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朕之前倒是沒瞧出來,能得你關心的人著實不少。單就這幾天,就冒出了個王大哥,還有你那心心念念的雙祺哥哥!” 像是已然意識到話語之中竟透出了絲絲縷縷的酸意,宇文凌感到這樣的自己有些反常,但想起屬于自己的東西平白的被別人惦記,而且還有兩廂情愿的嫌疑,就讓他渾身都不得勁,激起的狠意久久不能平息。 辛瞳將他面上神情瞧得分明,其實早已劃定占有權的何止是他,自己亦是早在許久以前,便將自己完完全全歸為了他的附屬品。 正好能夠有了機會再次求情,也想借著這番話頭表明自己的心意:“主子,我同陸大人不過就是童年舊識,這段日子我心里著急,病急亂投醫,但歸根結底,這件事情同他并不相連,要說我與他有什么茍且,更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話說一半,小心覷了一番皇帝神色,見他并沒有再次發作的跡象,微不可查地深深呼吸,鼓足了勇氣大膽開口:“主子,這么些年在宮里,不論是平日里頭我待人接物的道理,甚至我真正的情之所系,不用明說,您洞若觀火,怕也是心知肚明……” 宇文凌終是消散了狠戾,目光重新轉向她,瞳眸之中別有深意,閃爍不明:“朕不希望你那所謂的真心之中夾雜任何功利之心,陸雙祺無視禁令夜探深宮,且欺上瞞下喬裝遮掩,這些子罪名已足夠他死一萬次。不過你話中大概的意思,朕倒是聽進去了,倒也不是不能網開一面破個例。不過死罪能逃,活罪難免,且讓他承受幾日牢獄之災反省反省,過幾日,朕自會放他出去。” 這已經是極好的結局,辛瞳想起他方才的提醒,自己也覺得有些愧意。的確,若是夾雜了別有用心的目的,那又怎能再談及真心?只不知這般質疑,諷刺的是她還是他自己! 不知面前之人有沒有因此而更加生氣,但這會兒他顯然已經不大樂意再搭理自己,自行持傘朝前去。辛瞳急走幾步匆忙跟上,此時已然風雨暫歇,只留下周身濕潤潤的空氣。 進了宣正宮,到了清心殿前,宇文凌依舊沒有絲毫理會她的意思,徑直就要進去。辛瞳遲疑片刻,還是抿了抿唇上前開口:“主子,我這番是不是能算做已經解了禁?” 見對方凝眸看她半晌未置可否,又連忙接口道:“那明兒起,您若是不嫌棄,我還照往常那樣往值上去?” “隨便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最近很多gn要開學?真是對自己的大學生活好懷念。 ☆、有心無意 回到寶華閣時天已黑透,果然宣正宮里當差的就是機靈,也不知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這會子已然不見了侍衛把持門闈,倒看見常順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杵在那兒充當門神。 瞧見她這會子還披著皇帝那件黛色氅衣,常順料想那位十有八九是不怎么生氣了。被他緊盯著瞧,辛瞳這才意識到自己只顧著尋思旁的事情,倒忘記了物歸原主,常順此時那副賊兮兮的樣子,落在她眼里沒來由的就有些來氣:“公公真是好算計,我原還當公公最是向著我,卻不想您盡顧著可勁兒地坑我。” 常順聽她這番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抱怨,也不當真,繼續一臉嬉皮笑臉,上趕著給她推了門,兩人一道兒進去:“姑姑您方才走得急,奴才瞧是瞧見了,可愣是沒來得及跟您說,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也犯不著真為這事兒從此不待見我吧。” 辛瞳哪里會真的生他的氣,其實在這皇宮里,她能相信的人并不多。一來深宮之中禁令森嚴,宮人之間嚴禁飲酒群聚,而另一點,則是因為太多的人顧忌她御前近侍的身份,在拿捏不準的情形下便選擇了保持安全的距離。 認真算下來,真正能交心的人便屈指可數,除了閱微塢中的阮玉何嫣,宣正宮中如今便只有常順真正讓她信得過。他那師傅李桂喜,表面上看起來對自己客客氣氣,但辛瞳總感覺有點吃不消他那副真真假假的脾性。 當下便緩和了語氣,出口的話卻還有點難為情:“我哪里能真的怪您,左不過就是主子跟前有些吃癟,這才隨便幾句抱怨。” 常順嘿嘿一笑,半點兒不在意,進了閣子稍作停留,又吩咐人給她抬了水,瞧著沒什么不妥了便退了出去。 那把桐木老琴已經讓人給提前送了回來,此刻端端正正放在案臺之上,辛瞳向前走近,想要伸手觸碰,又想起方才自己那番信誓旦旦,說什么衣衫不整而不彈,當下便又打消了念頭。且早已夜深人靜,若是這會兒再鬧出點動靜,保不齊那位還會不會尋了話頭過來訓斥自己。 這一夜,辛瞳睡得很不安寧。這段時間的禁閉生活,雖說失去了自由,但卻過得無比清靜。無所期盼也就無所憂慮,而打從明天開始,自己將要面對的又會是真真切切的現實,前路未卜,彷徨又迷茫。 閉上眼睛,稀稀落落的影像便零零散散不斷劃過,一會兒是陸雙祺被人帶走時絕望的神情,一會兒又變成聽音閣暗室之中皇帝的冷言冷語,現實與虛幻不停交疊,直擾得她心神疲憊,醒來之后未能消解困倦,反而感到頭痛欲裂。 對于昨晚發生的事,努力回想半天才得以確信那并非夢中的幻影,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心煩意亂之余,還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克服這些悲觀情緒積極去面對。 等到冷水撲在臉上,心智也清明了許多,幽禁多日不曾精心梳理妝容,這會兒倒有心稍加打扮,算著時候,趕在早朝結束前去往了清心殿。 對于這番解禁之后的回歸,辛瞳自己或許并未有多少如釋重負的新鮮感,但對有些人來講卻著實不一般。 才要進去,就有一水兒漂亮姑娘隨著周嬤嬤的引領上前來給她打千兒,詫異之余,又覺得在主子殿門前這般周旋實在有失妥當,才要尋個借口應付過去,卻又乍然發現了副熟悉臉目。 這些個漂亮姑娘之中,赫然就有那日尚儀局中同自己搭話那丫頭的身影。辛瞳向來記性好,記人面相更是尤其精準,立時想起了這姑娘的名字:“柳然對吧,果真如你那日說的一樣,咱們往后就都在一處兒當值。” 旁人并不十分知情,聞言還有些詫異,卻見柳然微微上前,巧笑嫣然開口答道:“姑姑竟還記得我,實在是奴婢的榮幸,這些日子您不在,便沒碰上咱們這兩日學著當差的情景。”略一停頓,目光向身旁一掃,方繼續開口說道:“不過有樣事情倒是挺新奇,咱們中間竟有人妄想頂替了您?” 周嬤嬤未想這柳然竟這么直生生把事兒給捅了出來,想要阻止卻已是來不及,那薛茹瞬間就被齊刷刷的目光包圍在其中。 辛瞳一眼瞧過去也是微微有些吃驚,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卻也大致能猜到幾分。瞧這丫頭此刻低垂著頭不敢吱聲,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倒也不像是多么有惡意。反倒是那位柳丫頭,不知是心直口快還是別有居心,何必要在眾人面前揭了同伴的短,也讓自己面子上有些難堪。 心下頓時有了一番計較,辛瞳并不將這些子腌臜事兒放在心上。都說當真有城府者往往更善于掩蓋鋒芒,像這般針鋒相對直剌剌的性子,反倒最無心機。 只是在這宣正宮里發生這樣子勾心斗角的事還是令她挺生氣,一時之間倒有些遷怒到尚儀局,心中合計著下次見到阮玉倒真要同她好好理論理論規矩,不是說要在闔宮上下精挑細選再過了尚儀局層層的規矩才能往這邊送嗎,難道尚儀局里只挑揀長相臉面,倒不在意素質品行? “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既然往后要在宣正宮里當值,便要記得謹言慎行,方才那般相互擠兌的話,日后都不要再說起。前段時間我被罰,亦是因為違逆了主子的心意,還希望姑娘們引以為戒,切不要做出惹他心煩的糊涂事兒。咱們伺候的主子天底下最為尊貴,且主子就是主子,向來賞罰分明,咱們的本分就是無論如何都要讓他舒心!” 話未說完,便見面前的女孩匆匆忙忙一應兒跪倒在地,心中頓起不好的預感。這會兒背對著,倒生出了些許猶豫不愿回轉身來,卻聽魅惑而渾厚的聲音乍然響起,言辭之中充滿了調笑之意:“主子就是主子?你方才在說什么,不如再說一遍朕來聽聽?”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奴才”和“奴婢”這兩種措辭稍稍做一下說明,這文基本上遵循的規則就是男的前者女的后者,但是辛瞳吧,額…她算是個特例…反正特殊化搞的多了,想來也不差這一點兒… 阿凌非文科出身,實在不專業,只敢寫架空,細節之處還請別太在意^_^ ☆、話分兩意 辛瞳乍然聽見皇帝的聲音,十足嚇了一跳,昨晚上糊里糊涂這會子一覺醒來像是沒有了實感,仿佛這會兒才是解除禁足之后頭一回同他相見,一時之間很是尷尬略顯手足無措。 原就想到不該在清心殿前說這些勞什子的話,現下果然應了方才的擔憂,這會兒讓他聽見,有失體統不說,還讓她十足的難為情:“主子您回來了,怎的也不叫人通傳,奴才們只顧著閑聊天,未及時迎駕實在有些失禮。” 宇文凌瞧著被一水兒漂亮姑娘圍在其中的辛瞳,逗弄之心頓起:“朕瞧你們聊得開心,不忍打斷,未想竟這樣熱鬧,還是頭一回看見辛姑姑板著臉訓人,只可惜到底年齡小了些,裝的不太像。” 這些子丫頭原本就是極少的機遇能見到皇帝,更何況是這樣瞧起來十分平易近人的皇帝,一時之間都松快了下來,嬌聲細語一片嬉笑之音。 新來的姑娘們不知事兒,但周嬤嬤卻是宮里的老人,她心里清楚得很,皇帝主子的這份溫和可親向來都只吝給予此刻正在他跟前的那位,卻絕不是一視同仁的寬和對待所有人,故而當下便是一記眼刀,直嚇的小姑娘們立時噤了聲,再不敢多言,只規規矩矩垂首而立。 辛瞳得了他這樣一番莫名其妙的評價,心下不由有些埋怨,就這么當著新來姑娘們的面兒讓她得了個沒臉,別說立威了,怕是平白的還要遭到好些議論。 這會兒要甩張難看臉色自然是不行,若要一板一眼認真理論那更是不給自己留臺階,索性拿出一副大大咧咧的嬉皮笑臉樣子,自己不上心,那他的調侃怕也就只能看作玩笑當不得真:“主子慣會取笑,奴才哪里是在訓人,不過是念叨念叨咱們這兒有多尊貴,就像是站在塔頂上,巍巍而立自有威嚴,眾人眼巴巴瞧著,可任誰再眼熱也沒咱們這樣的好福氣。” 眾人聽她一口一個咱們,都給唬的不輕,一時之間心事各懷,有人訝異她膽子實在大了些,這才剛解禁怎的又舊態復萌,有人倒是愈發堅信這位絕對不可能只是宣正宮掌事大宮女,只怕另有別情。有些子心下暗暗佩服艷羨,只求日后在御前也能有這樣的話語權,還有些人卻只顧著在低垂的視線中溜出幾分來抓緊時間打量皇帝主子的臉。 她們是這般想法,可辛瞳這些子“咱們”落在宇文凌耳中,卻又是另一番光景,心里不樂意嘴上便要出口教訓,但到底還是顧惜了幾分她往后管人的體面,索性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隨意招手使喚:“太陽這么大也不嫌熱,還不進去!” 才下早朝,卻依舊送來了一摞折子等待御批,李桂喜拿紋龍紫檀木托板裝好,先行往清心殿書閣里頭布置,顯然這是要在自個兒寢宮里頭處理,不愿再往文華殿里去。 李桂喜昨晚上歇了假沒當值,正錯過了聽音閣里頭那點事兒,這會兒乍然再次碰上辛瞳,眼神止不住地就要往人身上瞄,經過她身邊,還微微給致了個意,辛瞳慣是鬧不清這李大總管的脾性,果然是在皇帝身邊跟久了,就也變得那么讓人捉摸不清?當下雖有些不自在,卻也未多在意。 進來清心殿,皇帝便收起玩笑神情,徑直往書閣里頭翻折子不再搭理她。辛瞳跟都跟進來了,也不好就這樣閑著,索性挽了袖口立在一旁伺候筆墨,他不發問,便不作出任何聲音。 不能不說宇文凌實在是個古往今來雄才罕見的一朝霸主,英明果敢,折不壓宿,朝政之事處理起來游刃有余。雖談不上有多禮賢下士,勤政愛民,但在政事抉擇、殺伐決斷之上所擁有的判斷力卻著實讓辛瞳佩服的緊。 當年的事已太過久遠,她沒有機會親身經歷,但那時的情境,她依舊能夠在只言片語之中體會到幾分。幼年登基以后,外臣內勢強壓之下,他卻韜光養晦,掩其鋒芒,厚積而薄發。人人都道他冷心冷面,天人之姿的背后絕不會擁有真正的感情,可事實究竟怎樣,如果自己還想要冒著兇險試探著走近,會不會尸骨無存,遍體鱗傷? 有宮女兒送了茶進來,小心翼翼看向辛瞳等她示意,瞧皇帝這會兒正專心,一時不敢擾亂,便只眼神示意,讓人擱下了出去。 宇文凌一邊瞧著奏本上字跡,卻還不耽誤他分出一點注意力留心身旁之人面上神情。見她低眉順眼,眼觀鼻鼻觀心,倒像是絲毫未能察覺,她方才那般冥思之后暗下決心的樣子已經全然落在了自己眼里。 扔掉最后一本折子,舒展身體,宇文凌倚靠在入秋新換上的水貂毛靠墊上,微閉了閉眼睛,開口就叫人給倒水。 辛瞳聽他話語之中現出些許不耐煩,一時倒有些鬧不清他是否在責怪自己伺候的不走心。等將杯子遞到人手心里,便順勢加了句:“奴才瞧您方才正專心,便有些不敢打擾。” 瞧她說這話時恭恭敬敬,倒很是一本正經,宇文凌心下好笑,瞇著眼睛瞧她:“這會兒倒是愿意口稱一聲“您”?方才不是還一口一個咱們叫的那樣親!” 辛瞳給他說的一愣,情知他必不會因為自己半開玩笑的嬉笑之言發作,更多的沖撞一早兒都發生過了,難道還差這點不恭敬?不過對于他此番發問,當下還是有些拿捏不定。 瞧她不明所以的模樣之中隱約流露出些許誠惶誠恐,宇文凌盯著看了半天,直等到瞧夠了方才開口:“朕是在說,你也實在有些太好性兒,竟讓幾個丫頭奴才話頭上搶了先。好歹倒還記得要教訓幾句,不過也實在沒什么震懾力。你要同朕論咱們朕也不會多大介意,只你話中的意思竟連著那些子下人一道兒揉在了一起,一口一個叫的倒是順溜,就是親和有余,威嚴不夠,枉費了朕多年的栽培教育!”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打分的親愛的,感謝! ☆、由衷贊譽 他這番話說的真有些耐人尋味,若說是奴才下人,這其中又怎么就不包括她?平日里從不見他對自己的盡心伺候有半句褒獎,一年到頭的對自己呼來喝去,偏這種給定論的時候又不肯將她歸置到該有的位置上去:“奴才瞧著新來的這些丫頭之中倒有幾個挺機靈,明天得了空我同周嬤嬤合計合計,也該各自安排到職上,讓她們早些適應。” 宇文凌微皺了皺眉,像是想起些什么:“你不要插手,朕會讓李桂喜去交代這件事情。” 照理說這樣子的小事兒完全沒必要知會皇帝,后宮中事他都往往扔在一旁不予理會,更何況是對待下人。只這宣正宮中的新晉宮人又有特別之處,在主子地界上當值,才貌自不必說,最最重要的一條,卻是要得到皇帝的信任。 這會兒聽他這般交代,再聯想起上次在尚儀局中聽阮玉談起的種種,辛瞳忍不住就要猜測這次進來的這些子人中一定另外有些貓膩,恐怕不比以往進人時單單看重忠心程度與為人處事的能力。 宇文凌瞧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與她細談,想到她這段時間作為御前掌事宮女顯然不怎么合格的表現,倒有心要借著這其中的盤根錯節對她來次考驗。 有了這般打算,更不肯再同她解釋,出口的話語也不再嚴肅認真,依舊拿她方才清心殿門外有些出糗的樣子打趣:“從前那么多宮女都相安無事,偏生你給做出了個不好的示例,平白讓不相干的人生出了妄想之心。” 辛瞳給他說的一愣,這可不就是在說自己沒個正行敗壞風氣嗎?若說上行下效,那真說不定會有人要動這樣的心思,可一個巴掌拍不響,就是沒正行也得有合適的場合同機遇,當下嬉笑著開口:“主子您哪是這么容易就能被討好的,只怕還沒等開口,您就已經瞧出來了人在算計什么,有您這樣洞悉人心的主子,下頭人怕是有心也要無力了。” 宇文凌瞇著眼睛橫她一眼:“你是因為沒少被朕猜著心事,這才有這么深的抱怨?” 辛瞳抿嘴輕笑,將他看過的折子仔仔細細歸置好,視線轉向皇帝,大膽開口道:“那主子您不妨現在便來猜,就猜我方才伺候筆墨瞧著您批折子時,在想的事情?” 未想她竟這么快恢復跳脫,宇文凌感到挺新奇,這會兒倚在枕墊之上柔軟愜意,神情也變得有些慵懶閑適:“你倒是坦誠,直接就認了窺探圣容的罪名,不過朕對于自己天生得來的好相貌倒是從來不謙虛,讓你看的著迷,也是合乎情理。” 辛瞳原想要提起的話題哪是這個,倒真是有些佩服皇帝非一般的想象力,牽牽搭搭的竟把自己描摹成了一副盯著男人瞧不停的樣子,實在有違起初勾起這通話題的本意。 現下好了,話頭是她自己挑起的,這會子被歪曲的不成形,偏自己還不能辯解否認,要真說自己根本沒那個意思,豈不就是在嘲笑皇帝陛下您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其實您長相就那樣,奴才年年瞧,日日瞧,哪兒還會讓您的長相吸引了去? 腦海中天馬行空,心里竟覺得十分好玩,嘴角之上不由得就露出了絲絲縷縷的笑意。 宇文凌見她不著急答話,卻只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副得了便宜沾沾自喜的樣子全寫在臉上,自己卻像是全然未能察覺。這樣看來,果然還是沒長大的孩子心性,只希望這份簡單純真能維持的久一些,等到眼前繁復的恩怨塵埃落定,還能看到她這樣細微處不經意的孩子氣。 “在偷著樂什么?” 辛瞳乍然給人拉回了思緒,料想方才自己大概又有些忘形,當即不好意思起來,頓時忘了初衷,直生生就把說好了要讓人猜的事兒自己交代了個清:“方才瞧見主子您秉筆而書處理政事神情專注,奴才就忍不住大膽去想您小時候的樣子,只可惜我來您身邊時您已到束發之年,錯過了好些您年少時意氣風發的天子英氣。” “聽你這樣說,倒像是朕現在已然老氣橫秋,不似當年有朝氣?” 瞧他難得的笑意盈盈,辛瞳情知他并非指責自己,不過就是成心挑錯,當下也不太當真:“您若這樣冤枉奴才,那可真是再不敢打從心底夸贊您了。” 辛瞳凝神看向皇帝,剎那之間竟感覺兩人之間其實并沒有多么遙遠的距離。此刻他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不加遮掩十分隨性地同自己調笑,而自己也仿佛在不經意之間亦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 昨晚上睡得一點都不好,直到早晨起來還是沒精打采昏昏沉沉的,原就是自己把一切想得太復雜,平白的制造了好些壓力,本以為這次禁足之后,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曾設想過無數種再次相對時的尷尬情形,但真正經歷了才知道,其實這么多年的近身侍奉,面前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早已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腦里心里,只需稍稍將心境放平和,便能夠繼續默契又熟練地磨合在一起。 是不是可以就這樣一直過下去,就像沒有得知真相前無憂無慮的自己,順著他早已層層鋪就且志在必得的道路走下去,也許前路并不會十分崎嶇,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驚喜,更重要的是,自己不必再去擔心無所依靠孤軍作戰,在這條路上一定會有他與自己同行。 不知是這會兒氣氛太過輕松,以至于做事兒有些不走心,還是昨晚上睡得實在不好,昏昏沉沉的失了平衡,總之,辛瞳抱起案上批示完畢的折子想要歸置到一旁去,卻不小心給案角絆到,微一傾身,抱著的物事便落下了好些掉到了地上去。 倒沒急著立時去請罪,只匆匆忙忙蹲了身子去撿,卻在散開的紙頁之中看到了熟識的名字和通篇累疊讓她十分意外的字句。 ☆、仲秋將近 辛瞳有些詫異自己看到的東西,直起身來望向皇帝的神情之中透出滿滿的不可置信:“主子,為什么王世叔會請辭?” 倒并沒有要瞞她的意思,宇文凌見她果然一副關切著急的樣子,看著便有些心煩:“他兒子指日便要回京,這么多年不見,他們夫妻二人不是一直念叨有多掛念嗎,現下一家團圓,想要安享晚年,朕便順水推舟成全他愛子心切。” 這樣的說辭辛瞳根本不能相信,還要再說什么,卻發現皇帝面上顯然已經十分不耐煩,可這樣的事怎么能不勸,才要開口,又聽案前之人冷冷的聲音:“他做戶部尚書這幾年,論及才能政績,實在讓朕瞧不上眼,如今后起之輩人才濟濟,王禮年事已高,此時讓出位置,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