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蘇玉不知為何,只覺得已然干涸的眼眶驀地酸澀了起來。視線漸漸模糊,蘇玉方才面對著蘇逍還能勉力維持鎮定,此刻那股子情緒不知道為何卻再也無法抑制,一直強忍著的淚珠子在通紅的眼眶中轉了幾圈,頓時便如斷了線一般地往下落。 秦硯一怔,匆忙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了紅木桌上,走到蘇玉身邊抬起她的下頜溫和柔聲問道:“這是怎么了?怎么見到了我便哭了?” 蘇玉搖了搖頭,后退了一步掙脫了秦硯的手,用衣袖囫圇將臉上的淚水拭了拭,再張口時聲音依然帶著哭腔:“你去哪里了,為何現在才回來?” 說到這里,蘇玉抬了低垂的眼簾又看了秦硯一眼,這人安靜地站在那里,一襲月白色的錦衣,清華霽月的氣質將此刻狼狽不堪的自己襯托地更加尷尬。 心中覺得很是丟面子,蘇玉想止住這莫名其妙的眼淚,卻怎么努力都于事無補。蘇玉破罐子破摔,哭得更加傷心。 秦硯此刻也慌亂了,一雙手搭在蘇玉肩頭也不是,為她擦拭眼淚也不是,索性直接將她攬在懷中,壓低了聲音在她耳畔勸哄道:“我只是為你去煎藥了,你莫要再哭了。下次我若是再去哪里,必然提前與你說一聲,可好?” 蘇玉在他的懷中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卻無論秦硯如何柔聲勸哄,都不出聲回答了。 兩人便這般維持著相擁的姿勢在房中佇立了片刻,待蘇玉將秦硯肩頭月白色的衣衫洇濕了一大片,情緒終于平息,揉了揉眼睛,一把將秦硯推開,自己臉上也有些訕訕的,扭過頭去不看秦硯。 “你究竟是怎么了?”秦硯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拉過蘇玉來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干凈。 蘇玉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一看,這帕子果然是自己在營地時給他的那一方。 心中的郁結好了一些,蘇玉開口,聲音因為剛剛哭過而染了一層濕意:“大哥已然看出了你我之間的關系。” “他可是不同意?”秦硯輕聲問道。 蘇玉抿了抿唇。 秦硯將帕子重新收起:“蘇少將軍不同意,蘇老將軍同意了便是。我要娶的是你,又不是他,大不了到時候讓他再揍我一頓,揍到他氣消了便是。” 蘇玉掛著細碎淚珠的睫毛顫了顫:“父親將前來提親的人都婉拒了,而你卻這般篤定父親會同意,難道原因便是……” 秦硯眸色微露緊張看著蘇玉道:“我一直未講給你聽,便是怕你會生氣。” 蘇玉雖然明知心中該氣,可剛經歷了方才的事情,此刻卻怎么都惱不起來,只能狠狠瞪了秦硯一眼,只是這一眼因為帶著淚意,全然沒有半分氣勢。 秦硯抓緊空檔無賴了起來,將蘇玉一把攬在懷里,輕吻著她的耳側道:“莫要哭了,你方才哭的我都手足無措了。” 蘇玉捶了他胸口一記:“若是再被我發現你有事情瞞著我,定然不會這般輕易饒了你。” 秦硯動作一頓,將蘇玉放開,對著她道:“既然不氣了,便來喝藥罷,這藥我特意加了些蜂蜜,一會涼了只怕會更苦。” “什么藥?”蘇玉將那藥碗從紅木桌前拿起,放到鼻尖一嗅,濃郁的苦澀瞬間撲面而來,味道似是有些熟悉。 蘇玉眉頭一皺,看向秦硯問道:“避子湯?”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日一直在思考新文男主的背景,本來設計的覺得不夠味兒,然后又推翻了重新想,然后強迫癥瞬間爆發,一口氣羅列了十幾種可能性……然后把自己繞進去了……怎么會有這么糾結的人呢……≥﹏≤ 第一卷第一百二十五章 秦硯一怔:“是安神祛寒的中藥,與你平常喝的藥相比,只是換了幾味草藥罷了。你為何會認為它是避子湯?” “因著前一陣子翻閱了一些關于避子湯的書籍,覺得其中的一味藥聞起來分外熟悉。”蘇玉小聲嘀咕道。 “你為何會翻閱這個?”在凌安城時她與蕭致墨走得尤其近,難道……秦硯眉頭深深蹙起,眸中情緒變化萬千,最終定格成緊張忐忑。 蘇玉一見秦硯的神色,便知道他誤會了,用泛著瀲滟水汽的眸光瞥了他一眼,嗔怒道:“你在這里一個人胡思亂想些什么!我看那書,只是因為冬兒曾與我提過,我們以前在秦府時,你因著我體質太弱而私下里服藥避子的事情……” 說到這里,蘇玉收回目光垂了眼眸:“雖男女體質有異,服用的藥也不一樣,但我仍然怕那藥終歸會對你身體有傷,這才找了相關的書籍去翻了翻。” 秦硯的面色漸漸暖融,嘴角的弧度彎起,最后竟然忍不住輕笑出聲。 蘇玉說完便有些懊悔,只覺得自己是瘋魔了才會將這話這般坦誠的說了出來。那時兩人還未和好如初,這么說便等于承認了自己在凌安之時便擔憂著他。 “那藥無傷于身體,你莫要擔心。我那時便是想與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又怎會做什么違反初衷的事情。”秦硯凝視著蘇玉的側顏,輕聲道,“不過你卻要知道,與我服用的藥不同,避子湯的藥性十分陰寒,女子體質原本就偏陰,服用那藥對身體的傷害極大,這種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來服用。而一般的醫者為了緩解避子湯的陰寒對于女子身體的傷害,會在湯藥之中添加一些驅寒滋補的藥草來中和藥性。你現在手中的這碗藥里便有這幾方藥草,是以你才會覺得味道相似。” 蘇玉聞言,端起碗來輕啜了一口,眉眼立即皺了起來,“好苦。” 秦硯看著蘇玉的模樣忍不住勾唇一笑,掀開了桌上的青瓷茶壺蓋兒看了看,發現里面裝的是茶水,又重新去換成了清水為蘇玉斟了一盞,口中贊揚道:“沒想到你現在識藥的本領漸長,竟能分辨出藥汁之中的不同來。” 蘇玉一面小口小口喝著,一面從碗沿處抬起一雙秋水似得眸子睇了秦硯一眼。待到青瓷碗中苦澀的藥汁終于見了底,蘇玉這才放下了碗,輕吁了一口氣道:“我還是喜歡以前的那一副藥方,起碼沒有現在的這幅這般苦。” “經過了昨夜,這藥方自然要換一換。”秦硯流動著暖意的眸光靜靜看著蘇玉的面容,“若是你肚子里真有了什么消息,我們也該盡早著手做準備才是。” “哪里能有這般快。”蘇玉輕啐,耳垂隱隱在發燙,不知是因為秦硯的話還是方才喝的那碗藥,“你有空琢磨著這些,還不如想想大哥那邊究竟如何是好。以大哥那個暴脾氣,到時候若是真的要揍你,我就算有心攔,怕是也攔不住的。” 蘇玉此言不假,自從蘇逍知道了蘇玉與秦硯的事情之后,對于秦硯的態度便急轉直下,甚至倒退回了兩人剛剛和離之時。只是奈何秦硯行事穩妥,對于任何人都是一副溫潤有禮的模樣,對于蘇逍的傷勢則更是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蘇逍對于秦硯這番模樣沒轍,也拉不下臉來主動找他的茬,最后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尋了個由頭讓秦硯莫要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其實蘇逍與秦硯認識了這么久,在營地時又同處于一個軍帳,一起出生入死了這么些時日,對于秦硯的印象早就有所改觀。 但這也不意味著蘇逍愿意自己從小捧在手心中寵愛的幺妹再一次與他沾上關系。這倒不是對于秦硯人品的不信任,蘇逍身為武將,想法便是直來直去,向來忍受不了他們文臣的花花腸子。況且秦硯若是如朝中其他只會動動嘴皮子挑刺的老古董一樣也就罷了,偏偏這人還有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本事。只是在蘇逍看來,于秦硯來說是好事,于蘇玉來說卻是麻煩。 蘇逍自然不愿意蘇玉重新蹚到這麻煩中去。 對于蘇逍的心思,蘇玉也不是不懂,是以自那次向蘇逍坦白了之后,每日蘇玉來到蘇逍的房中探視,雖然兩人亦會如平日里那般閑聊,卻誰也沒有再主動提起過秦硯。 蘇逍畢竟是武將出身,體質比起平常人家要好上許多,背上的傷口雖大,愈合的速度卻十分快,自醒來之后沒過五日,便已完完全全結了痂,已然可以被人攙扶著在庭院之中小小的活動一番。 這一日蘇玉也如往常一般將秦硯為蘇逍煎好的藥端入他的房中,帶他喝完藥之后,便扶著他去屋外曬曬太陽。 張宅的占地雖大,屋舍卻不多,是以外間的庭院便十分寬闊。蘇玉扶著蘇逍走了小半圈,便不敢再走下去,生怕活動得太過了反而不利于他傷口的恢復,是以兩人便尋了棵已經枯了枝椏的槐樹下,一面坐著歇息一面閑談。 午后的陽光帶著涼爽秋意,曬得人身上暖融舒適。蘇逍俊逸的無關被這陽光鍍了一層金邊,相比于那日提起秦硯時的冷峻,多了幾分暢快與舒逸。 蘇玉一直默默打量著蘇逍的神色,本來心中想趁著他心情不錯再旁敲側擊一番,但一想到蘇逍那日堅決的態度,便只好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作罷。 哪知蘇逍竟然主動提起了秦硯:“那赤紅寸香草一事,我已經修書一封送往府中,父親會派人去各處打聽著的。” 蘇玉聞言神色一黯。雖然她心中亦覺得此事欠了秦硯一個天大的人情,不還心下難安,卻未想到蘇逍的動作會如此迅速,與其說是不想欠人情,不如說他是在果決的與秦硯表明自己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