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頁
尤其黛玉的屋子,新添了一個落地罩兒,將暖閣隔的更小了些,她的屋子兩面墻都貼著jiejie們的熱氣兒,當夜睡的就比往常要好。直叫林家的人感激不盡,雪鷺念了好些句“阿彌陀佛”——黛玉愛潔,縱然跟人同睡,也不慣和人一個被卷里,她自己又暖不過來,只把雪鷺雪鶴幾個愁的沒法兒。 “大姑娘做什么呢?”王夫人命人將雪鷺送來的宮毯收起來,一面笑問。 “同姑娘們一起剪窗花呢。” 王夫人抬眼:“這些孩子們怎么自己弄這個來,仔細傷了手。”隨即又似不經意的道:“前兒我聽三丫頭說平明樓里不能置地炕,夜里冷了些,二丫頭她們還不妨事,只是林丫頭弱些,恐怕禁不住寒——不若將她挪去跟老太太在暖閣里住,明年天暖了再搬回去也使得。” 雪鷺雪鶴兩個愣了下,才忙將迎春三個換屋子挪暖閣的事說了:“不敢再勞動老太太,如今已好了。” 王夫人臉上的神色微微一收,半晌才道:“罷了,你去罷。” 雪鷺出來,就使人去打聽。雪鶴回去也同司棋、梅月等說話。 至晚,雪鶴告訴雪鷺:“原來換屋子是安姑娘先想的,到底安姑娘大些兒,最有長姐的風范。” “怎么二舅太太又新興想叫咱們姑娘去跟老太太住了,那里可是有寶二爺呢,姑娘才來的時候不是還說寶二爺孽根禍胎,叫咱們姑娘不要招惹他嗎?”雪鶴奇道。 雪鷺冷笑:“我也剛知道,原來史大姑娘這些時日都跟老太太睡在暖閣里呢,致遠齋的屋子倒十日里有九日是空著的。史大姑娘年紀小,她撒嬌要跟老太太住,別人能如何。偏寶二爺和她打小兒一齊長起來的,兄妹兩個最要好,史大姑娘性子俏皮闊朗,鬼主意最多,這兩個湊到一起,她想一出是一出,寶二爺就敢干一出是一出——前日兩人不知怎的將上院里的牡丹霍霍了,老太太沒說什么,只是二舅太太本意將其中兩盆名品送到北靜王府去的,只是不好發作親戚家的姑娘,這才想抬出咱們姑娘來跟史大姑娘打擂臺!” “這關咱們姑娘什么事!”雪鶴挑眉:“難道咱們姑娘還能將史大姑娘從老太太屋里攆出去不成?” “不過是看老太太更疼親外孫女罷了。” “二舅太太怎么想的呢,便是老太太發了話,咱們姑娘跟老太太住去,就算史大姑娘不高興,也礙不著她和寶二爺一起頑吶。” 雪鷺搖搖頭,沒再說話,她來了這些天,能看得出寶二爺是極力想親近自家姑娘的。說來也奇怪,當初薛大姑娘和姑娘一起見的他,姑娘因著守孝還不大出門,偏姑娘就像天生合了寶二爺的眼緣似的,叫他變著法兒湊近乎說話兒。 “不管怎樣,這與咱們不相干,咱們替姑娘們看好門戶就成。”雪鷺一錘子定音。 正院里,王夫人的嘴角微微紅腫了一塊,周瑞家的挑了一塊藥膏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涂上:“一會子我親給太太熬一碗清心降火的湯來。” 王夫人拂開她的手,心慌氣亂,愁道:“到如今了,可上哪里再尋兩盆好牡丹來?” 周瑞家的賠笑:“我倒聽說蟠大爺孝敬給姨太太幾盆牡丹花,不若去姨太太那里先借來使一使。” 王夫人擰眉:“我哪里想不到,只是不中用,蟠兒買來的那些花里沒有正紅正黃的好顏色。” “我聽說有盆魏紫?” “原是為了賀甄家二姑娘新嫁之喜,”王夫人搖頭:“她喜愛紅色,不大得意紫色。” 這位甄二姑娘前幾月被指婚給北靜王爺為正妃,可這親事實在匆忙,聽說是因為宮里甄老太妃冬日不大安康,圣上便下旨意叫欽天監選最近的吉日給老太妃帶喜。周瑞家的在京城這么些年,還從沒見過哪位王爺公爺的親事辦的這樣倉促快速的,因此有心要勸王夫人暫遠著些。 不料卻聽王夫人道:“老太太屋里的那幾盆好的原是林姑老爺送來的節禮,實在難得,恐怕林姑老爺有這里頭的門路。我本意想多關照關照外甥女兒,也問問林丫頭可知道從哪戶花兒匠買的,誰知……” “史大姑娘小孩心性,只會引著寶玉胡鬧。原是我想岔了,還不若當初叫林丫頭留下呢,如今甄家的信里多提起林姑老爺的,若是林姑老爺肯出些力氣,怕是我的元兒就能進六皇子府了。” 周瑞家的這才恍然,是了,甄二姑娘、新封的北靜王妃可不正是六殿下的嫡親表姐么,怪道太太這樣看重,要討北靜王妃的喜歡了。林姑老爺既能得甄家幾番垂問,恐怕也與他們厲害相關,周瑞家的心內忖度,想著日后見著林姑娘要更尊重客氣幾分才是! “林姑老爺畢竟離得遠。”周瑞家的眼珠子一轉,獻計道:“不若請舅老爺出馬。” 王夫人心事重重:“二哥回來了,可我卻實在不明白他怎么打算的。原本說要將元兒送進四皇子府里,后來又改了主意——我正不愿呢,這位四殿下從不出彩,擁躉也稀少,元兒去了雖能得個側位,可那種尊榮原本不經這一遭兒也有可能的,豈不白白受了這些罪?可如今呢,卻是把我兒撂到空處去了,他這做舅舅只聽圣人的話,不偏向哪邊,他也不替甥女打算,可知女孩兒的年華多寶貴,怎能驚得起這樣虛拋!” 王夫人一肚子怨氣:“我真真不明白!元兒尚在受苦受罪,嫂子倒興頭頭的認了個干女兒!月例月例比過我家里所有的女孩兒,每月都專給送來,吃食衣服也如此,竟還鄭重其事的在給府里年禮單子上添上她的名兒,我只奇怪一個奴才秧子,何德何能呢?二哥只管聽之任之,也還罷了,可你看見了,前兒我的好二哥打發人送了兩車東西給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