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李晶晶想不起昨天在別院門口叫嚷的小童里面有沒有洪家二少爺,便笑道:“歡迎你常來找我二哥玩。” 在外人面前,只要李云霄乖,她還是相當的給他面子,要叫他哥哥的。 洪博士的爹是個頭發灰白的老頭子,道:“我活了一輩子,就只有他一個兒子,小時候他連著打幾個噴嚏,我跟夫人都能哭得兩眼通紅。” 可憐天下父母心。曲氏、賀氏、賀慧淑聽了非常動容。 洪博士的爹接著道:“昨個兩個學生來家里報訊,我們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原本跑去要見他最后一面,就都隨他去了,誰知有驚無險,李藥師從閻王手里把他的命奪回人世,我們也不用跟著去死了。”第一個向李晶晶跪下磕頭,他的夫人白發蒼蒼跟著跪下。 兩夫妻的歲數比曲氏還要大,李老實夫妻趕緊把他們扶起來。 洪博士夫妻、兩個兒子跪下磕頭。 洪博士今年四十一歲,他的妻子美麗溫柔,跟他感情極好。他若是死了,她不會茍活于世。 洪博士的長子今年十八歲,已經定親,下個月便會成親,如果洪博士昨個去世,長子不能成親,須為他守三年孝。 洪家二少爺年僅五歲,若是失去洪博士這個爹爹,將會十分可憐。 賀慧淑、秦敏業去扶了洪博士夫妻,李云青去扶了洪博士長子,李云霄把洪家二少爺扶了起來。 因著賀慧淑剛才話里有話,洪博士一家當面拜謝李晶晶后,便不再打擾走了。 賀慧淑囑咐道:“我的晶娘,日后你要救就救知恩圖報的好人,萬萬不能救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小人。” 李晶晶兩世為人,深以為然,將此話銘記于心。 轉眼李家人在書院又呆了五天。 牛浩星背后的藤鞭傷早就痊愈,他的隨從也能說話行走,只是動作有點慢,還要恢復些日子。 勝郡王發貼子請了潭州書院權貴人士及名士,在湘江畔的幾百年老字號酒樓飲酒做詩。 秦敏業代表國公府去了,若不是堅持拒絕,差點被有些醉酒的勝郡王賜下一個歌伎。 后來勝郡王再發貼子請人,賀慧淑以秦敏業染了傷寒為由推辭了。 牛院長因唯一的兒媳婦白氏出身風塵,也不再參加勝郡王的酒宴。潭州書院的幾位博士及外請的名士也都未去。 勝郡王前腳離開潭州府,狄玉杰后腳就將他以酒宴為名廣收湖南道權貴重禮、拉攏名士的事如實的寫成秘折上報給皇帝李冬。 出公差的秦躍遲遲未回到潭州府,也未捎個口信報平安,賀慧淑心里擔憂他的安危,派奴仆前去軍營打聽。 奴仆回來稟報道:“二夫人,小人去軍營問了一個留守的陪戎副尉,他說潭州三百里外的鷹嘯嶺有惡虎出現,咬死七個村民、三頭耕牛,當地縣令派了十個衙役去殺虎,反被虎咬死六個,縣令將此事報給潭州長史,二老爺無意中得知此事,就向湖南道都督請令,率五百名將士去殺虎。” 陪戎副尉是從九品上武散官。能任這個官職的大多是萌陰祖上的人,沒什么本事,上不了戰場,只能在后方留守。 賀慧淑聽了右手撫額,等奴仆下去,氣得去了國公府別院,跟賀氏說了此事,美眼圓瞪,道:“你那個姐夫就是個莽夫,怎地別的將軍聽到此事沒有去,偏偏他去了?” 賀氏蹙眉道:“jiejie是覺得此事蹊蹺?” 賀慧淑道:“我是覺得不對勁,可是一生氣就想不出所以然來。你快幫我想想。” 賀氏站起身,在大廳里踱步。 李家人、秦敏業聽了都陷入深思。 賀氏突然間停下來,道:“jiejie,能咬死三頭耕牛、六個會武衙役的虎,不是一頭,應是幾頭。我以前在書上曾看過,虎成年后是獨居動物,不會群居,能讓幾頭虎和平共處是有人將它們從小養大。” 李晶晶目光崇拜望著自家老娘。 她在回春藥府的《藥獸書》里看到虎的生活習性,本來想過一會兒說出來,誰知自家老娘年幼時廣讀雜書、聰慧無比先說出來。 賀慧淑驚道:“鷹嘯嶺的惡虎不是一只,而是由人養得一群虎!” 賀氏道:“八九不離十。” 秦敏業非常沉穩的道:“娘,爹武功高強,又有五百將士,不會有事。” 賀慧淑目光閃爍,道:“你爹不會有事的,對吧?” 秦敏業篤定道:“不會的。” 用晚飯之前,賀氏特意走到最后,低聲問道:“jiejie,姐夫身上可帶著晶娘制的保命丸?” 賀慧淑道:“晶娘一共給了我四粒。老老夫人、業郎、我跟你姐夫各一粒。”突然間氣道:“你姐夫是個蠢材,關鍵時刻,該不會把保命丸給了別人,自己的命卻沒有保障。” 賀氏握著賀慧淑微涼的手,“你當姐夫是十幾歲的血性少年,不知道珍惜自個性命。你放心,他會平安回來。” 晚上賀慧淑回到國公府,總覺得心神不寧,上床前吃了寧神粉,這才睡著了。 次日她依舊早上先處理了國公府的大小事務,中午陪著明氏用飯,下午給明氏講了兩個小故事,就坐著馬車去了別院。 她進了大廳,喝茶跟李家人、秦敏業說著話,呆了不到兩刻鐘,國公府的一個胖管家帶著一個穿著盔甲的軍官騎馬奔至求見。 三伏天氣,日頭又毒又辣,潭州府無比炎熱,便是岳麓山腳下的國公府別院也是酷熱。 軍官大概二十幾歲,身材高大,生著一雙墨劍一樣的濃眉,厚厚的嘴唇,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不停流下,整個人濕漉漉像是從水里澇出來的,渾身散發著汗臭,一丈外都能聞見。 李晶晶從書房里聽到動靜,便去了大廳,見李云霄還沒出去玩球,正站在賀氏身旁,用好奇的目光望著年青的軍官。 胖管家急道:“二夫人,這位是二老爺麾下的致果副尉張義,他有重要急事向您稟報。” 致果副尉是正七品下的武散官。 張義是個孤兒,嬰孩時就被爹娘拋到道觀門口,從小就當武道士,十二歲時被特召到軍隊,憑著自身能力入了秦躍的眼,后來屢次立功,由秦躍一步步把他提到這個官職。 賀慧淑認得張義,站起來道:“這廳里都不是外人,你直說就是。” 張義撲通跪下,突然間哭道:“二夫人,我們將軍出公差遇兇險身受重傷,現在返回潭州的途中,將軍怕驚了老老夫人,派我提先一步請示您,將他送到何處?” “夫君。”賀慧淑無力的叫了一聲,面色蒼白,身子搖晃,兩個貼身奴婢扶住了她。 “娘。”秦敏業眼睛含淚,忙去安慰賀慧淑。 賀氏眼睛圓瞪,急急問道:“我姐夫傷在何處?” 張義抬頭見是容貌跟賀慧淑有三分相似的美貌少女,卻梳著婦人發型,不敢再看,低頭哭道:“隨行的軍醫師診斷,我們將軍背部三塊脊骨粉碎,內臟受傷,本該早就斷氣,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活著,時醒時昏迷。” “他現在在哪里,何時才能到潭州?”賀慧淑話未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外面傳聞賀慧淑嫌棄秦躍貌丑言談舉止粗俗,恨不得秦躍夜夜不歸府。秦躍心苦之極常找朋友喝酒,張義就曾陪秦躍喝過十幾次。 今個張義見賀慧淑這般傷心,與外頭傳言完全不符,很是動容道:“二夫人,下官騎得是馬,將軍坐得是船。下官估計將軍的船再有一個半時辰就能抵達潭州碼頭。” ------題外話------ 本月下旬第三天。 月票、評價票都投下來。 感謝親們以各種方式支持本文! 69 秦躍屠虎重傷 半粒丸續命兩天 “我這就去接他……見了他再決定是回國公府還是回到別院。”賀慧淑說平時再大的事,也不見驚慌,今個卻是渾身顫抖,只說了幾句話,愣是咬了兩次舌頭。 “娘,我跟您一起去。”秦敏業怕賀慧淑再有個好歹來,扶著她坐下。 曲氏想著賀慧淑這么年青,要是當了寡婦,今后的日子可多難熬。心里憐憫,跟著一起抹淚。 賀氏用前所未用的凝重口氣,跟李老實道:“你與我帶著晶妹子去碼頭迎姐夫。” “那是。”李老實連忙點頭,對這個未曾謀面的姐夫很是擔心。 李云青道:“娘,我想去接姨父。” 李云霄道:“娘,我也要去。” 賀氏搖頭道:“碼頭人多,你們去了太亂。” “讓他們去見見姨父。”賀慧淑開口說話,嘴角竟是流出鮮血,把眾人嚇壞了,以為她氣得吐血了。 秦敏業慌了,哭道:“快去找書院的醫師來給我娘瞧病。” “我是咬了舌頭。我沒事。”賀慧淑拿著帕子擦干血跡,手指著匆匆走出大廳的奴婢,含糊不清的道:“你回來。我讓少爺去書院請王大醫師,一起去碼頭。” 李晶晶蹙著小眉頭,呈上一個黑色小瓷瓶,道:“姨,你吃下這個內用止血粉,舌頭就不會流血。” 秦敏業定住神抹了淚,待賀慧淑吃了藥粉,便帶著兩個奴仆出了府。 賀慧淑給總管下了幾道命令,其中一條是嚴禁國公府的人將此事稟報給明氏。 總管領令離開返回國公府。別院的奴婢將被褥抱進馬車,直等著王大醫師來了就前往碼頭。 一會兒,秦敏業請著一個背著紅木醫箱白發蒼蒼精瘦的老頭、一個肥胖背著紅木藥箱的中年男子進了大廳。 老頭子微點頭,不卑不亢道:“二夫人。” 肥胖的中年男子一路快走,累得氣喘吁吁,鞠躬行禮,沒有說話。 兩人都是朝廷封的醫藥官員,派駐潭州書院。 老頭子官居六品上,中年男子官居七品上,品級比賀慧淑低。 賀慧淑哭道:“王老,我夫君此時正在船上,一個時辰后就到潭州碼頭,請您與鄧藥師隨我們去碼頭。” 老頭子痛快的道:“這就走吧。” 除了曲氏、李去病,李老實一家人都跟著同去。 男子跟王大醫師、鄧藥師同乘一輛馬車。賀慧淑姐妹、龍鳳胎、望月、望蓮乘一輛馬車。 府里的四個奴婢、奴仆則是乘著隔壁董府的馬車。 張義騎馬先行一步到了人流如織、嘈雜無比的潭州碼頭,直接包下一條客船。 眾人到后下了馬車,都進了客船等待。 賀慧淑望著遼闊的江面,秀眉緊蹙,問起張義事情經過。 張義怕身上汗臭熏著賀慧淑,特意站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道:“二夫人,事情要從十幾年前說起,此去二百多里,有個鷹嘴嶺,嶺高二百丈,前后有兩個村子,前村往北行五里就是座無名廟。” 李云霄一聽講故事了,趕緊跑過來坐下聽。 張義道:“無名廟的主持是十幾年前從長安來的高僧,武藝高強,還懂些醫藥術。幾年前,后村緊挨著的山里常出現一個騎著虎的野人,村民害怕虎傷了人畜,就請了高僧去除虎。” 賀慧淑與賀氏對視相望,心里都想到了前朝開朝長安寺院幾百個武功極高的僧人,都能以一敵百,這位高僧應是其中一員。 張義接著道:“高僧與村民合力抓住了野人,老虎逃了。高僧念在野人沒有傷及村民,饒他一命,將他收在廟里看管教導。野人在廟里呆了沒多久,老虎就尋來了。高僧心腸慈悲,沒有殺老虎,讓野人把老虎管好了,不要下山傷人。這只老虎在無名寺定居,居然還引來了兩只雌虎,四年之內生下六只小虎。” 眾人一聽,都驚呆了。 秦敏業失聲道:“三只成年老虎、六只小虎,共是九只虎。” 張義長嘆一聲,道:“不久前高僧被雷劈死了,無名廟的兩個僧人將他焚化,竟是出了一顆十分稀罕的頭骨舍利,就按照佛教規矩帶著舍利去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