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郭慶云瞥了柳明卿一眼:“我去柳府找柳十,結果他卻巴巴兒跟了過來!” 喬景鉉朝郭慶云擠了擠眼睛:“他此舉必有深意!” “能有什么深意?不過是柳老夫人不放心,一定派他跟過來的?!惫鶓c云回頭望了一眼柳明卿:“啊喂,有我表兄在,你還不放心?你可以回去了?!?/br> 月夜里郭慶云的眼睛閃閃發亮,就如那夜間的貓兒眼一般,柳明卿忽然就覺有片刻失神,這豪爽的女子,身上有一種與大家小姐截然不同的氣質,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大陳皇朝的閨女圈里,想來想去,也就只有她才這般肆無忌憚了。 “這怎么行,祖母的命令我自然要聽。”柳明卿搖了搖頭:“我肯定要安安全全將十meimei護送回府,這才是正理兒?!?/br> 明媚在馬車里邊聽著他們在外邊爭執,掀起馬車軟簾露出半張臉道:“郭小九,別與我五堂兄爭了,咱們快些去光祿寺卿府上接劉玉芝去?!?/br> “劉玉芝?”柳明卿一愣,眼前浮現出一張清秀的臉,驀然聽著這個名字,一顆心仿佛被狠狠撞擊了一下,撲撲的亂跳了起來。 “怎么,你也認識劉玉芝?”郭慶云瞧著柳明卿呆了呆,有些奇怪:“柳十不是說是她的手帕交,怎么你也識得她?” “偶然認識?!绷髑湫α诵?,心中忽然有一絲期待,這個上元夜,恐怕與以往的都會不一樣,他抬頭望了望天空,月亮已經升了起來,因著剛上來不久,還很是朦朧,淡淡的黃暈籠著圓盤般的月亮,讓人的心也跟著朦朧了起來。 一行人走到左府門口,明媚跳下馬車,就覺得有道熱烈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不消說肯定是喬景鉉在望自己了。她走到郭慶云身邊挽住她的胳膊:“咱們進去喊玉芝出來。” 郭慶云吃吃一笑:“你也回頭望一眼我表兄,瞧他那張哀怨的臉,我都覺得有些不忍心看了。” 明媚轉過頭來一望,就見喬景鉉與柳明卿并肩站在那里,可憐巴巴的望向自己,“噗嗤”一笑:“喬世子安好?!?/br> 喬景鉉的臉上立即浮現出一絲快活的神色來,大步走上前來:“柳小姐,咱們又見面了?!?/br> 這裝模作樣的是在給誰看呢?明媚撇了撇嘴,柳明卿不是瞎子,估計他已經看出這里邊的彎彎道道來了。“喬世子,還請你與我五堂兄在外邊等著,我們這就去將劉小姐找出來?!?/br> 左家只有一個門房,正靠著大門坐在那里,見著來了一群人,趕緊站起身來。這幾個人從穿著打扮來看,明顯是高門大戶里的公子小姐,門房的眼睛瞇了瞇,心中暗喜,不知道能不能接到打賞。 沒有讓他失望,明媚吩咐玉梨塞了個銀毫子給他:“還請進去通傳一聲,就說柳太傅府的十小姐來找貴府的表小姐?!?/br> 門房點這頭道:“柳小姐稍候?!庇帜弥劬η屏饲泼髅呐c郭慶云,這才匆匆忙忙的跑了進去。明媚站在大門口往里邊瞧了瞧,只覺這左府修得沒有什么氣勢,從這扇門的寬度就能看得出來。 略微等了半刻鐘,就聽著里邊有細碎的腳步聲,門房從里邊走了出來,還跟著一個管事mama,走出門來,她堆著一臉的笑容行了個禮:“柳小姐,我們家老夫人請你進去說話。” 明媚瞧了一眼郭慶云,兩人都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是喊劉玉芝出來罷了,怎么就這般啰嗦了?郭慶云拉了拉明媚的衣袖:“走,咱們進去瞧瞧?!?/br> 左府占地不是很大,跟著那婆子走過了兩個院子便到了二門,跨過那高高的門檻,朝左邊轉了兩條路,便見到一堵圍墻,那便是左府的主院。 明媚跟著那婆子進了主院,才走十幾步,就見著了主院大堂,門口也沒有掀門簾的丫鬟,管事婆子快步走到門口,彎腰將那門簾撩了起來:“兩位小姐請進?!?/br> 左老夫人是一位瞧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婦,約莫六十來歲年紀,有些肥胖,身上穿著秋香色的綢緞袍子,額頭上戴著一塊兩指寬的抹額,上頭鑲著一顆小小的紅寶石,脖子上掛了一串紅珊瑚珠子,可不知道是那珠子的質地不好,還是衣裳顏色深了些,那珊瑚珠子不是很透亮,黯淡無光。 她的左邊坐著幾位夫人,右邊坐了一群小姐,明媚瞥了一眼,劉玉芝正坐在最邊上,鼻尖兒似乎有些發紅。 “明媚給左老夫人請安?!鄙锨靶卸Y問安,面子上的事情都做完了,明媚這才直起身子笑著對左老夫人道:“我與老夫人的外孫女玉芝乃是手帕交,今晚特地約她外邊去看花燈,還請左老夫人準許。” “你是柳太傅的孫女兒?”左老夫人直起身子,一雙老眼里有著幾分驚喜:“難怪瞧著就不是一般人家女兒的氣度,站在那里與眾不同。” 旁邊有個大圓臉的夫人笑著說道:“太傅府的小姐,自然是不同的?!彼戳丝垂鶓c云,見她穿著一襲狐裘披風,知道也是身份不凡,笑得眼睛都瞇在了一處:“兩位小姐如此得空,不如將玉芝的幾位表姐妹一道帶了出去,人多也熱鬧?!?/br> 左老夫人的臉上也流露出贊許的神色來:“我也正是這樣想的?!?/br> 明媚瞠目結舌的望了一眼坐在右邊的一群少女,粗粗估量,約莫有十多人,這左老夫人難道以為自己是沒事情做,特地給她們照顧孫女兒的不成?“老夫人,我對京城還不太熟悉,玉芝的各位表姐妹還是自己結伴出去游玩罷。”明媚只覺得開口回絕都有些艱難,眼前一大群少女,臉上都露出盼望的神情。 “這剛剛好,柳小姐若是對京城不熟悉,就讓玉芝的表姐妹給你帶路便是?!贝髨A盤臉兒笑得更是開心:“今日上午柳小姐派人鼓來捎信,我們家里頭的丫頭們聽說今晚太傅府的小姐要來,一個個高興得不行呢,她們還從未與這般身份高貴的小姐接觸過,全都收拾打扮好了,就等著柳小姐過來。柳小姐,你瞧瞧她們,可不是個個兒精精致致?帶她們出去也不會丟了你的臉面!” 明媚有些吃驚,這位夫人怎么就這般打蛇隨棍上,一個勁兒在自說自話?她轉臉看了看劉玉芝,就見她一臉無奈,眼睛里全是可憐兮兮的神色。 “這位夫人,我們可不是來給你照顧女兒的?!惫鶓c云皺了皺眉毛:“我們只是過來帶玉芝出去的,其余閑雜人等,與我們沒有干系?!?/br> 大圓臉盤的夫人楞了楞,露出了一副尷尬的神色來:“這位小姐,我不是叫你給我來照顧女兒們,我是讓她們給你們帶路的。” “不需要?!惫鶓c云兇巴巴的看了那位夫人一眼:“我郭小九最恨啰嗦的人,沒工夫與你在這里說廢話。”抬頭望了望主座的左老夫人:“老夫人,我覺得貴府的規矩實在需要改改,哪有小輩搶著長輩的話說的理兒?這位夫人說得實在太多,你讓她閉嘴罷。” 左老夫人圓胖的臉抽搐了下,極力維持著她的面部表情:“這位小姐指教得是,不知貴府是京城哪一家高門?” 郭慶云抱拳道:“我乃鎮國將軍府的九小姐?!?/br> 聽著郭慶云自報家門,大堂里頭沉默不語,鎮國將軍府的小姐,左家更是惹不起,鎮國將軍可是三朝元老,皇上都敬畏三分。左老夫人見著郭慶云那不樂意的模樣,只能勉強的笑了笑:“玉芝,你便跟著柳小姐與郭小姐去罷,可要記得早些回來?!?/br> 劉玉芝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朝左老夫人行了一禮:“玉芝謹記外祖母吩咐。” 坐在她身邊的十來位左小姐,一個個眼睛圈子都紅了,惡狠狠的盯著劉玉芝,似乎她是去參加瓊林盛宴一般,明媚瞧著直嘆氣,她在靠近自己身邊些的那個小姐頭上見著了劉玉芝的一對簪子。 走出主院的大門,郭慶云瞥了一眼劉玉芝:“劉小姐,我怎么便覺得你那外祖母家的人都很怪,也不知道腦子怎么長的,竟然想讓我們帶著她們一群人出去。若真帶著她們出來了,走在街上別人瞧著黑壓壓的一群,就如蝗蟲一般?!?/br> 劉玉芝低下頭去,臉上紅得似乎能滴出血來一般,明媚瞧了瞧她身上的披風,依舊是上次穿著來柳府的那一件,心中也不免有火氣:“怎么那披風還沒給你送回來?” 金柳在旁邊骨篤著嘴道:“柳小姐,相公借書,老虎借豬,那都是有借無還的!” “怎么能這樣!”明媚嘆了一口氣:“我方才見著你表妹頭上的一對簪子,跟你在云州戴的那對一模一樣?!?/br> 劉玉芝沒有說話,眼睛里卻有了沉沉淚影,旁邊郭慶云聽得焦躁,大聲嚷了起來:“竟然還有這般不要理的!走,我回去給你討要了回來!” “郭小姐,不必了。”劉玉芝趕緊伸手拉住了郭慶云,聲音有些顫抖:“我這是住在外祖母家中,少不得要叨擾她們,這些就當是我該給的罷?!?/br> “姑娘,你就是軟糯了些!”金梅在一旁氣鼓鼓道:“舅夫人借著說要替你去宮中打點給你加個名字,不知要了多少銀子去了,上回若不是將那些值錢東西托給柳小姐讓她替你存去錢莊,恐怕此時已經都姓了個左字!為何就不能硬氣些,與那笑面虎一般的舅夫人撕破了臉,讓她什么也得不到?” “撕破了臉,那我該去哪里?”劉玉芝無助的看了明媚一眼:“明媚,你說我還能有什么法子?” 明媚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古代的女子就是可憐,這養在深閨的小姐們更是可憐,身無長技,離開家便分不清東南西北,更別說想要養活自己了。劉玉芝是那溫室里的花朵,就注定了要接受這被欺負的命運。 “玉芝,你且慢慢熬著,等到黎公子金榜題名的那一日便好了。”明媚握住劉玉芝的手安慰她,這嫁人是劉玉芝唯一的出路了,看來看去黎玉立算個不錯的,為人老實本分,若能中了進士,放個外任,劉玉芝有了依靠,又有劉同知夫人塞的財產防身,這輩子也能過得安逸自在了。 郭慶云聽著明媚這般說,這才將那捏緊的拳頭放松了下來,可猶自覺得生氣:“劉小姐,你是柳十的手帕交,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若是柳十不在,盡管派人到鎮國將軍府送信,只要我在,定然會幫你出氣?!?/br> 劉玉芝含淚點了點頭:“多謝郭小姐。” 走出大門,就見外邊站著的那兩人脖子拉了老長在往門里張望,郭慶云走上前去,伸手在兩人面前晃了晃:“人已經出來了,咱們走罷。” 劉玉芝望了望站在門口的兩人,一個是那薔薇宴上見過的喬世子,一個卻是柳府的柳明卿,心中不免有些詫異。她望了明媚一眼,心里頭想問黎玉立怎么沒有來,可又不好開口,只能低頭站在明媚身邊,感受著柳明卿那投過來的目光,全身上下有些不自在。 明媚見她那模樣,微微一笑,伏在她肩膀上輕聲說:“他在金明池那邊等你呢?!?/br> 劉玉芝聽了這話,一顆心才安穩了下來,臉上微微發紅,跟著明媚上了馬車,掀開軟簾看了看旁邊,郭慶云正騎著馬走在馬車左側,不由得有幾分羨慕:“郭小姐真是豪爽,就如男子一般?!?/br> 明媚點了點頭:“可不是這樣?!?/br>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边@闕詞描述的是宋代元宵佳節的盛景,可若是放到眼前此景來,也一樣貼切。兩邊的街道都被游人擠滿了,大部分人手里都提著一盞花燈,點點燭火把京城映得一片繁花似錦,火樹銀花般。 一行人走到金明池畔時,那里似乎已經是人滿為患,池子邊上找不到一處空隙。這金明池是京城有名的一處地方,也叫許愿池,池中有一只石雕的大黿,若是把銅板扔中了大黿的背,那就意味著會心想事成,若是能扔到他張著的口里,那就便會有頂頂好的運氣。 春闈放榜,狀元騎馬游街夸官的起點和終點都是金明池,有不少女子都會一大早出了家門,先在金明池許了愿,再等著看狀元郎夸官。元宵夜就更不必說了,所以現在金明池邊的人挨挨擠擠,水泄不通,大部分都是家人同游,也有不少情侶在池邊放燈許愿。 明媚與劉玉芝下了馬車,看了看那黑壓壓的人群,只覺頭暈,眼花繚亂的,到那里去找那黎玉立去? 兩人正在犯愁,郭慶云跑了過來道:“咱們去金明池那邊投幾個銅板兒,也來許個愿試試看靈驗不靈驗?!?/br> 明媚點了點頭,她讓玉梨給黎玉立送的信兒,讓他在金明池邊等,黎玉立是個老實人,指不定正呆呆的站在那池子邊上等他們過去尋他呢。拉了拉劉玉芝的手,明媚笑道:“玉芝,走,咱們過去瞧瞧。” 金明池旁邊懸掛著一溜的燈籠,將那池子映得如白晝一般,池子里的大黿高高的昂著頭,背上有不少銅板兒,旁邊還不時有人在拿銅板扔那大黿。明媚的眼睛溜了溜,就見一張張臉孔重重疊疊擠在了一處,仿佛長得都一樣了似的,根本分辯不出來誰是誰。 “玉梨玉簫玉笛玉琴,我與郭小姐劉小姐在這里,你們繞著池子去走一圈兒,見著黎公子便將他帶過來?!泵髅姆愿懒艘宦?,四個丫鬟齊齊散了去,金柳與金梅沒等劉玉芝吩咐,也趕緊跟著幾人往池子邊上轉了過去。 “黎公子?”柳明卿心中忽然有一陣失落,原來她們是早就約好了的,虧得自己還沾沾自喜,以為得了與她共度上元節的機會。他瞥了一眼劉玉芝,只覺得她在這盈盈月色里顯得肌膚勝雪,眉眼更是溫婉了些,有一種楚楚可憐的味道。 他難過的轉過頭去,十七年了他還從未對一個女子有過這樣的好感,可這真是造化弄人,她竟然已經有了心上人。站在一旁,柳明卿心中苦澀,早知如此,倒還不如接受了郭慶云的建議,自己呆在柳府不出來,也就不知道有這樣一件事情了。 郭慶云站在明媚身邊和她說了兩句話兒,忽然覺察到了喬景鉉那不滿意的神情,她朝喬景鉉笑了笑:“表哥,那烏金連弩箭呢?” 喬景鉉哈哈一笑:“帶著呢,知道你心里頭就想著這些?!彼麖纳砩厦髁艘魂囎?,拿出一副精巧的臂環來:“你套上?!?/br> 將臂環套在胳膊上,喬景鉉拿出了那烏金連弩箭裝在臂環上,教郭慶云如何使用,柳明卿見著這精致的武器,也十分感興趣,將心中那份難受壓制下來,湊了過來看兩人擺弄這些東西,郭慶云抬起臉來朝柳明卿笑了笑:“這東西做得甚是精巧,趕明兒你也給他辦一件事情,讓他送你一個?!?/br> 柳明卿瞅了瞅郭慶云,見她那濃眉大眼顯得英氣勃勃,忽然間楞了楞:“郭小九,她們都說你長得很粗魯,怎么我現兒瞧著你也長得不差?!?/br> 郭慶云自豪的拍了拍胸道:“本小姐長得粗魯又與她們何干?一群長舌婦,瞧著就是沒話找話說,也就你們這些人還去聽她們嚼舌根子。” 兩人正在說話間,就見那群丫鬟們走了過來,身后跟了黎玉立,果然人多便是好,幾個人圍著金明池轉了一圈,在大黿的頭部那方向尋到了黎玉立。 “黎公子正在那里許愿呢?!庇窭孀呓髅?,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道:“姑娘,我過去尋到黎公子的時候,見他那銅板兒剛剛好扔進了大黿的口里頭!” 明媚心中微微一動,這也算是個吉兆了,莫非黎玉立真有蟾宮折桂的運道?放眼望了過去,就見劉玉芝低著頭站在那里,黎玉立也是微微低了頭,兩人雖然距離不太遠,可卻仿佛沒有一絲交流。 “姑娘,你瞧瞧他們?!庇窭孑p輕拉了下明媚的衣角,掩著嘴笑了起來。劉玉芝聽著她的笑,更是羞澀,將頭壓得更低,月色下就見她一段雪白的脖子,瑩瑩生輝。 旁邊有著嘈雜的說話聲,劉玉芝卻一個字都沒有聽得清楚,此時她的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溫暖,鼓起勇氣偷偷的抬頭,從眼角那處溜了黎玉立一眼,卻正好接到他的眼神兒,不由得粉臉一紅,低下頭去。 今日下午黎玉立本來在房中溫課,就聽有叩門之聲,打開門一看,卻是玉梨站在門口,一臉的笑:“黎公子,我們姑娘有話告訴你,你可得仔細聽好了?!?/br> “柳小姐有何吩咐?”黎玉立只覺心中砰砰亂跳,好半日都不能平靜下來,莫非是玉芝托柳小姐傳話?他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盼望的目光。 “我們家姑娘說了,叫你今日晚上去金明池畔等著,她會與劉小姐出來看花燈。你可要記好了,是金明池畔,別到處亂跑,到時候找不著人!” 瞧著玉梨快快活活跑開的身影,黎玉立捂著胸口,好一陣驚喜。自從收到了劉玉芝送的那個書袋,他的精神都比以前好了許多,溫習功課累了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去摸那書袋上繡著的“狀元及第”四個字,眼前就會浮現出劉玉芝那如高挑的身材,細致的眉眼,那雙眼睛里似乎蘊含了千言萬語,欲訴又止般流露出絲絲愁苦。 每逢這時,黎玉立便會精神一震,心里想著自己不能辜負了劉玉芝的厚望,一定要金榜題名,然后托媒人去劉同知府上提親。 得了這個消息,黎玉立便有些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不時的走到書房外邊望著天空嘆氣,只覺得那日頭落得太慢,恨不能拿根竹竿兒將它打下來,把那月亮撐上天去。書房的小廝給他送了飯食過來,三口兩口扒得干干凈凈,月亮才露了個影子,他便三步奔做兩步的趕了出去,早早的來到了金明池邊等著。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就是不見劉玉芝的身影,黎玉立坐在那池子旁邊,眼見著那月亮就如銀盤兒掛在天邊,可依舊還是沒見著人。瞧著旁邊的人都在投銅板許愿,他摸了摸荷包,里邊剛剛還有一個銅板,將它拿了出來攥在手心,黎玉立默默許愿:若是能金榜題名娶得劉小姐,定然來此處還愿。 隨手一拋,那銅板便飛奔著掉到了大黿的口中,周圍的人都驚訝的叫出了聲:“這位公子真是好運道,想必能心想事成了!” 黎玉立張大了嘴呆呆的站在了那里,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耳邊有驚喜的聲音:“黎公子,可算是找著你了!” 轉臉一看,就見到了玉梨,黎玉立喜出望外,跟著玉梨從人群里擠了出來,眼前一亮,他終于看到了念念難忘的人。 黎玉立有些害羞,他低下頭去不敢望劉玉芝,可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沖動在鼓舞著他抬頭看過去,才抬起些頭,就觸著了劉玉芝的眼神,心中堪堪的跳了一拍,等著心情平靜下來,索性貪饞般多看了兩眼。 明月當空,清輝如水般灑在人的身上,劉玉芝的臉顯得朦朧而柔和,彎彎的眉毛下邊,眼波流轉,桃腮帶赤,看得他心里熱了起來,恨不得旁邊都沒有人,只有他們兩人在這里站著便好。 這邊兩人還在暗暗對望,那邊郭慶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最喜歡的便是到處走走逛逛,最不喜歡的便是如黎玉立和劉玉芝呆子一般的站著??戳死栌窳⑴c劉玉芝一眼,她有幾分不耐煩,招呼了一句:“劉小姐,咱們到前邊去走走?!?/br> 劉玉芝輕輕“啊”了一聲,旁邊明媚拉了拉她的衣袖,與郭慶云并排往前邊走了去,喬景鉉趕緊顛巴顛巴的走到郭慶云身邊道:“郭小九,我送了你烏金連弩箭,你怎么著也該行個方便罷?” 郭慶云看了他一眼,笑著停住了腳步,讓喬景鉉去替了自己的位置,柳明卿在后邊瞧得清楚,當下心中分明,看起來自己與meimei都失意了,劉玉芝已經有了心上人,而喬景鉉喜歡的卻是十meimei。 “你這是什么眼神兒?”郭慶云在旁邊瞧著柳明卿眼中的失落便覺得有些不開心,伸手指著明媚與喬景鉉問他:“你難道不覺得他們很般配?” 她的聲音里充滿著一種不容反駁的肯定,柳明卿聽了苦笑一聲,連連點頭道:“般配,再般配也不過了。” 郭慶云哈哈笑了起來:“以后他們成親,我便是紅娘。柳十,表兄,你們可要記得給我包個大紅封賞!” 劉玉芝聽著身后郭慶云如此調侃明媚,心中十分羨慕,這位郭小姐實在是豪爽大方。她側臉看過去,似乎見著了黎玉立的身影,仿佛正在盯著她看,這讓她既是驚喜又是害羞,趕緊將臉轉了過來,可還是能感覺到有個人一直走在自己身后。 想回頭看又不敢,劉玉芝心跳得很快,手心也滿是細細的汗,一張臉紅得就像喝醉酒了般,旁邊明媚看了只覺好笑,輕聲問金柳:“你們家姑娘今晚喝了酒么?” 金柳開始并未領會明媚說這話的意思,只是搖搖頭說:“并未?!?/br> 劉玉芝伸手掐了金柳一下,她這才突然醒悟明媚問這話的意思,看了看自家姑娘臉上的紅暈,又回頭看了看那默默走在身后的黎玉立,不由“撲哧”一笑,從劉玉芝身后伸出手去搖了搖明媚的胳膊:“啊呀呀,我方才記錯了,我們家姑娘今晚可真是喝了酒呢,柳小姐可準備好醒酒湯沒有?” 明媚輕輕咳了一聲:“你這個偷懶的丫頭,該打!自家姑娘喝沒喝酒都不記得,醒酒湯也不備著,倒問我討要了!” 金柳嘻嘻笑著說:“柳太傅府有上好的醒酒湯,還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