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我說你倒也管管你三弟,讓他別有事沒事的往蘇府跑?!?/br> “這可由不得我。”蕭致彥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沒聽過弟大不由兄嘛?” 秦硯若有所思的向蕭致彥身~下一瞟,強忍著嘴角笑意端起酒盅抿了一口。 蕭致彥這才反應過來,罵了一聲臟話擼起袖子打算和秦硯再干一架,就被一旁的蕭侯拽了拽衣領。 “父將?”蕭致彥壓住心中的暴怒看向蕭侯,不解問道,“怎么了?” 蕭侯伸手一指上座。 蘇玉因為座位離太后十分緊,早就注意到了有個內侍一路小跑到太后身邊,此刻正壓低了聲音不知道在說什么。 隨著注意到此事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不由收斂了手上的動作,漸漸安靜了下來。 此刻內侍已經稟報完畢,只見太后輕輕地拍了拍懷中小皇帝的后背,揚了揚頭,原本冷艷的眉眼逐漸揚起,連帶著嘴角也勾了勾,將她原本美得鋒利的容貌勾勒的溫婉了不少。 “既然最終戰役的捷報,那便讓他進來宣讀一下罷?!碧缶従彽馈?/br> 勝了?戰役結束了?大哥與二哥終于可以回來了? 蘇玉毫無防備下聽到太后的話,一陣狂喜雀躍倏然涌上心頭,只覺得渾身都因為激動在顫抖,忍不住側過身來目不轉睛盯著門口,只恨不得將來人要說的每一個字刻在心頭,好回去一一告訴母親。 御園中匆忙跑進來一個一身戎裝的士兵,衣著有些狼狽,渾身上下卻散發著屬于軍人的硬朗氣息。 那士兵雙膝一彎狠狠跪在御園最中央,蘇玉只覺得那一跪之重連地面都跟著顫了顫。士兵將手中一封包裹完整的信件用雙手緩緩舉過頭頂,口吻堅毅道:“捷報!” 內侍慌忙將那封信件接過雙手呈給太后,在太后拆信之時,便又聽那士兵一字一句緩緩道:“八月二十三日,我軍兵分三路圍攻胡國軍營,將包括胡國援軍在內的七萬大軍盡數殲滅,我軍……傷二萬三千人……” 那士兵的話越說越緩慢,到了最后,竟然忍不住哽咽起來:“亡,一千九百二十一人……” 蘇玉突然覺得心口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悶地喘不過起來,原本應是捷報,不知為何她會有這般的反應? 就連太后拆著信件的手都忍不住一抖,冷聲問道:“既然是捷報,你哭什么?” 那士兵努力平復著氣息,眼中的淚卻大滴大滴地砸在御園那片他跪著的土地上。他用雙手捂住眼睛,將眼眸包括淚水全部遮掩住,用這個姿勢緩緩彎下原本直挺的背脊,在額頭觸到地面的那一瞬間,爆發出一聲強烈的哭嚎。 “蘇少將在奮戰中身中流矢——陣亡……” 第五十七章 那名士兵口中的“陣亡”二字砸下之后,原本已然安靜下來的御園徹底一片死寂,紙張突兀撕裂的聲音在這般沉悶到令人窒息的氣氛中顯得格外刺耳。 在場的眾人皆順著聲音看去,看見一向鎮定自若的太后此刻正手忙腳亂地撕扯著那封戰報,卻因為手顫抖的太厲害將它從中間硬生生地扯成了兩半。 身旁的內侍見狀想要過來幫忙,卻被太后一把將他隔開。 “哇——”的哭泣聲猝然響起,在太后懷中的小皇帝也被母親不安的情緒感染,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太后怔了一怔,目露迷茫地垂下頭看了懷中柔軟可愛的小皇帝一眼,方才阻攔內侍的那只手緩緩放下,輕輕撫了撫小皇帝的濕潤的臉頰,再抬起頭來時臉上的神色已然沉淀了下來。 狠狠攥緊手中那份被撕成兩半的戰報,太后看向那個士兵,口吻鎮定問道:“你方才說陣亡的人,是蘇少將……”閉了閉眼,太后繼續問道,“還是蘇少將軍?” 因為蘇家出了蘇逍與蘇逸兩個少將軍,平常人等在提起他們時又不能直呼其名,為了便于區分,便稱呼蘇逍為“蘇少將軍”,蘇逸為“蘇少將”。這樣的區別只有常與他們接觸的人才會知道,是以在場許多大臣皆不知道太后為何會有此一問,而那士兵卻懂了,用袖子草草一擦面上的淚水,士兵哀慟道:“是蘇逸,蘇少將……” 太后闔著眼睛點了點頭,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平靜,將手中那份撕裂的戰報傳給內侍,示意他將戰報交給蘇世清,對著那士兵道:“你起身罷。” 士兵依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垂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卻仍能看到眼淚順著他的下頜一滴一滴的砸下來。 “賜酒。”太后說罷,亦抱著小皇帝站起身來,伸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盅緩緩道,“我們一起祭蘇逸少將一杯。” 在場眾臣聞言,全部站起身來,向著面前無人處端起酒盅隔空一敬,口中低聲道:“祭蘇逸少將!” 在所有人動作整齊劃一時,如果有任何人行動不一致,一眼便能讓人瞧見。 秦硯的位置就在蘇玉的對面,看著此時依然端坐在座位上,神色蕭索茫然的蘇玉,不禁目露擔憂之色。 “阿玉?!闭驹谔K玉身邊的蘇世清開口道,口吻沉穩如初,卻帶著些許嘶啞,“端著你的酒盅,站起來?!?/br> 蘇玉的嘴唇顫了顫,眸色恍惚一掃周圍眾人,似是將每個人都看了一遍,又似只是視線敷衍地劃過他們看著別處,口中輕吐道:“不?!?/br> 這一句話一出,所有人的動作都是一頓,默不作聲看向她。 蘇玉挺直了背脊,昂著頭堅定道:“我不站,我不要祭酒。二哥……二哥只是去駐守邊關,只是與胡國打了一仗,如今戰事大捷,眾將士未歸,就連大哥的家書都未到,憑什么……” 說到此處蘇玉的聲音已然在發飄,渾身上下都顫得不成樣子,卻急促的喘了一口氣,堅持著繼續道:“憑什么僅依靠站報上短短的陣亡兩個字,就說二哥已經不在了,就要為他祭酒?” 蘇玉眼眶發紅,卻一滴眼淚都未落下,環視了眾人一周,咬牙道:“要祭酒你們祭,我不祭!” 蘇玉這番話將各懷心思的眾人說得更加沉默,一片靜謐無聲中,方才那個傳來戰報的士兵轉向蘇玉,緩緩道:“二小姐,你應該不識得我,我亦是蘇家軍中的一員,跟隨蘇少將駐守邊關已半年有余。此次戰役我親眼看見蘇少將被箭矢穿胸而過,被少將軍扛回來時已經——” “住口!”蘇玉拔高聲音喝道,打斷了那名士兵的話,以往溫婉的神色此刻已然銳利如劍,直直刺向那名士兵,“無論你怎么說,我要等大哥二哥一起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夠了!”蘇世清突然開口怒道,“你給我站起來?!?/br> 蘇玉雙目通紅看向蘇世清,似是無法置信父親竟然會不同意她的話。 “父親?”蘇玉強忍著眼眶即將涌出的淚水道。 蘇世清合了合眼,厲聲道:“站起來,祭酒?!?/br> 蘇玉咬著唇側過了頭,一言不發。 蘇世清將手中的酒盅狠扣在面前的矮桌上,揚起手就要劈向蘇玉的頸側,這一擊若是直接落下去,蘇玉必然要被劈暈在當場。 從對面的座位出倏然竄過來一個身著淡青色文官官袍的身影,將蘇玉一把攬入自己懷中,帶著她強轉過了身,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的抗住了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