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節
"難道他竟然是個深藏不漏的高人?" 您老還是有點蠢。米摯道:"是我偶然聽說,央他去查的。他雖然懶散,卻記恨一件事情,最恨昂州出仕的那些人。蔣巒一時俊彥,怎么會發現不了其中的貓膩?蔣氏并不曾似相公想像的那樣背離啊。不過趨利避害而已,他們的心里,還是知道善惡的。蔣氏現在,死不起了。" 米摯心下大定:"你說的是!"有問余冼,接下啦該怎么辦。余冼給他出了幾個主意:第一、趁著科舉還沒有推行,趕緊往公務員隊伍里多塞人;第二、朝堂上要力爭,不要讓推行科舉的提議通過;第三、多多整理科舉晉身的人的黑歷史,證明這種取士的方法并不科學;第四,做兩手準備,如果還是要科舉,就要盡量往禮部里塞人,往太學、國子學里塞自己人,控制教育!這樣,即使科舉選官,選出來的也是和舊族有同樣三觀的人。 米摯大喜!連連稱贊余冼是"智囊",有說要保舉他升職。余冼謙虛地笑了,臉上猶有憂色:"我唯愿朝上皆君子,何敢計較個人得失?" 米摯得了余冼的主意,就開始布置,發了上書活動。果如余冼所料,功臣派里的武將,沒一個出來說話的。大周武將的個人文化素質比前朝好一點,也禁止是好那么一點而已,玄衣與昂州老兵普遍經過了掃盲,其他的部隊里,依舊是九成九的文盲!高層軍官個人素質過硬,一道中層往下,還是文盲居多。高層軍官,按照先行的政策,連孫子都有蔭職了,也就沒覺得有什么迫切改變現狀的需要。 是以米摯和李彥等人爭執,一個說:利不十,不變法。何況現在利還沒有看到,不到兩年的光景就出了這么個蛀蟲來?另一個就說:做事不能因噎廢食,再說了,你能保證舉薦上來的就沒有問題么? 大佬們吵架,還有一點節制,下面的小弟們就沒這么多顧忌了:關系到自己以及子孫后代的經世報負,關系到家族的權勢榮辱,怎么能夠不激動呢?其實李彥、霍亥、丁號等人也各推薦了許多學生來做官,這些學生里難免有一種"舊族禍國殃民,都是傻缺,天下大亂都怪他們"的想法,以為對方太蠢,除了姓氏,旁的都沒有,只要放到統一起跑線上,自己一定能完虐對方!這種心態之下的凝聚力,竟能與舊族數百年形成的榮譽感相抗衡。 都說相罵無好話,哪怕是在朝堂上,罵得急了,開始互相揭短的時候,言語也就粗俗了起來。武官們抱著手,看一群之前嘲笑他們是粗人的是文人罵街。罵著罵著,就演變成了斗毆。舊族子弟最重家族,且以家族為榮。尷尬的是,舊京來的舊族,也就米摯這樣退得早的沒有黑歷史,其他的人家,最黑的無過于"開門揖盜",憑你是誰,聽到死了的父親、祖父,被人參公雞說是個不忠的小人,都會坐不住!哪怕你說的是事實,也要neng死你! 這就打上了!武將們兩眼發光,如果不是上面坐著一個皇帝,都要喝彩了。勢均力敵,這仗看起來很是過癮!雖然政事堂里,土鱉占據了優勢,在朝臣的群體里,還是舊族的人比較多一點。考試上來的土鱉草根戰斗力比較高,舊族出身的官員數量占優,一時間大了個旗鼓相當。 顏肅之一張俏臉,黑如鍋底——他看到戰斗已經從后往前波及到九卿那里了,更坑爹的事,那個唐證道也被卷入了戰團。唐儀再不靠譜,跟親伯父也沒有仇,唐證道對他還挺夠意思的,他不能看著唐證道挨打不是?太子岳父將袖子一卷,手里的牙笏左右開弓。 顏神佑見狀,站了起來:"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將他們分開?!毆斗的都記下名字!這是要造反么?!"武將們頗以為憾,眼看著侍衛們一擁而上,將毆斗的官員撕了開來。殿中御史來記名字,整整記了三頁紙。 ——————————————————————————————————————— 議是議不下去了,只好暫時散會,政事堂跟著顏肅之開小會,討論怎么處理這兩頁名單。法不責眾,有時候就是因為責了之后沒人頂替。顏肅之雖然正值壯年,卻沒有朱重八的勞模精神,天下人才也少,連太學還沒有開課,連個預備役都沒有。這種情況讓顏肅之更生氣了:"都說說吧!要怎么罰!"三頁紙,近百人,集體降職?中二帝都覺得不妥了。 李彥道:"不如記檔?" 霍亥很恨地道:"你也被記,我也被記,恰似誰都沒記!" 顏肅之必要罰,顏神佑打了個哈欠:"那就罰俸好了。一人罰一年的俸祿,正好補貼太學貧寒學子。" 這個主意不錯,顏肅之的眉頭舒展了一點。又對米摯反對科舉之事,產生了深深的厭惡。當面不好說,心里卻在想:早晚找個理由讓你滾蛋!米摯卻一身正氣,覺得科舉實在是大大地不好,以人品取士通行數百年,也不見有什么不妥之處。縱使以人品取士,如果有出身寒微的人,真的各方面素質過硬,不是也有被舉薦的么?天子既然分派了地方官代天牧民,就應該相信地方官,相信他們會為朝廷舉才! 君臣交談數句,真真話不投機。顏肅之頭疼地問:"還有何事?沒有就散了吧。" 蔣熙當了半天的壁花,此時才慢吞吞地道:"各地秋收陸續結束,刺史將要到京面圣。 顏肅之打起精神,道:"知道了,各刺史未必在京中皆有宅邸,著……戶部吧,尋驛館妥善安置。"然后給都兒子和閨女使了個顏色——你們,留一下。 留下來就是商量推廣科舉的事情,三人已經達成一致,科舉勢在必行!但是,現在的阻力還是太大。顏肅之嘀咕一聲:"怎么我的朝上,還是那么多的舊族?"顏神佑不吭聲了,在昂州的時候,她那個保護舊族血脈的建議……也是功勞不小的。哪里想到這些得了她的好處的人,這么的堅定不移,平時好好好,遇到大事一點面子也不給她。 六郎沒想那么多,只是建議:"不如改個想法?依舊是科舉,確不說是取士,而是為太學取生。"顏神佑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好!有教無類!再于太學生里取士!"六郎真是長大了! 顏肅之也是一臉欣慰,最后還是搖了搖頭:"這也是示弱于人,不痛快!你有點氣魄好不好?!縮頭縮腦的,像什么話?!"老子是皇帝,又不是干禍國殃民的事情,憑什么讓步? 六郎有點尷尬,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沒有想到他爹覺得不滿意。咬咬牙,六郎道:"阿爹,此事急不得!政事堂能過,下面的人未必會真心去做呀!馬上打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兒不是怕事的人,可是此時,不好意氣用事的。移風易俗,還需時日。" 顏神佑想了一想,對顏肅之道:"阿爹不妨這樣想,縱使科舉取士了,也未必要取了便用。" 顏肅之一挑眉:"怎么說?" 意思就是開個中央黨校啦!"凡做官,不止是書要讀的好,還要會做事。父母師長教做人,誰來教做官?難道要讓百姓受苦?不止有德無能是禍害,會考試不會做事的更是禍害!還會讓人覺得科舉選出來的都是些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顏肅之的臉色好看了一點,他倒是不吝嗇表揚兒子。也許是幼年時的經歷使然,他還會對兒子道歉:"是我心焦了,口氣不好,你的主意很好,剛才的話不要往心里去。"六郎到底沒有中二徹底,挺親爹跟自己道歉,內心十分惶恐,忙說:"阿爹何出此言?父親教訓……"一語未畢,卻聽到腳步匆匆。 顏神佑耳朵一動:"好像是老霍,他怎么跑得這么急?" 霍亥能不急么?他是來搬救兵的。李彥和丁號被唐儀堵在政事堂里出不來了,旁人不敢惹唐儀這個神經病,霍亥一看,干脆自己過來吧:"陛下!陛下!唐儀無禮!"顏肅之不以為意地道:"他什么時候正經過?他一旦正經了就要出事兒。等你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啦。" 霍亥被個神經病氣了個半死,又遇上這么個不靠譜的皇帝,一口老血噴了出來。轉頭對六郎道:"殿下,方才政事堂公議,凡參與毆斗之官員罰俸一年,可唐儀他……他、他、他、他,他命人回家取了折三年俸祿的錢帛過來上繳……" 顏肅之道:"這不挺好的么?" 好什么呀?!"他說,交三年的份兒,他去把拳頭擦著了唐證道臉的人再打兩頓!" 顏肅之六郎顏神佑:…… 顏神佑道:"還是阿爹親自去看一看吧。"顏肅之看她行動不便,對她道:"你就不要去湊熱鬧了,別磕著碰著了。" "我還要會政事堂理事呢。" "你是我祖宗!"顏肅之呻的-吟一聲,還是帶著一兒一女去政事堂了。到了之后,一把摟過唐儀的脖子:"你給我差不多得了啊!以后路上遇到了,打就是了,只要你打得過。"聲音很小,唐儀很滿意,也變得講理了:"我哪能那樣啊?就是看不慣他們連老頭都打,行了,你忙,我回家看我伯父去了。"這就走了,搞得李彥眼睛都看直了,心說,這真是一個神經病啊!他到底跟誰一撥的啊?! 唐儀當然跟顏肅之一撥的,這不過是做做樣子,回去探望一會唐證道,就跟米摯搭上了線。他又成了米摯的左上賓,在米摯家里遇到了余冼,又聽米摯極力稱贊余冼,讓他一起保舉余冼。唐儀裝醉,問道:"他真有這么好?別我薦了他,他又砸了我的招牌!" 米摯賭咒發誓間,就把余冼給賣了:"我怎么會騙你呢?他真的是智慧超群的!他說武人不會站出來支持科舉,怎么樣?沒一個武人站出來吧?" "他怎么知道的?" 米摯吊了一會兒胃口才講余冼分析的告訴了唐儀,唐儀將信將疑:"別是只有嘴上功夫吧?"米摯又說了余冼跟趙郎中的事,再次保證,余冼有真材實料。唐儀扣上含糊著,又問:"他真個能成事?" "我說了不會騙你~"死醉鬼,你倒是答應啊! 唐儀道:"我道如今,富貴已極,若不是伯父受辱,我才不趟你們這趟渾水!你需說實話,他真個有章法?" 米摯道:"這是自然!"他居然把余冼的幾條建議都賣給唐儀了。 唐儀笑道:"我知道了!" 賣人者人恒賣之,他轉臉把米摯給賣了。都說天真的人最殘忍,唐儀當了一回極其沒有技術含量的臥底,回來當笑話一樣地說給了他病友一家聽。六郎對余冼頗為憤怒,道也對岳父有些刮目相看。顏肅之先關心唐儀:"你以后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啦,仔細他們罵你。"你悠著點。 唐儀不以為意,顏神佑卻想著余冼說的武將對科舉沒有支持的意愿,深悔自己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她其實早早就有了扶植一個新興軍功地主集團的想法,只是近來事務太多,這個工程有很大,等玄衣等改編、軍士及其家眷不入另冊之后,就暫時撂開手去了。現在看來,還是要繼續的! 三個人個有想法,卻都對唐儀主動參與工作提出了表揚。唐儀微有得意,心到:我這也是給顏二幫上忙了,也是給閨女爭了臉了。原來,越國夫人近來越發嘮叨,總是說他不務正業,太子妃又沒有身孕,長此以往,怕東宮要進新人,又會降低太子妃的分數。普通人家,結婚二三年沒個娃,那就不是大事兒,如果是普通百姓,還限制納妾。東宮是國本,信不信一年半載沒個喜信兒,大臣都得著急了。 別看顏肅之沒妃子,沒人敢啰嗦,皇后生了仨兒子呢! 唐儀上了心,就有了現在這一出。他想,兩家都不像是福薄的人家,興許就是機緣未到。拖一拖,總會有好結果的。要是這邊庶子出生,那邊太子妃有孕,真是哭都晚了! 目前看來,效果不錯,唐儀開心地回家了。米摯那里也不管了。米摯也暫時沒有催他聯名——各地刺史陸續進京了! 最先到的是姜云,他回來不是述職,是守孝。當著顏肅之就哭了一場,然后跟顏希仁辦了交接,給顏希仁說了不少細節,才攜妻兒回家。顏神佑聽說之后,跟山璞一同去了趟姜家。看他們一家平安,又見姜云滿面倦容,坐不多時就告辭了。臨行,阿婉道:"我們路過昂州時,大娘說比我們晚七天啟程,我們走得快,我估摸著,她們兩口子,不出半月也就到了。" 顏希真還真是半個月后到的,隨行除了禮物、貢品、老公、孩子,還有一口棺材。顏神佑親自到城外迎接。顏希真大驚:"你這個樣子,如何能勞累奔波?" "我又不是紙糊的!"顏神佑嘴上說著,臉上笑意卻更深,看山璞與李今說上了話,變命人從顏希真這里接過林大娘的棺木,運往城郊吉地,等待安葬。自己將朝中事,撿要緊的說了。顏希真道:"這里真不如昂州!我在昂州,女學已建了兩所了,長安連寒門士子讀書做官都容不下。" "哪里來的女學生?" "我不是有部曲?你姐夫那里也有些駐軍……你怎么了?!" 我是豬!早怎么沒想到這個啊?!不打仗了,粗鄙武人也成小地主了,他們的兒女怎么就不能上學了呢?!哪怕長安風氣不怎么開放,玄衣那里還是老子做主的!讓他們上學!上完了考試!只要我能再活十五年!親手就能扶植一代種子長成大樹了啊!蔭職名額終究有限,其余子弟還是要各奔前程的,論推薦,武人比不過舊族!誰說武人不會支持科舉的?文武分班,不相統屬,不代表武人的子孫會被固定啊!固定繼承的只是嫡長!有閨女也可以上嘛——雖然比例會很小! 顏神佑有些興奮。 ☆、298·助拳的來了 作為一個自認有點遠見的穿越者,顏神佑一向以“等你發現了,也已經掉我坑里無力為天了”為榮,一直致力于“有事沒事,隨手挖個坑,說不定哪天就用到了”。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自己埋線太多、攤子鋪得老大、哪哪兒都要扔點線頭、連自己都會忘了線擱哪兒,等到要用的時候都忘了提的時候,才開始反醒——老子真是太帥了啊!恨不得再穿過去抱著自己啃兩口! 顏希真推了推眼前的雕塑:“你怎么了?” 孕傻期婦女沒辦法想穿就穿,干脆抱著顏希真mua~親了一大口!興奮地道:“阿姐,你真是太厲害了!” 顏希真不大明白,自己怎么就“厲害”了?用一種看奇葩的眼神看著meimei:“你被長安的酸丁氣瘋了?” 顏神佑止不住地笑道:“不是不是,阿姐,你真的很厲害啊。” 顏希真板起臉來:“我厲害在哪里了?” “女學啊!我們總說,開啟民智便可抗衡舊族。如今,萬法一理啊。” 顏希真更擔心了,生怕meimei真的傻了,小心地道:“阿婆在昂州的時候,不是倚著善堂,就已經辦了女學了么?你……”不會真的傻了吧? 咔吧!顏神佑沒傻,下巴都要驚掉了:對哦!阿婆在昂州的時候已經在辦女學了! 顏希真伸手摸了摸顏神佑的腦門兒:“咱們還是進城去說吧,我是來敘職的,還得面圣呢。”四下一張望,長安城的風水挺好的呀,她妹到了這里為什么反而有點傻里傻氣的呢? 顏神佑也覺得自己有點傻,似乎自從到了長安之后,她就果斷切換了模式。主動進入了“保守環境”里,自己把自己給束縛住了。還好,發現及時,顏神佑又元氣滿滿地準備折騰了!她開始琢磨著,科舉取士現在要走曲線救國的道路,搞個武舉……總是可以的吧? 那一廂,山璞也盡職盡責地將長安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對李今說了,李今沉聲道:“這些偽君子,就是這般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道理說得比誰都順,做出來的事情比誰都齷齪!米丞相怎地也與這等小人混到一處了?真是有辱門風!” 山璞自己,對舊族的觀感也不是一味的欽羨,除了對米摯的評價持保留意見之外,他兩個說起這個話題來倒是投機。山璞心道,這位姐夫心中不喜舊族,武力值又不弱,能將他多留在長安些時日就好了——許多揭老底兒的話,由別人來說就沒有他說出來效果好。 顏希真見顏神佑恢復了狀態,招呼道:“先去面圣,回來有多少話說不得?”于是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姐妹倆才在車上坐定,顏神佑見顏希真把一雙兒女都帶了過來——方才只顧著大人說話,都沒有好好看看他們——對顏希真道:“你是帶他們走,還是留在東宮讀書?” 這兩樣,各有利弊。顏希真道:“我也拿不定主意呢。好在每年都要回來的,這回還要住上幾個月,有的是時間仔細想。又有人過來了?” 當然了,她回來了,顏孝之與柴氏自然要使人相迎的。挑開簾子一看,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顏希信。顏希信正在長個兒的時候,顏希真凝神一望:“可比上回又長得高壯了些。”又見面,讓孩子叫舅舅。 寒暄畢,顏神佑對顏希信道:“到了宮里,阿婆那里會留飯的,一同過去吧。去跟伯母、嬸母、姑母她們說一聲,讓她們有事沒事,都先把今天空下來聽信兒。”顏希信一想,也對,小聲道:“阿婆近來精神是不如在昂州的時候好了,虧得老太尉……”話到一半,想起晚輩不好說長輩的是非,又咽了回去,“我這便回家。” 他與山璞、李今打了聲招呼,李今道:“路上小心,別縱馬,叫御史見著了,固然不能將你如何,參一本也不好看。”山璞心道,這姐夫如今倒平和。 車里,顏神佑也是這般說:“姐夫如今看著,戾氣少了許多。” 顏希真笑道:“他要還是原本那個樣子,我也不好帶他過來了。只是他對當初的舊京之亂,依舊耿耿于懷。” 顏神佑道:“他被前朝養在宮中,視如己出,前朝亡了,換了我,也不開心。” 顏希真道:“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如今的政事堂里,米摯也還罷了,蔣熙……” 顏神佑撇嘴道:“水至清則無魚,蔣熙與我舅家還不大一樣。” “他與我們家那個倒有些兒像。明明知道大勢已去,留戀的再也回不來,還自己也為大周效力,也知道大周這個樣子比前面哪朝哪代都強。可自己卻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兒。” 顏神佑道:“也是。不說這些討厭的了,你只管跟我爹說了昂州的事情就好。其余的,咱們慢慢說。見了阿婆,多開導開導。前頭楚攸,傻得不像是姓楚的人。虧得太尉是個明白人,如今雖然等閑不出門,卻向阿爹說,太學建成了,要讓孫子們去讀個書。” 顏希真道:“那阿婆心里就不會很難過。” 顏神佑又說起家里顏氏新生了個小兒子,疼得眼珠子似的。看到小兒子,又想起大兒子,又心酸得要命。心情常在開心與苦逼之間無縫鏈接,搞得竇馳的腦袋快要向古尚書看齊了。 顏希真聽顏神佑提起古尚書,便問古賀的事情:“我看了邸報,怎么看怎么覺得……這里面好像有故事。” 顏神佑將眉毛一挑:“哦?” “你又弄鬼!就趙郎中那個德行?他不醉死在家里,衙里的桌子上生灰長草,全是因為朝廷管得嚴,讓他去盯一個尚書外放做縣令的侄子?屯田的數目,戶部盡有的,可一旦地方田畝數有變動,地方上不報,他怎么知道的?你沒治過地方么?沒看出這里面有事兒?那個蔣巒,在舊京的時候就說是舊族之新秀,多少長輩贊他年少有為?他要看不出來,也就別做這大理寺卿了!” 顏神佑笑道:“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這事兒是不大對,要看看蔣家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再者……我也同阿爹講過,阿爹說……外婆剛去世……再過兩年,蔣熙年紀也大了。等他休致了,壓一壓蔣巒,讓他慢慢熬吧,再想入政事堂,可就難了。” 顏希真道:“也是。親戚間,真是牽不清。皇家……也是要做人的。橫豎,他們翻不出天去。” 顏神佑道:“放心吧,他們要真的礙了事兒,說不得,也只好大義滅親了。辛辛苦苦,死了那么多的人打下來的天下,可不是為了便宜尸位素饗之輩的。” 顏希真道:“那便好。六娘也該長大了吧?她的夫婿,可要好好挑上一挑。” 顏神佑道:“是呢,她年紀又小,我看脾氣略有些軟和了,再弄出一個四娘來,我能急得上吊了。” 顏希真道:“他們不一樣。四嬸是個有主意的人,她又在阿婆面前教養,壞不了。你看四娘那樣的,有著阿婆與圣人庇佑,還不是過得無知又幸福?聽說,她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