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又耍嘴皮子了不是?”蕭致彥從自己的棋罐中掏出一枚黑子,細細摩挲著道,“你小子真會享受,這棋子是瑪瑙做的罷?摸起來就是比我的那副順手,出征的時候記得將它帶上,若是得了空我們還能廝殺一盤。” 出征必然少不了連夜趕路與隨時待命,到時候怕是連覺都不夠睡,哪里有閑暇時刻與人下棋對弈,秦硯知道蕭致彥是在開玩笑,便也沒有答話,反而將他放在棋盤上的手按住:“你為何不問問我隨軍出征的原由?” 蕭致彥停了逡巡著棋盤目光,抬起頭來看著秦硯道:“若是這個決定是你親自做的,必然有合理的原由。” “你也太過信任我了。”秦硯嘆了一口氣道。 “難道不是?難道是蘇家的二小姐也要隨軍出征?”蕭致彥狐疑道,剛說完便搖頭自己否定道,“這完全不可能,以蘇老將軍那隔岸觀火的態度,放出來一個已經夠他肝顫幾日的,不可能一下放出來倆。” 蕭致彥頓了頓,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道:“難不成你是放心不下我?” 秦硯默不作聲從棋罐中掏出幾顆白子,將它們唰唰從自己這面一路鋪到蕭致彥那面去,最后一子落下,秦硯抬頭看向目瞪口呆的蕭致彥道:“我贏了。” 蕭致彥張了張嘴,“你你你”了半天說不出來一句完整話來。 秦硯的書童白青在這個時候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藥汁過來,看到神色憤慨的蕭致彥與氣定神閑坐在那里把玩著棋子的秦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公子,蕭少將這是又輸給您了?” 蕭致彥趕在秦硯面前開口道:“這回我可一點都沒有輸,是你家公子一連落了五子。” 秦硯溫潤笑笑:“我只是將你方才從棋盤上拿走的白子補回來而已。” “既然是補,怎么不落到原處?”蕭致彥冷哼道,“分明是報復。” 白青一面忍不住偷笑著一面走上前去,將蕭致彥對秦硯憤憤不平的視線阻隔開,遞給秦硯手中的藥碗道:“公子,到時候喝藥了。” “秦大人,該吃藥了。”蕭致彥跟在白青后面陰陽怪氣道。 秦硯也不惱,眼角含著怡然笑意從白青手中接過藥碗:“有勞了,把棋盤收了罷。” “哎,別介!”蕭致彥匆忙道,“我還沒下過癮!” 白青沒搭理蕭致彥的抗議,將黑白云子細細分類裝回到了棋罐中,端著棋盤行了個禮,昂頭挺胸地走了。 “你家的小書童這是越來越不待見我了。”蕭致彥看著白青出門的背影道,“以前我來時他可是左一聲致彥哥哥右一聲致彥哥哥,喊得親切得很,現在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以前你造訪我府上時也沒有像這般的原形畢露。”秦硯輕啜了一口那苦味濃厚到連蕭致彥都能清晰聞到的藥汁,面不改色道,“也沒有總欺負我們主仆二人。” 蕭致彥指著秦硯瞠目結舌:“我、我欺負你們主仆二人?秦大人你這睜眼說瞎話的本領近日以來又更上一層樓了。” “過獎過獎。”秦硯道。 正說著,白青收拾完了棋盤又端了一套精致的白釉茶具過來,在秦硯與蕭致彥面前各放一個杯子,白青端起茶壺將杯盞滿上。 蕭致彥低頭一看,一茶盞的清水。 “能給我換成茶么?”蕭致彥苦哈哈道,“用清水來待客,我說你秦府不至于落魄成這樣罷?” “公子身上有傷,服藥的時候不能喝茶,會影響藥效。”白青一本正經道。 秦硯將手中已經喝空的藥碗笑著遞還給白青,端起那碗清水喝了一口。 “可你家公子吃藥,我又沒吃藥,給我換成茶也不行么?”蕭致彥用手輕輕彈了彈茶盞的邊緣,隨著茶盞玲玲的聲音道,“這么好的白釉盞,不配茶喝太可惜了。” 白青為難地看了秦硯一眼。 秦硯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慢吞吞道:“家中沒柴火了。” “你用柴火泡茶?” “沒柴火,便燒不了熱水。”秦硯看著蕭致彥,一本正經道,“沒有熱水,自然煮不了茶。” 蕭致彥狐疑看向秦硯的空藥碗:“那你的藥哪里來的?” “自然是煎藥的時候將柴火用完了。”白青詫異看著蕭致彥,面上的表情似乎很不明白為何還有人連這些都不懂。 蕭致彥被白青的話一噎。 “若蕭少將實在想喝茶,出門右拐去柴房,先劈柴,后煮茶。”秦硯溫聲道。 “柴夫呢?”蕭致彥問道。 “最近因為我要隨軍出,征置辦了許多物品,所以囊中羞澀。”秦硯容色清華,不帶一絲羞澀道。 “……”蕭致彥沉默一望秦硯房中各色無一不精致的擺設,“秦大人如今被稱為兩袖清風也不為過。” 秦硯點頭贊同,毫不臉紅:“這幾日因為身上受了傷,否則我必定親自去劈柴為你煮茶,身為你的好兄弟,我卻連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你,實在是慚愧。” “罷了罷了。”蕭致彥匆忙打斷秦硯的話道,“一會兒等我臨回去前,幫你去柴房劈些柴好了。” “那便有勞了。”秦硯斯文一笑,對著還候在一旁的白青揮揮手道:“這邊便沒你的事了,先下去罷。” 目送著白青離開,蕭致彥道:“我說你都將日子過成了這樣,當初蘇家二小姐還能在這里呆上一年多的時間,真是太沒道理。” “她與你能放在一起比?”秦硯笑意清朗道,見蕭致彥的神情從無奈變成了受寵若驚,繼續笑道,“虧待了你也不能虧待她。” 蕭致彥的笑容在嘴角凝固:“你快別得意,你現在也只能虧待我。” 秦硯沉吟了一下,用指尖點了點床榻道:“跟你打個商量,我們出征的這些日子,讓你三弟別總往蘇府跑如何?” “他又去蘇府了?”蕭致彥訝異道,“三弟這幾日忙著給父侯跑腿做事,我還以為他抽不出什么空來了。” “他以前沒少去蘇府轉悠。”秦硯苦笑道,“每次我去轉悠,都能看到他。” 蕭致彥聽到了親眼的話,忍不住拍著桌子大笑出聲來:“我說你方才擠兌我的時候不是挺悠哉的么?怎么到了蘇府連大門不敢進了?我要是你,便直接沖進門去將人扛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