母站起身:“這不行!開這個口子的罪責咱們家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