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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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到柳老夫人的目光,柳氏溫然一笑,沒有多言,卻在看向冷言諾時目光終于露出那隱在眼底的尖銳。 冷言雪則是極為乖巧的喝著茶,倒讓柳老夫人覺得,自己這個孫女真是如仙脫塵比起這個會耍心計的冷言諾當真好太多。 柳老夫人居高位慣了,在自個府里就是一幅我之出言,眾人必聽之,耍心眼,斗嘴皮子那是萬萬上不得臺面的活兒。 遂柳老夫人看向冷言諾的目光冷了那么一分,“今次參加宴會人眾多,老太太我一心想著冷言諾亦是孫女,倒是真忘了這一層,來人啊,在言雪旁邊加個位置?!?/br> 在言雪旁邊加個位置,這不是變相的抽打她,縱然你是璃王妃又如何,還不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女,讓你坐嫡姐旁邊也是看得起你了。 位置搬上來了,可是冷言諾卻依舊沒坐。 柳老夫人這下子面色有些難看了,這冷言諾這么不給面子,遂開口的語氣也似結了霜,“璃王妃不過出嫁些許日,這架子卻越發的大了,連我這外祖母怕是都不放在眼里了?!毖粤T,手中茶盞往桌上一擱,力道重了許多。 一聲聲響,那不滿化為實質棄斥在花園里,滿花園的人都看著這一幕,有為冷言諾擔憂的,有覺得她不識臉色的,有覺得她高傲的,有覺得她恃寵而驕的。 但是她們卻下意識的忘了,面前這個是璃王妃,是璃王十里錦紅鋪就而親自迎娶的王妃,璃王縱然命不長世,她也是親王,當今最年輕的皇室宗脈。 聞聽那震懾之響,冷言諾面色不喜不怒,毫不驚慌無措,只是悠悠道,“外祖母錯怪了,不是冷言諾端王妃的駕子,而是言諾既已身為璃王妃,卻坐在大jiejie旁邊,大jiejie雖是丞相府嫡女,可是……本妃這是怕折了大jiejie壽呢?到時王爺怕是要怪我的。”說到最后,冷言諾語氣里竟露出些女兒家的嬌憨。 冷言雪這時才抬起頭看著冷言諾,那個連自己一向最敬重的謀策之深的二哥都敗于她手的冷言諾,似乎這時才真的看清她,那二十大板,這輩子她永生難忘,那不是二十大板的痛,而是永生難忘的恥辱,要洗去這恪映心間的深痕,唯只有將她徹底踩入泥里,輾壓,折磨,撕碎,思及些,冷言雪落在雙腿上的纖纖細手不自覺的將手中絲帕絞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碎飛。 然而,顧全大局的柳氏老夫人必竟姜還是老的辣,手輕輕一揮,“罷了,來人將位置移到我的旁邊吧。”語氣神情已是不滿。 而冷言諾卻又開口了,“搬來搬去甚是麻煩,既然老夫人如此想本妃坐在下首,那本妃尊崇孝義怎可拂了老夫人的意呢,不過區區位席,想來王爺也不會怪我不識身份的?!?/br> 不識身份,好大一頂帽子,柳氏老夫人面然沉然一暗,看著冷言諾果真向那最邊上的位子而去。 如果真讓她坐了那里,傳出去不就是自己自恃身份,欺辱幼輩,還不識身份,堂堂一品誥命夫人不識身份,傳出去千百紅嘴,自己如何洗脫……沒想到這個丫頭片子這嘴這般厲害,騙怪自己這可人心的外孫與外孫女被這么個上不得臺面的作弄于此。 柳氏老夫人心思一剎間,園子里那些夫人小姐卻看向這里。 有些人覺得這冷言諾果真孝悌大義,譬如那些中規中矩的夫人小姐,有些人覺得她聰明如斯,譬如眼下恨火欲壓眼而出的柳氏與冷言雪。有些人覺得她步步為營,扣扣先機,譬如成王妃,她坐在柳老夫人旁邊,看著這位新覲短短時日弄得丞相府聲名掃地的璃王妃,眸光意味不明。 在她身后,一直不言的成子卿郡主看著冷言諾沒什么別的心思,她反正與冷氏姐妹關系都不太好。 況有大哥也警告過她,她也沒必要。 “來人還不快給璃王妃擺位?!绷戏蛉嗽捖暥加行┯艚Y,字在璃王妃三字上重重落音。 待下人搬好椅子,柳老夫人又道,“還請璃王妃就座。”語氣已是屬于身居榮位的居高臨下的口吻,卻在第三字后語氣下垂,顯現外祖母的溫合。 轉身欲行的冷言諾心底冷冷一笑,面色依舊不變,慢慢轉過身,“既然如此,孫女卻之不恭了?!?/br> 不僅要讓柳老夫人給你擺座,還要心甘情愿,低身委下,何等手斷與心思?成王妃喝了口茶,將心思掩在香茶繚繞中。 不過小小坐座,竟也看得眾人心思跌起,紛紛為冷言諾得罪了這柳老夫人而捏一把汗。 如果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是人之常言,那這柳老夫人就是寶中之金,金中之玉,玉中之萃,一品誥命夫人,輩份又是高的,就連當朝太傅大人見面也是要謙虛寒暄的,如今卻……思及此,眾人同樣伴裝不知,低頭,喝茶。 冷言諾眸光在眾人面上一一掃過,在觸到成王妃面色時,兩人目光一碰,冷言諾得體一笑,成王妃同樣回之。 “璃王妃大婚這些許日,倒是過得水色滋潤呢?!毖劭粗溲灾Z安然入坐,沉默良久的柳氏終是忍不住開口,言笑間頗有深意。 冷言諾裝作沒有聽出弦外之聲,只是頗為高興道,“多謝大娘關心了,倒是忘了恭喜二哥前幾天立了嫡妻。” 冷言諾永遠知道對付什么樣的人用最什么樣的語言,一語中的,柳氏面色剎變,那是整個丞相府的恥辱,亦是軒兒這一生都無法磨滅消失的印跡,那日當她看到軒兒抱著含香的尸首回來時,她的心都涼了,她從未看到自己的兒子那種表懷有,毫無溫度的,與平日里判若兩人,因此一事后,他被丞相勒令去寧縣,說是閉門思過,可是遠離京中繁榮中心那等于是給高傲清雋的兒子身上扎刺。 柳氏面色極為艱難的婉轉,而后露出笑意,“倒是難得璃王妃掛心?!?/br> “本妃與二哥雖不同母也是同父的兄妹,掛心理當。”冷言諾含笑溫婉,而后她似乎覺得不夠,話鋒一轉,“不知道大jiejie的傷勢好些了沒,前幾日聽說大jiejie出了門,想必是大好了吧,哎…”冷言諾輕聲一嘆,“只怪本王妃才嫁入璃王府,王爺對本妃頗為好…。”冷言諾說及此臉微紅,又道,“所以也沒空過來看jiejie?!?/br> 冷言雪看著冷言諾粉紅的面頰,如雪般白皙的面容透著極淡的青郁,傷?璃王?那是她碰觸不得的痛。 午夜夢回那俊化如神祉的面容幾經腦袋飄晃,漸漸的覆蓋上那欣長的英姿背影,那精深的輪廓,輾轉思眠,心不難安。 “哦,倒是忘了恭喜大jiejie,南國太子親自求娶,當是天賜佳緣?!崩溲灾Z言笑淺兮,倒是真像是為冷言雪高興。 一旁眾人聞聽此言,也紛紛恭喜,而冷言雪那笑容卻像是寒冰碎出來的。 冷言諾這話說得相當有藝術。 如果她不提前面,不提冷方雪的傷,不提璃王,直接說南國太子求娶,那眾人祝福,冷言雪心里也是高興,不會如此內傷,可是她偏偏反轉了來,給你一個酸棗夾著蜜,再給一只被舔過的大蜜桃。 眾人恭賀間,柳氏與柳老夫人面色俱是發自內心的笑意,心道這冷言諾總算說了句好話。 同時也是自豪,誰都知道讓南國太子“求”娶,那是多么不易。 冷言雪含笑回應眾人恭賀,那笑容卻怎么都透著不自在,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努力的提醒著自己,南國太子是自己從小到大所求的,從小到大命中注定的,佳偶天和…… 而緊接著一句話,卻又將冷言雪終于平下心中的矛盾心緒從內心里而晃出的笑容又生生的憋了回去,“大jiejie拋了玉枝,攀了金枝,本王妃真是恭喜的?!?/br> 拋玉枝?璃王。 攀金枝?南國太子。 難道早先冷言雪就與南國太子私相授受而……難怪前段時日傳出那些事,看來果真空xue來風未必無因啊。 “咱們姐妹倆說什么恭喜,璃王天人之姿,也是讓人神往不已的,可是我偏沒福,皇上一賜婚就病了身子,倒是讓meimei得了個好。”冷言雪畢竟不是個草物,心計不淺,縱然心里難受,可是三兩下回味過來,這樣豈不是正中冷言諾下懷,遂收整情緒,鈴音出山。 于是那些見風使舵沒有主見隨波逐流的夫人小姐們又著相了,原來也不是呀。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倒是不錯的?!泵缆暼缛匠觯溲匝┨ь^看了眼柳老夫人又道,“定然是外祖母佛心誠靈,慈恩開懷,所以言雪也得了佑呢。”話落,面色微紅的掩帕捂唇,將冰塵若雪的仙子的如肌凝膚色上平添加幾分胭脂般的深紅。 “那真是恭喜jiejie了?!崩溲灾Z說話間,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松,“呯”茶杯遇地而碎,茶水四濺,而在茶杯碎片的四周有著一顆極為細小的碎石。 “小姐你沒事吧?!毕闳~上前一步看著冷言諾沾濕的衣襟與衣擺處詢問。 冷言諾看著那顆石子,眼神往花枝某處凝了凝,輕輕擺擺手,“無妨?!?/br> 冷言雪看著碎裂的茶杯,牙齒緊咬,眸光微晃。 “衣裳都濕了,去換換吧?!遍_口的是柳氏。 “是啊,王妃,快去換一換吧,雖是春日,但是茶遇風而冷,浸了涼氣可不好?!?/br> “是啊,王妃,茶漬沾衣于王妃身份不符。” 周圍此彼伏的好意。 冷言諾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本妃就去換換吧?!?/br> 像這種宴會,一般出門以防萬一都是會自配幾套衣衫的。 “楊嬤你帶王妃去以前她居住的清荷閣換吧,雖沒人住,但是日日打掃,王妃也可休息養神的?!绷祥_口。 “母親身邊怎么能缺人,楊嬤是你最得力的,明香你去吧?!崩溲匝ι砗蠓奂t蘇繡衣衫鵝蛋臉小俏鼻的丫鬟開口道。 丫鬟聞言出列。 冷言諾識得她,明香,是冷言諾貼身大丫鬟,看了她一眼,冷言諾與柳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們行了一禮跟著明香去了清荷閣。 轉過幾道水榭涼亭,遠遠的花園子里的聲音淺聞起來。 冷言諾走了幾步,看了眼四周,寒霜還沒有回來。 “香葉?!崩溲灾Z喚了一聲。 香葉聞言,走上前,一下踢倒明香的膝蓋骨,走在前面的明香冷不防的一個趔趄,跪倒在地。 香葉雖然不會武功,但是這些日子里以來鉆研醫術對人體xue位也有所了解,剛那杯茶里她也聞到一些異味,本想阻止,沒曾想茶杯竟砰然而碎。 所幸小姐無事。 冷言諾走到明香前面,香葉則是站在明香身后將明香堵在她與冷言諾中間,清香見此微退一步注意著四周動向。 如果有眼明之人此時看到,必定知曉,這絕對是一個可攻可防的嚴密三角地帶。 “王妃,這…。你做什么?”明香有些結巴的開口,膝蓋的疼讓她忽忽吸著氣兒。 “真是個懂事的好丫鬟,對著本妃竟然用‘你’這是誰教出的人呢。”冷言諾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明香悠悠然道,語氣帶著絲寒骨的冷意。 明香下意識的一個顫栗,而后想到什么,她畢竟是跟在冷言雪身邊的貼身丫鬟,不是那些個半點上不得臺面的小丫鬟,遂謙恭的開口道,“請王妃恕罪,奴婢知錯。” “知錯,說吧,你家主子今天想做什么?” 聞言,明香愕然的抬起頭看著冷言諾,似乎有些疑惑,有些怪異,這個曾經的三小姐現在的璃王妃很聰明,可是又很笨,這樣問,她覺得自己會說什么嗎。 “奴婢不懂王妃說些什么?!泵飨汩_口道,“奴婢是大小姐身邊的人。” “真是忠心嘴硬,本妃真是喜歡。”冷言諾含笑看著明香,轉而舉起手…… 看著冷言諾欲打下來的手,明香眸中閃過一絲害怕,但是還是強自鎮定道,“奴婢行事周正,不怕人說,縱然王妃對奴婢使用武力,奴婢也斷斷不能亂說話的?!?/br> “真是個倔強的好丫頭,不過呢…?!崩溲灾Z放下手,“本妃不會對你如何的。” 聞言,明香面色一喜,果然小姐說得對,再如何,如此聚會,冷言諾是不敢動手的。 看著明香毫不掩飾的欣喜,冷言諾輕輕一嘆,她以前塑造的形象就這么深入人心嗎,連個丫頭在她面前甚至于連掩飾都不用的。 香葉見此小姐表情,內心悄悄腹誹,的確是塑造相當神韻的。 “多謝王妃成全。”說話間,明香已經慢慢起了身,神情動作還頗有些得意之態。 看著信心十足的明香,冷言諾微微撩了撩耳邊鬢發,悠悠道,“含香死了呢,其實也是被二哥害死的,因為她不太聽話,本王妃呢也不會對你如何,只會對你很好,一會兒,我會向大jiejie討要了你,將你提為我的貼身丫鬟,重賞百金……” “你……”明香吃驚甚至瞳孔放大的看著冷言諾。 “怎么,不夠?那就認你做義妹,讓王爺為你在朝廷新貴中擇一良婿…?!?/br> “噗通”一聲,明香跪了下去,“請王妃吩咐?!?/br> 冷言諾點點頭,十分滿意道,“這才乖嘛。” 明香自小跟在冷言雪身邊,對她的脾性自然了解,這璃王妃果真是個狠的,不僅不跟著她走,動作迅速,心思玲瓏,如果真照她那么說了,冷言雪定然以為是自己出賣了她,那么她明香活不過今晚。 含香之事,她心中自然也是心有余悸。 權衡利弊,大不了,到時就說是冷言諾自己看穿的。 于是,明香附在冷言諾耳邊……。 而在冷言諾處理明香時,此時花園里沒人注意到,那個錦衣華裳長相稍俊的男子已經離開了花枝后。 他離開后,閉眸似睡熟的楚浴染微微睜開眼眸,微微笑了笑,美麗眸光剎那讓滿園子里的花卉都失了顏色。 ……。 聞言,冷言諾微微笑,一計不成使二計,換湯不換藥,不過,到是越發的聰明了。 眼神微轉間看著明香正戰戰兢兢的立在她面前,早已沒了剛才的剛傲,微諷一笑,“明香,帶路吧。” ……。 花園里,冷言雪喝著茶,聽著話兒,說著京中趣事逗樂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閑暇間瞥去花枝后,見自己的孫子,李御史嫡子,李元豐不知何是沒了影兒,老眼動了動,許是去逛園子了,莫要生了事非才好,這個孫子哪里都好,就是好色了些,思及此,眉頭微微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