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蘇玉知道秦硯是怕將身上的風寒染給了小皇帝才止步不前,心里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握住小皇帝玉藕一樣小胳膊,這回卻沒將它塞回到錦被里,反而牽著他的手向秦硯的方向揮了揮,口中柔聲道:“看你小舅舅在對你笑呢。” 在不遠處站著的秦硯匆忙也抬起手來揮了揮,相比于他平日里芳蘭竟體的模樣,這動作怎么看怎么引人發笑。 果不其然,小皇帝很應景的拍手笑了起來。 太后手忙腳亂地將小皇帝重新穩住,口中抱怨道:“好了,莫要再逗他了。”口吻卻漾著溫柔的笑意。 秦硯這才停下了動作,蒼白的面容上因為激動而泛起一絲潮紅,而后便又是一陣低咳。 蘇玉一直用眼角余光注視著秦硯,想到以前冬兒對自己說秦硯喜歡孩子喜歡得不得了的話……這般喜愛孩子的秦硯,當初卻為了給她調養身體而主動服了不讓她受孕的藥。 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蘇玉手上動作十分溫柔地幫小皇帝將襁褓掖好。 “有勞了。”因著蘇玉的幫忙,太后終于可以松了一口氣,對著蘇玉感激道。 蘇玉笑意有些勉強,后退了一步對著太后福了福身道:“恭賀吾皇開口之喜。” 太后輕拍著小皇帝的背笑道:“雖然開口的第一個詞不是母后,但是哀家心里依然十分歡喜。” 秦硯方低咳中恢復過來,再抬起頭時,面上也孩子氣地露出驕傲的神情。 蘇玉又行了第二個禮:“既然太后今日尚有要事,阿玉便不多打擾,這便告辭了。” “你去罷。”太后頷了頷首道,“方才領著你入宮的內侍此刻就在外面候著,讓他帶你出宮便是。” 蘇玉應了一聲,抬起眸來又深深看了秦硯一眼,這才轉身出了太后寢宮。 秦硯所站的位置就在內殿的窗口附近,默默注視著蘇玉隨著內侍走入長長的宮道,才轉過身來重新坐回到方才那張四方扶手椅中。 “你今日遞的碟子上不是說午時正便會入宮么?”方才小皇帝鬧得太兇,現在便打起了奶嗝。太后一面扶著他的后背將他抱坐起來,一面對著秦硯問道。 “原本是打算在午時入宮的。”秦硯端起手邊的茶盞啜飲了一口,“但是被一件事情給耽擱了。” “什么事兒?”聽出秦硯口吻中的肅然,太后將視線移到秦硯的身上,看到他竟然在喝茶,忍不住提醒道:“你既然傷寒未愈,還是莫要再喝茶了。” 秦硯將茶盞捧在手中,對著太后一笑道:“不打緊的。” “怎么不打緊?”太后蹙眉道,“你若是覺得嗓子干,哀家便讓人換一壺清水過來。” 秦硯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茶盞輕輕放到矮桌上:“莫要麻煩了,我這幾日在試藥,未免藥性相沖,并未服用治療傷寒的中藥,現在喝些茶剛好能緩解一下上試藥的藥效。” “試藥?定元丹?”除了定元丹,太后也想不出還會有什么藥如此重要,讓秦硯不顧及自己身體親自試藥。 “沒錯。”秦硯點頭道,看著小皇帝又有些吐奶的征兆,忍不住開口道,“你還需要將他抱著再坐起來一些,最好趴在你的肩上,這樣才不會吐出來。” “我倒不知道楚老先生什么時候還教了你這些。”太后好氣又好笑道,卻依然按照秦硯所說的方法將小皇帝抱高了一些。 秦硯沒有搭理太后的調侃,眉目柔和地注視著小皇帝,過了半晌之后,才輕聲道:“今日我在書房中試藥時,有人將一封信綁在了箭矢之上,射到了我的身側。” 太后眸光一滯:“何人竟然如此大膽?” 秦硯將手伸入袖中,摸出了一張布滿折痕的信紙,對著太后揮了揮道:“睢陽王。” “睢陽王?”太后愕然道,“他與你并沒有什么交集,為何會寫信給你。” 此番話畢,太后兩條黛眉向中心一蹙,已有不祥的預感在腦海中蒸騰:“難不成是……你的玉佩?” “沒錯。”秦硯容色寡淡的點了點頭,墨色的眼瞳深邃,讓人完全猜不出他的情緒,“那玉佩,現在是就在他的手中。” “此事可能確定?”太后的口吻中透著驚慌,“會不會他只是為了達成目的而詐你?” “不會。”秦硯搖了搖頭,將那封信對著太后的方向攤開,“他在這封信中描了一遍玉佩的輪廓,正好與我玉佩的形狀吻合。他是想以此玉佩要挾于我,讓我說服你下令退兵。” 太后輕拍著小皇帝后背的動作一頓,沉默了許久,終于深吸了一口氣道:“我這便去下旨,讓蘇逍即刻收兵回凌安城。” “不可!”秦硯匆忙阻止道,“不能收兵!” 太后擰著黛眉看向秦硯:“你這是什么意思?” 秦硯清俊的面上一片云淡風輕之色,一雙漆黑的眼睛卻仿佛有星光閃動:“我們已經走到了這步,若是在此時收兵,只會給睢陽王休養生息的機會,以前走的那些棋便會功虧一簣。” “那你要我怎樣?!”太后不禁拔高了嗓音,“你當知前朝余孤這般的身份意味著什么!那自古便是寧可錯殺一千,不會放過一個的存在!若是你的身份真的暴露,即便我是太后也壓不住百官的聯名奏請,你的下場便只有一個死!難道你要讓我袖手旁觀地看著這一切,看著你去死不成?!” 太后懷中的小皇帝被她的聲音驚得不安地動了動,抬起一雙迷茫的大眼睛在兩人的面上來回掃視。 “小舅舅,嗚嗚……”奶聲奶氣的聲音對著秦硯糯軟道。 “顯兒乖。”秦硯幽深的眸光化了化,對著太后搖頭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會現在去輕易赴死的。” 太后輕輕安撫著小皇帝的背脊,聞言抬起眼簾欲言又止地看向秦硯。 “定元丹。”秦硯道,“這些日子我會盡快將定元丹煉制出來,到時候一旦東窗事發,你賜我一個全尸便是。” “你的意思是……”太后的聲音發緊,早已失了平日里的凌人氣勢,“讓我將那定元丹化在本應送給你的鳩酒之中,憑著它鎮定血脈三元歸墟的功效,借此假死必過一劫?” 秦硯點了點頭。 “荒謬!”為了防止再次驚動了懷中的小皇帝,太后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口吻中的焦躁不安卻不加掩飾,“那定元丹就連你師父楚老先生花了二十多年也才煉出兩顆,你當真以為自己用短短的十多天時間就能真得煉出來?” 秦硯捂著嘴唇悶咳了兩聲,而后抬起頭來對著太后聲音沙啞道:“我會的。” 太后默不作聲。 “玉兒是知情之人,到了那時我會讓白青將已經煉制好的定元丹交到她手中,再由她替我送入宮中給你。” “你就這般信任她?”太后口吻不虞道。 秦硯的嘴角勾了勾,溫聲道:“我信任她,如信任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