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秦硯坦誠回答道:“并沒有,怎么了?” “我記得往常每隔四五天便有捷報傳來,如今距離上次的戰報也相隔六天了,所以才會這么認為。” “蘇二小姐觀察的確實仔細。”蕭致彥回答道,“不過我大哥行軍帶兵對于往來消息素來重視,如果這幾日沒傳戰報回來,必定是因為邊關沒有什么新的情況。” 蘇玉頓了頓,道:“希望下一封戰報便是他們得勝歸來的消息。” 秦硯同意道:“就在這幾日了。” 蘇玉笑了笑,轉向秦硯道:“對了,昨日多謝秦大人割愛。” “本就是舉手之勞。”秦硯側過頭靜靜凝視著蘇玉,眸中似有風起云涌,說出的話卻云淡風輕,“那盆景是給蘇逍少將軍或者蘇逸少將的罷?” “是給二哥。”蘇玉回答道,“二哥大半年未歸,屋內太過冷清,母親便想為他的廂房多添置些花花草草,這樣看起來有生氣些。” “我猜也是。”秦硯笑道,“可惜等蘇逸少將鎮守邊關歸來,我才以一盆羅漢松接風,說來也是慚愧。” “你們在說什么?”一直在一旁插不上話的蕭致彥不滿道,“說的我一頭霧水。” 秦硯歉然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昨日我與蘇二小姐同看上了一盆盆景,便將它讓與蘇二小姐了。” 這一席話掠過了個中曲折,說得十分簡潔明練,蕭致彥了然挑了挑眉,看向秦硯打趣道:“我上次去你府上的時候你那一菜園子的花花草草死了一大片,如今怎么又跑出去禍害什么盆景了?” 秦硯面露無奈之色:“當時便與你說了那不是菜園子那是藥圃,我既然拿它來種草藥,自然也有要割用的時候,你上次來時我剛收了其中的大半部分。” “你們文臣就是喜歡擺弄這些無趣的東西。”蕭致彥不屑揮手道,“那菜園子里的東西一不會動二不會叫,淋一淋雨就死一大片,有這時間還不如多訓幾匹好馬來得輕松自在。” “那下次你再有什么馬病了便不要再找我,他們每次吃的藥草可都是我菜園子里辛辛苦苦種出來的。” “這可不成。”蕭致彥慌忙道,“你上次不還問我要新生馬駒子?若是你不來瞧病,我便不給你了。” 秦硯面容似笑非笑:“那你便聲音小一些,雖說我現在已不再是太醫令,但若是讓別人知道了我不僅幫人治病,還給你的馬醫病,怕是大家誰都不好過。” 蕭致彥爽朗大笑。 蘇玉在一旁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心中暗自詫異,她竟不知秦硯什么時候與這蕭侯家的二公子關系如此之好,聽他們談論的話語,應是在她與秦硯和離之后。 “這還要請蘇二小姐幫我們保密才是。”秦硯忽然轉向蘇玉,目露溫和笑意道。 “好說。”蘇玉微微一怔,然后飛快答道。 三個人閑聊著走到了舉辦萬壽宴的御園,因為時刻趕得剛剛好,園中已經來了不少人,此刻正三三倆倆攀談著。 蘇玉的視線在園內眾位大臣間逡巡了一周,終于在一群年齡基本在三四十歲以上的老臣中找到了蘇世清的身影。 “那個是新上任的五兵尚書,吏部尚書還有蕭侯,蘇老將軍與他們在一起,應該是在討論邊關軍餉的問題。”耳旁傳來秦硯的低聲解釋道。 灼熱的氣息輕輕噴灑在耳畔,蘇玉側過頭來躲了躲,對他感激道:“多謝秦大人解惑,既然父親在商議正事,那我便先不過去打擾了。” 不過蘇老將軍的正事顯然沒有商議多久,便被太后的到來打斷了。 一時間御園寂靜無聲,群臣皆下跪行禮。 太后今日穿著一身海棠紅色宮裝,將她本就艷麗到極致的眉眼襯得更加明媚動人,一雙嘴角微挑的鳳眼含著一絲威嚴與銳利一掃整個御園,太后從身后的宮侍手中接過咿咿呀呀兀自歡快的小皇帝,嘴角彎了彎,聲音清冷道:“今日是吾皇的萬壽宴,你們既然能出現在御園之中,便證明哀家沒有把你們當做外人。所以今日也算得上是半個家宴,大家隨意些便是。” 蘇玉隨著眾人起身,這才緩步向蘇世清走去,蘇世清身為太后名義上的父親,座位便在太后的下手,蘇玉在蘇世清旁邊落座,抬頭便看到秦硯氣定神閑地坐在了自己對面。 蘇玉側過臉來,壓低聲音對著身旁的蘇世清問道:“父親可知今日這座位是如何排出來的?” 蘇世清拍了拍她的手:“也沒什么人排,太后既然說了隨意,那自然是想坐哪里便坐哪里。” 可話雖這么說著,蘇玉卻注意到方才秦硯提起的五兵尚書很是自然的坐到了中排的位置,而蕭侯與蕭致彥則坐在了秦硯左右,很有一番按照遠近親疏落座的意味。 秦硯所坐的位置固然沒有蘇世清的好,可朝中老臣這么多,按理說如何也輪不到年紀如此輕的他坐在此處。但端看朝中眾人對此的態度,倒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可見秦硯如今在朝中的分量。 蘇玉的視線又情不自禁瞥向秦硯,卻發現他亦在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自己,捕捉到了她的視線,秦硯對著她點了點頭,露出一抹溫柔笑意。 蘇玉表情未動,本想不動聲色的轉過視線,秦硯身旁的蕭致彥便適時與秦硯低聲說了一句什么,秦硯這才收回了視線,對著蕭致彥搖了搖頭,兩人低語起來。 其實太后說是半個家宴,但席間總少不了攀比與奉承,不時有朝臣站起獻禮,吟詩作賦以賀小皇帝的壽誕之喜。 小皇帝到了現在才滿周歲,自然是聽不懂別人在說什么,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歡欣地一眨一眨,只有在旁人舉起酒盅喝酒的時候才會扭動著軟趴趴的小身板嬉笑著拍掌,口中“咿咿呀呀”地直叫。 蕭致彥在這時適時添亂高聲道:“李大人你看今上如此高興,必然是喜歡看你喝酒,不若你多喝幾杯,讓今上多開心一會。” 那名李大人被蕭致彥如此一說,倒不能不喝了,端起內侍遞過來的酒盅又猛灌了三四杯,這才被蕭致彥唏噓著放走。 秦硯待那李大人下去,這才眼含笑意對著蕭致彥壓低聲音道:“你今日宴會上讓他如此出丑,小心日后他假公濟私找你麻煩。” 蕭致彥單挑了一邊眉峰,不屑道:“就他一小小的尚書丞?他那整日里文縐縐酸溜溜的樣子我看見了就煩,你可是不知道他背后說你什么?他說你獻媚邀寵,仗著太后的寵愛戕害忠良,這話都傳到我耳朵里了!” 秦硯的神色黯了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身為御史監察百官不義之舉,本就是得罪人的活計。” 蕭致彥慌忙安慰道:“也就只有他這么一說,你可看到有幾人附和的?” 看到秦硯低垂了額頭不發一語,蕭致彥懊惱道:“我就不該與你說這個,不過那種酸溜溜的閑言碎語你這么在意做什么?你沒看論溜須拍馬見風使舵他李商論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么?” 說完蕭致彥湊得更近些正要繼續安慰秦硯,卻發現他的肩膀在輕顫。 蕭致彥終于回過味來,氣得咬牙切齒一拍秦硯肩膀罵道:“好你個秦硯,又在裝模作樣!” 秦硯揉了揉被蕭致彥拍的生疼的肩膀,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帶著清雅笑意的面容,眸中卻閃過一絲冰冷光芒,氣定神閑道:“你放心,他說的那些話我亦有所耳聞,只是如你所說,一個小小的螻蟻又沒什么能力翻起風浪,沒必要放在心上罷了。” 蕭致彥斜睨秦硯:“其實說實話我看著你這幅樣子也想揍你一頓,也難怪你討不到夫人。” 秦硯糟心地看了蕭致彥一眼:“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蕭致彥爽朗一笑:“一會兒就是蕭山軍的閱兵助興,正巧給你看看我那三弟這幾日家都舍不得回,窩在軍營中的訓兵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