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猜想他確實疲憊,蘇玉盡量挺直了背脊讓他靠得更舒服一些,繼續驅馬前進。 因著已然到了那日自己遭遇滑山之處,蘇玉于后面的路十分熟悉,不用秦硯的指點,便自己摸索著來到了黎城城郊。蘇玉還記得秦硯說過白青會在沿途做記號,指點他們如何行路,便凝神尋找了起來。 那記號必然做得十分掩人耳目,蘇玉逡巡了一圈也沒有半分頭緒,正打算重頭再找一遍,卻聽到距離自己不遠的密林間傳來一聲輕呼:“二小姐?” 這聲音蘇玉分外的熟悉,帶著遲疑與驚喜。蘇玉向聲音傳來之處看去,果然見到高晟與幾個蘇家軍正急匆匆向自己這邊疾奔過來,在趕至蘇玉與秦硯的駿馬之前時,高晟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番,雙膝一屈猛地跪在了兩人面前,垂頭低聲道:“是高晟的疏忽,令蘇二小姐身處險境,還請二小姐責罰。” 秦硯依然靠在蘇玉的肩上,如此大的動靜竟然沒能將他吵醒。秦硯不動,蘇玉自然也不敢動,只是揚了揚馬鞭,示意高晟站起身來,開口問道:“我大哥呢?為何你沒有與他在一起?” “蘇少將軍已然在蘇……”說到此處,高晟瞥了秦硯一眼,頓了頓道,“蘇少將軍依然被那個名叫張啟的捕快護送出城,我們是被少將軍派來接應二小姐的。” “張啟?”蘇玉眉頭緊蹙,“大哥他身負重傷,你怎能將他交給一個外人?” 高晟被蘇玉說得頭垂得更低:“二小姐有所不知,那張啟其實早就察覺到了于明堂在追捕少將軍與秦大人。前些日子張啟一直忙得沒有現身,便是去黎城附近制造蘇少將軍已然離開的痕跡,誤導于明堂向城外搜索,這才為蘇少將軍多爭取了幾日休養的時間。張啟這人十分可信,還請二小姐放心。” 蘇玉沉吟:“無論如何,大哥身邊不能離了人,我們還需要盡快趕到。” 高晟對著身邊的暗衛揚了揚頭,立刻有人將一直藏在樹叢中的馬匹牽了出來。 秦硯還未蘇醒,蘇玉動了動肩膀,問道:“可有馬車?” “這……出來的匆忙,我們并未準備馬車。”高晟一面說著,一面將視線移向蘇玉的身后,這才察覺出秦硯的不對勁來,“秦大人這是……” “他身體不適。”秦硯如此久沒有醒,蘇玉也十分猶豫,“你可見過動了武便會發熱病的癥狀?” 高晟與其余幾個蘇家軍面面相覷:“并未聽說過。” 蘇玉焦躁地吐一口氣:“那事不宜遲,我們快些上路罷。” 高晟卻立在原地未動:“看秦大人的模樣,此刻怕是已然沒什么意識了,這樣坐在馬上怕是會有落馬的危險,要不還是讓我帶著秦大人罷。” 蘇玉點了點頭,在馬背上轉過身來輕喚道:“秦硯,秦硯。” 秦硯卻雙眸緊閉,沒有絲毫反應。 蘇玉心下有些害怕,伸手輕輕晃了晃他,高晟亦走上前來,打算將秦硯從馬背上直接扛下來。 “慢著。”蘇玉忽然道,握著秦硯手臂的滑下,卡在他的腕間一探脈搏,神色倏然一變。 這脈象狂躁如同奔流駭浪,是蘇玉從未見過的詭異。 第一卷第一百三十二章 “秦大人?”扶著秦硯身體的高晟突然道,“二小姐,秦大人似是醒過來了。” 蘇玉的視線向秦硯蒼白的面容看去,果然見到秦硯的眼睛隨著微顫的睫毛緩緩睜開,雙眸依舊迷茫空洞,看起來毫無平日里的溫潤神采。 “你現在感覺如何了?”蘇玉急匆匆問道。 秦硯的目光在高晟等人的面上逡巡了一圈,這才落回到蘇玉的身上。將手腕從蘇玉的掌中緩慢地抽了回去,秦硯搖了搖頭道:“我沒事,方才應該是累極,不小心睡過去了。” 若只是睡過去,又怎么可能那么大的動靜都沒有醒過來。蘇玉雖然心中疑惑,但也知道此時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便只能壓抑住心中的疑惑,對著秦硯道:“你現在太虛弱,這樣坐在馬背上只怕會有墜馬的危險,還是去高校尉的馬上罷,有他照看著我也能放心一些。” 秦硯卻不知為何擰了起來:“方才昏睡著我都沒有摔下馬背,現在清醒了自然更不會,還是就這樣罷。” 高晟為難地看向蘇玉。 秦硯攬在蘇玉腰間的手倏然緊了緊,在場的其他人因為秦硯寬博長袖的遮擋看不見他的動作,可蘇玉卻如何能感覺不到。這還是蘇玉頭一回見識到秦硯如此孩子氣的一面,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對著高晟道:“既然如此,那便讓他在我這里罷。一路行路的時候,你跟在我身后時刻注意著些,若是有什么不對,直接喚我便是。” 高晟應了一聲,一行人這才開始繼續上路。 因著秦硯身體狀態不佳無法耽擱,而蘇玉心中又記掛著蘇逍,是以幾人循著記號連夜不停歇地趕路,到了第二日的清晨,便來到了蘇逍所在之處——一個坐落在十分偏僻的小縣城中的宅院。 這縣城距離規模稍大一些的化錦城不過小半日的功夫,蘇玉抬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宅子與周邊不算繁華的環境,暗暗詫異蘇逍最終會選在此處落腳。 高晟幫著蘇玉將秦硯攙扶下馬,瞟見了蘇玉面上沉吟的表情,開口解釋道:“蘇少將軍原本打算直接趕至化錦城,但是因著連日趕路,傷口受不了顛簸,最終迫于無奈只能在此落腳。” 蘇玉心頭一凜:“大哥現在傷勢如何了?” “似乎是背上的傷口重新裂開了。”高晟道,“秦大人身旁那個姓白的小童也在,說蘇少將軍的傷口雖然無甚大礙,但是如果繼續趕路,傷勢恐怕會更加惡化。正巧蘇……張啟說自己在此處有一個宅子,我們最終便隨著他來到了此處。” 幾人面前的宅子雖然算不上雕欄玉砌,可看起來也十分寬敞舒適。蘇玉拿不準是蘇逍的傷勢確實撐不住,還是張啟故意將他們引到此處,畢竟在蘇珺一事上張啟便有所隱瞞,由不得蘇玉不懷疑。 正在蘇玉思忖之間,一直半倚在高晟身上的秦硯忽然聲音虛弱道:“那便請高校尉帶路罷,我想去看看蘇少將軍的傷勢。” 秦硯此刻連站穩都艱難,清俊的面容憔悴煞白,眼神也晦暗無光,仿佛隨時就能昏死過去一般,看得人心驚膽戰,哪敢讓他去給人瞧病。 高晟側過頭來頗為為難的看了秦硯一眼,便聽蘇玉淡淡道:“我們確實該進去,將秦大人安置完畢歇下之后,我自己再去大哥那里。” 聽到蘇玉如此說,高晟也松了一口氣,幫蘇玉攙扶著秦硯,帶著他們一路走到了宅子的內院。 這臨時落腳的宅子必然被荒廢了許久,高晟將秦硯與蘇玉領入了內院中的一處空廂房。廂房內物件齊備,但是除了床榻上的床褥是新換的之外,無論是桌椅還是其余的陳設,皆落了一層厚厚的灰,顯然是還未來得及打掃出來。 待到蘇玉將秦硯安置妥當,替他將被角仔仔細細掖好了之后,白青也聞訊趕至了秦硯的廂房。 視線直直瞥向躺在榻上無聲無息的秦硯,白青連禮都忘記了向蘇玉與高晟行,便焦急地趕到了秦硯的榻前。伸手在秦硯腕間的脈搏上一探,白青仰起頭來看向蘇玉,口吻惶急問道:“蘇二小姐,公子這是怎么了?” “他從昨夜開始便一直在發熱,到了現在熱癥都沒有退下去。”蘇玉回答道,“你跟著他研習過醫術,可知這是怎么回事?” 白青的神色怔忪,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眶倏然紅了,嘴唇張張合合了幾次正要說話,卻覺得自己搭在秦硯腕間的手被人扯了扯,就這樣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蘇玉的視線亦隨著白青轉到秦硯的面上,便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然睜開了眼,對著自己勉強勾了勾唇角。 “我累了,現在想躺一會兒。”躺在床上的秦硯聲音虛弱道,“既然蘇少將軍亦受了傷,玉兒你還是先去那里看看他,我這邊沒什么大事,就是身上沒有力氣,睡上一覺便好。” 蘇玉猶豫了一下,隨即點頭道:“那我先去大哥那邊一趟,過會兒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