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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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敵賣國?不應該啊,如今這可是他傅家的天下,他為什么要反自己? 轉念一想又覺得哪兒不對。 傅仲作為太子本來已經穩贏了,可經過了遙州一役,太子一派的洪籌將軍敗了,同去的三皇子傅修不但平安歸來,而且他的民望和在朝中的呼聲就越來越高漲起來,在皇帝那兒也十分討好,簡直是太子敗傅修榮,這又是什么道理? 這些不會都是巧合。 該不會是他跟郭瑞達成了什么協議吧?由他來做我軍中的內應,拱手給對方幾座城池,換來自己垂涎已久的儲位。 如果太子再辦壞那么一兩件差使,而他這個皇弟又一直這么賢能,那太子之位換個人來做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嘛! 這么思來想去倒可以說通,可云琛呢?他們把云琛弄到哪兒去了,又意欲何為? 林霄看著齊慕安抓頭發的樣子也很著急,忽然想起一件事,忙提醒他道:“當初祁國的大皇子就是被少君所殺,莫非郭瑞是尋仇來的?” 齊慕安并不認同,“要是尋仇直接燒死他不是正好?為什么還要弄個掉包計出來?” 一句話又把剛剛有了點眉目的猜想給打入了死胡同,主仆兩個不由都有些喪氣。 不過齊慕安始終覺得郭瑞是個最最可疑的線索,便命林霄一定要接著查他,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他、傅修兩個人跟云琛之間任何有可能的關聯來。 另一方面,他外面的商鋪、會館甚至農莊,還在一家接一家的倒閉和被變賣著。 %%%%% 就這么看似風平浪靜地又過了四五個月。 秋風乍起,祁國都城梁都,郊外,太子郭瑞名下的一所溫泉別墅內。 窗下,面容絕艷的男子側臥而眠,身形高挑而清瘦,可肚腹間卻高高隆起,如墨的發絲越發襯得他面色蒼白,唇色清淡,卻又別有一番攝人心魄的韻味在內。 床前有一名眉清目秀的內侍陪著,忽聽門簾一動,有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快步入來,那內侍忙起身相迎。 “太子萬福。” 郭瑞點點頭,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內侍會意,早已悄無聲息的退下。 這屋里小憩的主子是太子半年前出征從遙州帶回來的,聽說是tian朝逃荒的百姓,卻生得這樣一張禍水一樣的臉,得了他們太子的垂青。 一領回來便大搖大擺封了側君,沒想到他肚子也爭氣,才入府一個多月就查出來喜脈,算算恐怕是在遙州的時候就懷上的。 如今太子幾乎專寵他一人,府里那許多姬妾小君都派人悄悄跟他打聽,想知道這狐媚子到底使了什么妖術這般會迷惑人,可他卻說不上來啊! 因為這側君著實古怪,平日里病病歪歪走路都沒氣力,太子來了從不給他一個好臉兒,更別說伺候引誘他了。 每次太子過來與他說不過幾句話他就乏了,太子也不敢勞動他,自己到西廂去睡一夜冷床冷被子,第二晚接著來。 幾乎夜夜如此,他入宮當內侍七八年了,還是頭一回見著這樣的。 “既然醒了何不起來坐坐?總躺著恐怕你腰痛。” 郭瑞微笑著在床邊坐下,方才還睡著的人果然應聲而醒,并掙扎著朝床的里側挪了挪,似乎很不愿意讓郭瑞挨著自己。 “你還是這樣,明知我不會強迫你,何必為難自己。” 郭瑞對他的抵觸似乎司空見慣,壓根就不生氣,反而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身來,并體貼地為他在腰后塞了個柔軟的繡墩墊著。 簡云琛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幾番使力方能開口道:“你這般天天逼我吃藥,弄得我形同廢人,也叫不會強迫?虧你也是讀過圣賢書的。” 郭瑞臉上難掩挫敗,但還是好聲好氣地哄他,“我與你說過許多次,讓你吃藥并非想禁錮住你,只是你這一身的好武藝若不稍作壓制,我這太子府的禁衛軍哪里留得住你?半年了,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的一片癡心?” 簡云琛原本就比紙還白的臉色愈發透明,干脆扭過頭去不再看他,雙手下意識地護住腹部。 郭瑞見他這副保護的動作心里就有氣,這么久了,怎么就忘不了那個沒出息的二世祖?他到底有什么我沒有的好處? 因此不免沉下了聲道:“我費了那么多周章才能將你留在身邊,為了給你清靜的日子把太子妃也得罪了,還答應讓你生下這個孽障,試問天底下有幾個男人能為你做到這一步?你摸摸你的良心,怎么就這么捂不熱?” 簡云琛不動聲色地揉撫著酸軟無力地后腰,說出來的話卻硬得像冰。 “我的丈夫叫齊慕安,我叫簡云琛,你給我編的名字編的出身來歷全是假的。試問一個全靠謊言權位來謀取私欲的人,有什么資格要取別人的真心?” 幾句話說下來已經氣喘吁吁出了一聲的冷汗,郭瑞為了怕他逃走從來不肯放松每天對他的用藥,堂堂大將軍變成如今這般廢物模樣,若不是腹中有了這討債的小家伙,他寧可自盡也不要每日面對這廝的羞辱。 第 90 章 郭瑞的臉色愈發難看,沉默片刻后忽然嘿嘿笑了。 “有件事兒我本來并不愿告訴你,既然你這么癡心,那我也少不得將原委和盤托出,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簡云琛見他笑容詭譎,心下微微一沉,直覺他將要說出來的不會是什么好話。 郭瑞看他緊張的樣子,心下倒著實痛快了一些,“我剛得了從北邊傳來的消息,說貴國的都城里發生了一件天大的趣事兒。魏國公府的小侯爺跟個戲子私定了終身兩個人跑啦!整個魏國公府都亂成了一鍋粥。” 戲子?齊慕安找戲子? 呵呵。 簡云琛并不知這是哪里來的自信,但他就是篤定那蠻子不會干這樣的事情。 郭瑞見他聽完了這則新聞臉上反而放松了,便認準了他逞強裝,為叫他死心更再加把勁道:“你們tian朝的人死了老婆不是要守孝嗎?你才走了半年,他不僅找了新歡,還好得蜜里調油為了他連祖宗家業都不要了!也對,他要是不跑,你爹跟你的皇后姨母又怎么能容他如此?還不撕了那小妖精!” 言下之意你看看你口中的丈夫有多疼那個小戲子,老早把你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簡云琛留心的重點卻不是小戲子,而是私奔。 順陽重聚的時候齊慕安曾經跟他商量,傅家父子沒一個靠得住,山西起義的那一位,還有海南等著打回來的那一位,都不是說毫無勝算。因此他有意慢慢將資產套出來,帶著女兒他們一家三口躲得遠遠的,過太平日子去。 他從小就被教育如何效忠朝廷,如何保家衛國,若一年前齊慕安說這話他早翻臉了,可如今經歷了這許多,見識了傅仲的冷酷、傅仁的自私,還有傅修的陰險,這傅家的弟兄幾個確實沒有一個值得他拋頭顱灑熱血的人物。 總不能投奔反賊吧?忠臣不事二主,簡家也沒有這樣的人。 因此倒不如真如齊慕安所說,避走桃花源,一家人過安生的日子。 老父年邁,為傅家王朝盡了一輩子忠,料想他也不愿意親眼看著大好江山就斷送在那各懷鬼胎的兄弟幾個手上。 如今齊慕安竟然“私奔”了,是他的脫身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了,還是……他發現了傅修與郭瑞的勾當,他尋他來了! 想到這里,簡云琛的一顆心不由突突直跳,就連腹中胎兒似乎也感受到了父親激動的情緒,跟著sao動不安起來。 有力的小拳腳令他不得不揉動腹部安撫,激動而忍痛的表情看在郭瑞眼里卻成了他果真是動氣了。 越動氣越好,最好墮了這孽種,只要他愿意,將來他們倆想要多少孩子不行?還怕沒孩子給他生嗎? 橫豎就算是生下來,他也會處理掉的,到時候只要告訴他孩子生下來就死了就行了。 嘴里卻假惺惺地關切道:“看我,怎么說起這些混賬話了,你快別急,看你臉色都不同了,小心別動了胎氣。叫個大夫來瞧瞧你可好?” 簡云琛對他毫不理會,卻露出了一抹譏諷的冷笑。 這種歪心思被人看穿的尷尬令郭瑞這個新任太子十分難堪,因此他隨口找了個借口匆匆走了,內侍小河重新入來,問簡云琛要不要用點點心。 簡云琛搖搖頭,卻招招手讓他到自己身邊去。 “最近城里可有什么新鮮事兒?我在這里悶得久了,覺得很沒意思。” 小河對這位冰山主子少有的熱情感到受寵若驚,忙挖空心思找尋各條有趣的八卦來取悅他,諸如哪位大員家里兒子爭家產啦,哪位貴人家里妻妾打架啦,還有誰誰誰家的小老婆肚子爭氣生了好幾個兒子,家里的老爺有意將她扶正云云。 總之揀他認為側君們都愛聽的話來說。 誰知這些消息一樣也沒能引起他家主子的興趣,反而越聽越意興闌珊的樣子。 這可把小河給急壞了,拼命絞盡腦汁地想啊想,忽然被對方給打斷了。 “你方才說什么?有個傻子在城樓上白送錢?” 小河一聽他感興趣,忙興致勃勃地往下說,“可不是嘛!那個人在城樓上瘋了大約有大半個月了,每天只問人一句話:“甜甜是什么?”要人家也用一句話回答他。但不論別人答什么,他又都說不是。這還不算最瘋的,最瘋的是只要過去與他說話的人,他都給人家一兩謝銀,還說回頭介紹親戚朋友來答題的,另外還單給介紹人一兩。有人一天去個好幾回,他也認,照樣給錢,因此每天都有人排著隊上城樓去,咱們閑著沒事兒替他算算,少說已經送出去四五千兩了!這不是傻子是什么?” 簡云琛聽完他的話也跟著哈哈笑出了聲,“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等瘋子,說得我都想去作弄作弄他找點兒樂子了!可惜太子不許我出門,要不你替我去吧,銀子歸你,回來你把那瘋子的傻樣兒說給我聽,我還有賞給你。” 小河一聽可不樂意么?忙拍胸脯答應道:“主子身子金貴,哪兒能去跟那些粗人擠去,奴婢愿意代勞,不知主子想與他對什么話?” 簡云琛眉頭微蹙,似乎正在用心思慮這個問題,過了好一會兒方一字一頓道:“你就跟他說,甜甜是米其林。” 米其林? 米其林是什么? 小河一臉茫然地張大了嘴,簡云琛可懶得跟他解釋,當初順陽重逢,那呆子知道他想女兒,帶了數十幅女兒日常起居的畫像過來。 有小家伙躺在小搖籃里睡得正香的,有小家伙趴在他懷里玩口水的,有小家伙對著窗花哈哈大笑的…… 憨態可掬,栩栩如生。 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小家伙穿著肚兜在床上打滾撒歡的那張,rou嘟嘟的小胳膊小肚子上一圈兒疊一圈兒,齊慕安告訴他,那就叫“米其林”。 這三個字他也算聞所未聞,但那呆子卻洋洋自得地摟住他傻笑,說“這是只有我們倆知道的秘密,等女兒長大了我們就拿出來笑話她。” 短短一夜的相聚,那人說了太多廢話,在這大半年里卻被他反復咀嚼回想,字字刻骨,句句入心。 因此對小河笑道:“你還真管它是什么?橫豎是個瘋子,咱們作弄他,自然也說的瘋話。” 小河一聽倒真信了,心說他主子也是可憐見的,入了太子府被太子寵上了天,惹得其他主子沒一個待見他,平常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恐怕真的快悶死了,要不怎么這么有興趣去作弄一個瘋子呢? 自己要把這差事給他辦了,回來沒準還真有好賞呢,想想自他入府以后太子爺那是天天往他屋里送寶貝啊,金銀珠寶字畫古玩,應有盡有,要是把他哄高興了,隨手扔個什么給自己,那也能好幾年吃用不盡! 因此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興沖沖地出去了,門房上的人問起來,他只按照簡云琛的吩咐,說上街給側君買零嘴吃,眾人都知道側君身懷六甲,有身子的人想吃什么千奇百怪的沒有?因此也沒有人真的當回事兒去盤問。 都說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前幾天這城門樓上已經夠熱鬧了,今兒一去人又更多了好些,遠遠看過去,那烏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啊! 小河在王府里嬌生慣養細皮嫩rou的,心里也很不情愿去跟那些市井泥腿擠到一處去,可礙于簡云琛的吩咐,也只好硬起頭皮來往里頭沖,足足排了兩個多時辰的隊,早已過了午時,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叫了! 可算輪到我了! 面對大大咧咧坐在臺階上看著天上的白云發呆的“瘋子”,小河惡狠狠地喘了幾口氣。 “喂!我家主子說了,甜甜是米其林!快快快,給錢!小爺還要趕回去吃飯呢!” “瘋子”空洞的眼里似乎有了那么一瞬間的意識,但沒有誰會去在意,所有圍觀的人都知道,“瘋子”就是在發瘋,他自己也不知道甜甜是什么。 果然,他笑嘻嘻地走到小河面前,“你——不對~” 說完便塞給了他一錠銀子,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臺階上坐下,“下一個下一個!” 誰也沒有注意到他跟人群中的某個人已經交換過了眼神,因此小河也并不知道自己回家的路上一直被人跟蹤著。 回到家一五一十把見“瘋子”的經過向簡云琛說了,果然得了不少打賞。 天黑之后門樓上看熱鬧賺快錢的人潮漸漸退去,直到再無一人時,那“瘋子”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甩著袖子下了樓,拖著吊兒郎當的步子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 一間毫不起眼的民居大門被人無聲地推開,“瘋子”回到家,頓時走路的姿勢就正常了,挖了一瓢水到盆里,雙手把臉一擦,原本面色蠟黃三角眼八字眉的丑樣頓時也沒了。 果然不是魏國公府的小侯爺齊慕安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