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賀煜邊在她小腹揉搓,邊眸色復雜地注視著她,看著她小臉兒瞬息變幻,表情更替萬千,他薄唇不自覺往上揚起,動作變得更溫柔。一會,他停下,將她扶坐起身,輕聲道,“還有哪些地方挨打了?” 凌語芊又是對他那極少見的柔情感到詫異、不習慣、甚至……質疑。確實,她不敢相信他會變得這么溫柔,方才那令人羞憤的畫面,她可是心有余悸呢。 見她只一個勁地傻愣著不給反應,賀煜甚是懊喪氣餒地唧唧哼哼了下,伸手到她背后,準備再次脫去她的裙子,親自檢查。 他的手剛碰到她裙子上的拉鏈,馬上遭到她的反抗,瞧她戒備十足,他不禁又是一陣苦笑,極具磁性的嗓音沒好氣地道,“你放心,我只是想為你檢查一下傷口而已,不會亂來了!男人那活兒,非你想象中那么厲害,你剛才那一踢,我至少得休息好幾天!” 可惡,什么非你想象中那么厲害,誰說她把他的想得很厲害,臭美,她就算想,也是覺得他可惡和邪惡呢!凌語芊不由也翻了翻白眼,還暗罵他活該,至少休息好幾天,她可恨不得他休息一輩子呢!哼! 繼續瞅著她那嘟嘴鼓腮的可愛模樣,賀煜性感的薄唇不由再勾出了一抹寵溺的笑,繼續剛才的動作,解下她的裙子。 這次,他不再像剛才那樣帶著欲望去看,而是小心仔細地審視著她身上每一寸肌膚,偶爾還會輕輕揉捏,不久看到她發出哀叫,于是又拿起藥膏搽在傷口上,接著又繼續捏,等她眉頭再皺起,再搽,就這樣弄了好幾處,眼見差不多了,他訓責出來,“當時挨打,怎不曉得躲避?真是個大笨蛋。” 凌語芊聽罷,想也不想便給他一記瞪視。哪有他這樣說話的,是季淑芬有錯,季淑芬沒人性虐打她,他就算責怪或追究,也該找季淑芬的吧! “下次要是再敢背著我去和別的男人約會,休想我還幫你療傷!”賀煜猛然又說了一句。 凌語芊則怒氣再起,同時還想起了剛才在二樓無意中聽到季淑芬說的那番話,氣不打一處來。 混蛋,你要是知道你那歹毒的母親這樣對我的真正原因,你還會這樣說嗎?還會這樣是非不分嗎?不過,你是她的兒子,有其母必有其子,到時恐怕你也會贊同你母親的做法吧,畢竟你就經常用不屑和輕視的眼神看我,在你心目中,大概只有李曉彤才配得上你,才有資格為你生兒育女吧! 想罷,凌語芊自沒必要的貪戀和癡迷中出來,穿好衣服,下床。 賀煜見狀,錯愕,再瞧她二話不說地重新提起行李袋,眼神瞬間一沉。還以為,他這樣主動對她好,她會動容,可她還是想走!自尊心大大受創,他氣急敗壞地吼了出來,“不準走!給我站住聽到沒有!我都這樣挽留你了,為什么你還不識抬舉?還想得寸進尺?” 挽留?不識抬舉?得寸進尺?凌語芊便也暫停腳步,內心卻是滿滿忿然。他親自為她搽藥,確實出乎意料,可那也是他應該的,這傷,是他母親引起,他這樣做頂多算是為他母親贖罪而已,根本就不是他所謂的什么不識抬舉和得寸進尺! 賀煜,你果然是個混蛋! “你要是怕我還會對你用強的,你大可放心得了,至少這幾天都不用瞎想,我剛剛不是才被你狠踢了一腳嗎!”賀煜繼續道,他真的很不希望她走,可他不懂得如何去挽留,只能這樣說。 凌語芊則心里更覺悲哀,為他不了解她的內心而感到委屈。不錯,他的獸性蹂躪也是她想逃避的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他的態度和思想呀。難道他看不出和想不到她被各種折磨得疲憊不堪,身心俱碎嗎? 見她停下,賀煜以為她動搖了,便繼續往硬的地方進攻,恐嚇威脅出來,“你要是敢踏出這個門口,以后休想再回來!” 終于,凌語芊停下的腳步再次抬起,美麗的唇間逸出了一抹凄然的笑。呵呵,虧她還猶豫,還有什么好猶豫呢!他,已經無可救藥了! 沉重的小手,毅然爬上了門把,輕輕一扭,房門被打開,凌語芊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不過,出其不意地碰上另一個人影!一個讓她恨之入骨的惡女人——季淑芬! 季淑芬似乎走得很急的樣子,見到凌語芊,依然滿眼敵意,再瞧凌語芊手中的行李,又馬上松了一口氣,冷嘲熱諷,“喲,還算識相嘛,害我還擔心你昨晚那樣說只是一時廢話,在想你會不會又突然跑回來,然后死賴著不走!” 凌語芊義憤填膺,瞪著眼前這張十分丑惡的嘴臉,這大概是天底下最惡毒的嘴臉,猛地趨近過去,冷道,“人在做,天在看,季淑芬,你心腸那么歹毒,老天爺會給你報應的!” 料不到凌語芊會反駁,還把話說得這么毒,季淑芬錯愕之余,惱羞成怒。 “聽說壞事做盡的人,晚景會很凄涼,你還想平平靜靜地度過余生,那就好好積下陰德吧,沒人性的巫婆!”凌語芊繼續橫眉冷對,話畢,給季淑芬一記好自為之的瞥視,從季淑芬身邊越過,昂首挺胸、步履從容地朝樓梯口走去。 季淑芬轉首追隨,雙眼含怒,白皙的面龐一陣紅、一陣紫,越發難看,兩手不自覺地緊竄成拳,恨不得沖過去再給凌語芊一頓痛打。 然而,少頃當她又聽背后腳步聲響起,看到本該在公司的兒子突然從臥室出來,更是難以接受地尖叫,“阿煜,你怎么回來了?別告訴媽你是回來找這賤人的,你想留她?你想勸她別走?” 賀煜不語,只是煩悶地皺起眉峰。 季淑芬繼續大嚷大叫,“你這孩子,為什么就是不爭氣!偏要這樣一個賤女人,難道你忘了昨天的相片?忘了她和你爺爺……對了,你知道她為什么回來嗎?是你爺爺叫她回來的,你看,那老不死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照理說你才是她的丈夫,她卻聽老不死的話……所以,你醒悟吧,你爭氣點吧,不就是一個女人嗎,這有什么了不起,她那塊地兒……” “住口!”賀煜猛地呼喝出來,吼聲震得整個走廊都起了一陣搖晃,回音四響。 “阿煜——” “是的,我迷戀她,我就喜歡睡她,我只想睡她,就算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也要把她留住,一輩子留住!所以,你最好能給我找個像她這樣能把我迷住的女人,否則別再在我面前說那些沒意義的話!”賀煜俊美的容顏狂怒陰霾,高大的身軀疾風般地奔向隔壁的書房,狠狠甩上房門。 季淑芬先是被嚇得怔愣了一陣子,稍后回過神時,急忙跟著奔過去,伸手在門上重重捶打,邊打邊吶喊,“阿煜,開門,你出來,出來給我把話說清楚,什么叫做你只要這賤人,一輩子都要!媽不準,媽不準你聽到沒有!出來,給我出來!” 可惜,房內的人似乎沒有聽到,任她打痛手掌喊破嗓子,那道暗紅色的木門依然緊緊關閉著。 季淑芬愈加氣急敗壞和不甘不忿,氣得渾身發抖,然后又是痛罵凌語芊,這殺千刀的狐貍精,這人盡可夫的小賤人,早知道昨天應該用刀將她大卸八塊,劃花那張狐媚的小臉蛋,在她身上刺千個洞萬個洞! 凌語芊,你這小賤人,這輩子,我和你耗上了! 啊——啊—— 憤怒得近乎崩潰的喊聲,幾乎響徹了整條走廊…… 同一時間,出了華韻居的凌語芊,由司機載著離開賀家大莊園。 一路看著熟悉的景物,她滿腹思緒澎湃起伏,腦海像是播放電影似的,閃現出一幕幕畫面,這也才發現,嫁進賀家的這段日子,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被悲傷占有,但也還是有著快樂,只不過,快樂的時光極短極少,跟悲傷相比顯得微不足道,以致被忽略。 天佑,天佑,天佑…… 她在心里不斷吶喊著這兩個字,反復吶喊著這個令她永遠心動和深愛的名字,眼淚克制不住嘩嘩直流,最后,她索性趴在車窗上,無聲地痛哭出來。 車子一直穩步前行,司機通過車后鏡不時看著凌語芊,見她哭得渾身抽搐,他感到很納悶、很疑惑、很詫異,但基于自己只是一個司機,便也沒有多嘴詢問,只略微加快車速,希望能盡快抵達目的地,好讓她早點結束這場痛哭。 將近半個小時的車程,總算結束,司機先下車,走到后座那邊,打開車門,叫凌語芊下車。 凌語芊已經抹去眼淚,但眼眶還是紅紅的,迎著司機布滿關心和疑惑的眼神,她不吭聲,回他一個感激的注視,轉身走入小區,回到家中。 開門的人,是凌語薇,見到她回來,興奮不已。 凌母也面帶微笑,但又看她手中所提的行李袋,笑容立即凝住。 凌語芊先是給薇薇一抹寵溺的笑,目光轉到母親身上,俏臉一片黯然,訥訥地喊出一聲,“媽!” 這聲低低的呼喚,帶著內疚和悲痛,還帶著受傷后對呵護的尋求和渴望。 凌母也大覺心酸,心中隱約明白怎么回事,她不做聲,從凌語芊手中接過行李袋,另一只手擁住凌語芊單薄纖細的肩膀,回到沙發坐下。 善解人意的凌語薇已經倒了一杯溫開水,為凌語芊呈上,“jiejie,請喝水!” 凌語芊脆弱的心靈頓時又是一番感動,她就知道,還是家里最好、最溫暖!尚未完全恢復過來的紅眼眶,不由得再次淚光閃閃,她一手接過杯子,一手輕撫著凌語薇的頭。 凌語薇巧笑倩兮,天真無邪地問,“jiejie,你今天不用上班嗎?你什么時候回去姐夫家?” 凌語芊稍怔,訥訥地道,“jiejie今天休假,jiejie暫時都不回去了。” “啊,真的嗎?太好了,jiejie不走了,太好了!”凌語薇不諳世事,馬上歡呼起來。 凌語芊也淡笑,目光隨即轉到母親身上,定定望著母親。 凌母唇間也綻出一抹微笑,若無其事地道,“昨天三姨婆剛好讓人捎了一大包腌瓜和酸豆角,都是你最喜歡吃的,媽本來還惋惜你吃不到呢,如今你回來了正好,媽中午先弄一些給你嘗嘗。” 凌語芊再一次心頭蕩漾,櫻唇顫抖囁嚅著,但最后,也沒多解釋,只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先和薇薇坐一會,媽去弄午餐。”凌母說罷,起身往廚房走。 凌語薇也迅速過來,挽住凌語芊的手,細聲發出一個請求,“jiejie,那你周末也在家嘍,你能帶我去逛街嗎?我上次和敏敏逛街的時候,看中一件粉紅色裙子,不過我不敢和mama說。” “行,jiejie送給你!”凌語芊想也不想便答允。 凌語薇頃刻眉開眼笑,習慣性地依偎在凌語芊的肩上,撒嬌起來,“我今晚要和jiejie一起睡,我有很多悄悄話跟jiejie說哦。” 凌語芊順勢擁住她,寵溺道,“好啊,jiejie很久都沒聽你說過悄悄話了,不如咱們今晚聊通宵?” “嚇,聊通宵?jiejie明天也不用上班嗎?”凌語薇美目一瞠,忽然轉到另一件事,“對了jiejie,你不在那邊睡,姐夫夜晚豈不是一個人睡,他會不會想念你,然后睡不著覺?” 凌語芊愕然,怔了一下。 “上次薇薇好像聽采藍jiejie說過,姐夫每天晚上都要摟著jiejie睡,現在jiejie回家了,姐夫不就不能摟著你睡了?他會不會失眠呢?”凌語薇繼續天真單純地問。 凌語芊恍然大悟,且窘迫不已,上次和采藍抱怨賀煜每晚都折磨她的事,想不到讓薇薇給聽見了,幸好,看樣子薇薇聽得不多,而且似乎并沒有懂得男女之事。 迎著meimei疑惑純真的眼神,凌語芊決定直接避開這個話題,于是道,“薇薇,你先坐一會,jiejie去幫媽弄菜。” 凌語薇也不多加探究,附和道,“要不要我也一起幫忙?” “不用了,你看電視吧,今天就由jiejie來做。”凌語芊又是淺淺一笑,再摸了摸薇薇的頭發,起身,走進廚房。 凌母正在調弄著雞翅,準備等下炸來吃,見凌語芊進來,溫柔憐愛地道,“怎么不多休息一會?” 凌語芊抿了抿唇,隨手拿起菜來整理,弄著弄著突然道,“媽,您不問我為什么回來嗎?” 凌母忙碌的手,倏忽一頓,她怎會不想問,盡管大約猜出怎么回事,可她還是希望能得到確切的印證,她還想著,等今晚再去找女兒談談的。 “當初決定結婚前,媽跟我說過,這興許是老天爺給我的一個機會,我不妨順意天意,假如結果不行的話,那就當做一個了斷,徹底放下這段感情。”凌語芊自顧述說了起來,語氣幽幽,惆悵滿面。 凌母則目瞪口呆,還以為女兒只是受到委屈而回家小住幾天,但事實上…… 她再也無法淡定,趕忙放下筷子,拉起凌語芊的手,急聲問,“芊芊,發生什么事了?你想放棄了?你決定放棄了?孩子,告訴媽,到底怎么回事?賀煜欺負你?傷害你?又或者,是別的事?” 凌語芊定定望著母親,然后,將季淑芬的惡行一五一十地訴說出來,期間再次深切體會到當時的悲傷和憤恨。 凌母聽后,更加氣急敗壞,“那你沒事吧,你怎么現在才告訴媽,發生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第一時間讓媽知道!” 說到最后,凌母哽咽出來,幾乎柔腸寸斷。 “媽,您別急,別慌,我沒事,都沒啥問題了。”凌語芊馬上安撫,將傷悲和仇恨隱藏在眼底。 凌母緊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而后,忿然道,“等下吃完飯,媽帶你去賀家,媽要為你討回公道!” 女兒自小乖巧懂事,就算當年得知女兒偷偷和天佑交往,她也只是苦口婆心規勸或悲情哀求,依然從未大聲責罵過女兒,這狠心的痛打更是不會。自己如此疼惜的女兒,卻遭那季淑芬這般沒人性的虐打,這是何等的令人氣憤和心疼! “媽,別生氣,沒必要的,那樣的人不值得我們動氣!我已經跟爺爺提出離婚,將來我們再也無拖無欠,我再也不會受到他們傷害了!”凌語芊反握住母親的手,繼續安慰,說話的語氣格外堅決。 凌母則又是怔然,離婚……剛剛一聽女兒被虐打,只顧著心疼和悲憤,還來不及想這更深一層。 “芊芊,你說真的?你真的提出離婚了?那賀老先生怎么說?賀煜呢?他同意嗎?對了,季淑芬打你的事賀煜應該知道吧,他是什么反應?他站在他母親那邊?可是,你真的舍得嗎?真的能放下嗎?”凌母連續發出好幾個詢問,焦慮再次主宰整個身心。 凌語芊沉吟片刻,沒就著問題回答,只悲痛地說,“我和他,再也不可能了。” 她當然舍不得,至少,目前為止根本還放不下,可那又怎樣,她必須得放下!太多太多的傷害,太多太多的阻隔,讓她身心疲憊,再也承受不住,再也支撐不住。 凌母更是深深悲痛,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支支吾吾了一會之后,還是忍住了,愁眉苦臉地發著呆。 凌語芊擁住她,保證道,“媽,請別擔心我,我真的沒事,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我已經考慮清楚了。” 別擔心?怎么會不擔心呢,凌母依然憂心忡忡,滿腹悲悵。雖然無法完全了解到女兒的具體想法,但女兒對天佑的這份愛,她還是理解的,那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媽,快做菜了,我肚子餓了呢,對了,爸呢,他今天中午會回來吃飯的嗎?”凌語芊又道,盡量顯得若無其事。 凌母深深嘆了一口氣,便也暫且結束這個話題,邊回到灶臺前繼續攪拌雞翅,邊應道,“他昨天去了香港,說要過幾天才回來。” “去香港?爸……去那邊做什么?”凌語芊馬上皺起娥眉,也繼續洗菜。 “我不大清楚,說是有個舊識在那邊當投資顧問,叫他過去合作,上次你給他的二十萬元,他都帶走了。”凌母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眉頭也微皺著,很明顯對丈夫的行為并不贊成。 凌語芊更加心情忐忑,投資顧問?合作?興許是父親最近已經做過太多的糊涂事,導致她總是有點懷疑。 凌母不想女兒更多cao勞,便安慰道,“你別擔心,應該沒事的。來,幫媽把酸豆角和咸瓜拿出來,媽炸雞翅,你負責切咸瓜。” 凌語芊又是沉吟了片刻,于是暫且作罷。接下來,母女兩皆不再做聲,各自忙碌,各自愁思。 午飯后,凌語芊回到自己的臥室,趁著換睡衣的時候,順便到全身鏡前檢查一下身上的於痕,將昨天挨打的地方都仔細看一遍,還忽然想起賀煜為她搽藥的情景,心房禁不住的悸動。 一會,她從中醒來,壓住那不該有的悸動和留戀,走到掛在墻角的花制長裙前,注視,撫摸,追憶,悵然若失。 因為這件裙子占位比較大,無法像其他物件那樣收藏起來,便一直這樣掛著,以致時刻都能看到。可現如今,這段感情要徹底放下了,這件裙子恐怕也得舍棄了吧,屆時,把它當垃圾扔掉呢?還是將這些假花一片片拆下來,放在盒子里,連同其他物件永久壓在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