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這些天李炳已了解二兒子性子,他是懦弱,不過孝順正直善良勤奮讀書,以后家里不需要他掙富貴,只需不惹禍便可,他肯定能做到。 曲氏道:“去病,潭州書院離家里不遠,你一個月回來一次瞧看你爹。” 賀氏勸道:“弟弟,你好好讀書,后年考個功名,就是對爹跟娘最大的孝順。” 李去病這才點頭同意。 李晶晶在屋外聽到李去病的話,等他出來,就上前抱住他,仰頭笑道:“小叔叔,我等著你考上功名,當秀才的侄女哦。” 李云霄跑過來叫道:“meimei,我跟爺爺說了,明年我也去書院讀書,你等著后年當秀才的meimei!” 他都當了一年多的大藥師哥哥,總得讓李晶晶沾他一回光吧。 李晶晶笑問道:“霄伢子,你會寫策論嗎?” 李云霄胖呼呼的臉羞得通紅,小聲道:“我會學著寫。” “你莫吹牛了。”李晶晶搖頭,道:“你回來這些天,總想著玩,等明年你去了書院,叫那些細伢子哥哥吧。” 這些天在竹樓時,李云霄迷上了學武,只要有空就讓李立、何敬焱教功夫。 他這回子想起來,還真是把讀書放到了學武的后面。 李云霄怏怏道:“好了。我明個起好好讀書,只在早晨練武。” 次日李去病與曲多辭別親人,去了潭州書院。 兩人直接去了醫樓,碰巧王大醫師在,看了李晶晶的留言似的短信,面帶微笑派醫徒安排曲多入學,又親自去給新任的趙院長說了此事。 “湖南道府試,每界都給書院幾個推薦舉人名額,去年牛院長給了下官一個,下官沒用。后年下官就推薦曲多。” 王大醫師一句話就給曲多定了前程。 趙院長多年前就認識王大醫師,自是會賣他這個面子,笑道:“王老哥,只要后年我還在書院任著院長,就算只有一個推薦名額,也只會給曲多。” 王大醫師辦成了這事,也沒給曲多透口風,就讓他好好讀書。 沒幾天,他派醫徒去曲家村取藥時,給李晶晶的信里說了。 李晶晶把信收好了,誰也沒給瞧。 她感激王大醫師,特意送他三分之一的小瓷瓶生肌粉,讓醫徒帶給他。 曲族的人得知曲多走的李家的門子入了書院,對曲家羨慕無比。 這一日,曲族的一個長舌婦趁著曲長久夫妻抱著曾孫子去了李家,敲開了曲家的大門,開門的是小鄧氏。 長舌婦故意高聲道:“曲多家的,你可真是好命,原來是深山里的妹子,飯都吃不飽,嫁到曲家來,沒幾年就當了秀才娘子,后年你就要當舉人娘子!” 小鄧氏生怕林氏聽著又要鬧,趕緊道:“我是前幾世修來的福。” 長舌婦喋喋不休說了好一通,見林氏沒有動靜,小鄧氏像個木頭不吭聲,覺得無趣便走了。 族里的人都不知道林氏被毒啞了,長舌婦自是也不知道。 小鄧氏回到臥房,擔心林氏妒忌得自盡,可又不敢去瞧看,左思右想,便去了李家把鄧氏給叫了回來。 鄧氏站在鐵窗外,瞧著林氏披頭散發跟個鬼一樣坐在床邊,心里真心怕她死,高聲道:“林氏,你要死了,多伢子三年守孝,考不了科舉,你也就當不成舉人的娘!” 林氏張嘴嗓子里發出啊叫的聲音,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鄧氏瞧著毛骨悚然,心里念著各路神仙,祈求林氏千萬別在曲多科考之前死了。 且說幾千里之遙的長安城,此時大街小巷的百姓歡慶青城大捷,都在說著一個神奇的人物:臥虎先生。 多年來已經被人遺忘的臥虎先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成為定朝千古以來的第一英雄。 原來幾年前他自毀半張臉混入匈奴軍營當了譯官,耗盡心思得了匈奴大將軍的信任。 此次他獻計讓定朝軍隊將青城圍了整整半年,又讓軍隊把方圓三百里秋收的麥子都割了,而后放出風聲。 青城匈奴與開朝八萬軍士聽了人心惶惶,竟是內部起哄搶糧,導致青城大亂。 匈奴五萬軍士帶著所有的糧食逃出青城,臥虎先生趁機將山名譯錯,將匈奴軍隊引至陰山深處,而后與潛伏在軍隊里的定朝細作放了一把大火,燒了糧食,在山里所有水源下了毒。 匈奴五萬軍士餓了五天,被定朝大軍不費吹灰之力全部斬首,繳了三萬軍馬。 匈奴皇帝聽聞此事,氣得吐血暈厥重病。 匈奴皇朝大亂,幾個皇子為爭皇位大打出手。匈奴皇帝帶病平了內亂,匈奴大醫師說他命不久矣。 定朝皇宮宣政殿,早朝文武百官位列兩側。 何冬端坐龍椅,俯視群臣,一掃多日的陰郁,心潮澎湃,高聲道:“匈奴人以為臥虎先生遇難,敬佩其偉才,竟是為他在陰山山脈立下墓碑。朕告訴你們,臥虎先生自百丈懸崖摔落山底,中劇毒骨粉碎,然身未死。先生活著,天佑我朝!” 站在群臣里面的秦國公秦雄晃是個大塊頭,率先出列,跪下粗聲粗氣道:“臣請陛下冊封臥虎先生為國公!” “陛下,臣以為先生多年來立的大小功足以封為異姓王。”鄧國公鄧影只是慢了一步跑下,不過提的官職是正一品王,比從一品的國公高。 秦雄晃瞟了一眼鄧影,后者低咕道:“秦憨子,這回讓你搶了先。” 眾位開國武臣都認識臥虎先生,都得了他的計策打過大勝仗,紛紛出列為他請封。 偏偏有前朝開朝的幾位老文官出來反對,“臥虎先生雖立下大功,然我朝從未封過異姓王,陛下三思。” “列朝列代異姓王得了封地,后人便心生二心,起了反心。臥虎先生忠國忠軍,然不能確保后代也跟他一樣。” “夠了!閉嘴!”何冬聽到反這個字無比爆怒,喝道:“這些年朕不下百次冊封先生,哪怕是個虛職,他也不肯要,定下誓言此生不將匈奴趕出關外不授功勛。” 宣政殿鴉雀無聲。幾位老文官跪下,頭低的快要碰著地。 “先生的家人至今仍在村子里,先生的夫人親自cao持家務做飯清掃屋子,先生的長子至今一個月只賺一兩二分銀錢糊口,先生的長孫八歲就去觀里做小工。” 何冬冷笑一聲,譏諷道:“你們在長安享受榮華富貴,一人得道,本族、妻族幾百人跟著雞犬生天。” “朕去信要封先生做異姓王,先生骨頭粉碎不能動彈,竟是連著讓人帶筆回了三封信拒絕。” “你們誰能做到先生那般,朕愿分你們半璧江山,給你們北地二十二城!” 文武百官齊齊跪下口稱:“陛下息怒。” “此次先生差點拋下朕去了。”何冬縱使九五至尊鐵血漢子,也忍不住熱淚盈眶。 眾臣見何冬如此動容,無不羨慕臥虎先生在他心里的地位。 何冬收了情緒,高聲道:“先生對朕如此,朕何以為報?” 眾臣全部豎起耳朵,便連殿內外的宮人、御林軍都屏住氣息靜聽。 何冬高聲道:“朕思前想后,按照先生的意愿,封了他一個官,又不想讓他家人對他失望,讓天下人對朕寒心,就在圣旨上多寫了幾句,明個就派人去先生家里宣旨!” 立政殿大廳,清一色的紫檀家具,幾百年的古董,奢華富麗。宮人垂手站立,目不斜視。 空氣里幾十種濃郁的脂香味混雜,又給沉悶的氣氛添了一些壓抑,讓人透不過氣來。 開國皇后慕容英梳著飛云髻,發插一對金剛石金鳳釵,鵝蛋臉,秀眉如云,杏目閃亮,瓊鼻朱唇,肌膚微黃擦淡淡香粉,端莊秀美,端坐于主座,不怒自威。 她身邊兩側賜了座位的有四位正一品的妃子、六位正二品的嬪,八位正三品的婕妤,余下十幾位正四品美人、正五品才人都是站著,大廳兩邊快要擠滿了。 一名大宮女走進來,俯在慕容英耳邊將何冬冊封臥虎先生一家的事細細說了。 慕容英臉上瞧不出悲喜,待嬪妃退下,這才露出笑容,令宮人備下何冬愛吃的酒菜,又把公主何義蕓叫來囑咐幾句。 果不其然,午時前一刻,何冬來到立政殿,見最愛的皇后與最寵愛的女兒早就等著,又準備了他喜歡吃的酒菜,心情大好。 青城大捷,普天大慶,然何冬因臥虎先生病危,心情極差,恨不得插翅飛到幾千里之外守在臥虎先生身旁。 幸虧老天開眼,臥虎先生命不該絕,性命保住,重傷幾個月后便能痊愈。 何冬愁苦悲傷的半個月,昨個半夜得了密信,終于等到了這個好消息。 何義蕓容貌隨了何冬,額頭飽滿,濃墨高鼻,穿著石榴紅裙,英氣十足,聲音清脆似泉水,道:“父皇,我聽說大英雄國士臥虎先生未死,被醫好了!” 何冬在慕容英母女面前不愿偽裝情緒,激動點頭道:“不錯。” 何義蕓上前拉著何冬衣袖,低聲懇求道:“父皇,我聽母后說先生的病是吃了先生孫女的藥好的。我有個不情之請。” 何冬冒出一句老家魯地話,問道:“閨女,你又有了壞主意?” “父皇,這是好主意,哪是什么壞主意。”何義蕓撒嬌道:“我想去親自拜見先生,結識先生的孫女大藥師。” 何冬瞪眼道:“你一個未成親的公主,豈能離了長安跑到南地去?胡鬧。” 何義蕓今年十歲了,羞得低下頭。 “冬哥,是我讓蕓娘去的。”慕容英秀眉微蹙,突然間嘴唇顫抖,杏目含淚,哽咽道:“我是為了咱們的揚郎。他今年已經八歲,離十二歲只剩下四年。” 她冊封為開國皇后之后,先是平安生下公主何義蕓,過了兩年懷孕后期出了狀況早產大出血生下皇子何義揚。 她身體大虧,何義揚身體非常孱弱,三歲時又得了怪病,連她都治不好。 她不得不求了何冬,把何義揚送出皇宮,交給她師父醫神丁素然夫妻照顧。 五年來,她只在夏季打著避暑的幌子去瞧看何義揚。 就在半年前,丁素然告訴她,何義揚頂多活到十二歲。 她做為母親,為了醫好兒子,愿意嘗試任何辦法,不惜一切代價。 何冬疑惑道:“揚郎怎么了?” 慕容英目光幽怨,反問道:“冬哥,你還記得揚郎嗎?” 何冬長嘆一聲,疼惜的瞧著慕容英,緩緩道:“英妹,我心里不是沒有想著咱們的揚郎。” 慕容英便將丁素然的話說了,道:“若不是揚郎只有四年可活,我能出這般著急出此下策,讓咱們年紀這么小的蕓娘離宮去千里之外的南地嗎?” “英妹,此事你該早告訴我,不該獨自承受痛苦。”何冬心情沉重。 他后宮妃嬪幾十人,只有兩個兒子,太子何義軒與皇子何義揚。 何義揚又是助他得天下的開國皇后慕容英所生。 “我見你為北地的事煩心,不想增加你的痛苦。”慕容英接過何冬遞來的絲帕擦淚,道:“師父說揚郎身子太弱,經不起長途跋涉。我唯有先讓蕓娘去臥虎先生家,待蕓娘回來,再決定是否送揚郎去。” “父皇,我愿意為了弟弟去南地。”何義蕓跪下道:“您就準了吧。” 何冬雙手扶起何義蕓,動容道:“蕓娘起來。讓我細想想派誰跟你同去合適。” 何義蕓驚喜道:“母后,父皇同意了。” 何冬點頭讓何義蕓這就去收拾行李。 他拉起慕容英的手,柔聲道:“英妹,此事你想得周到。” 若是尋常的大藥師,慕容英直接派宮人傳口諭請來就是,再有些名氣的,就讓是何冬下旨宣召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