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蘇玉先是驚訝了一瞬,之后無所謂道:“隨你罷,方才你幫我一次,我自然不會恩將仇報,你且放心,這件事情我不會與別人說的。” 秦硯苦笑:“現在關于我的事情,蘇二小姐拎得格外清。” “拎得清對你對我難道不都是好事?” 秦硯沉默了一下,沒有回話,反而將襁褓中的小皇帝遞給了蘇玉,口中歉意道:“我得要先將荷花燈放了才能回去,蘇二小姐可否幫我抱他一會?這小東西頑皮的緊,在我懷中總是亂動,我單手抱著怕不小心摔了他。” 蘇玉手忙腳亂接住,卻不知該怎么抱,覺得手中的小皇帝仿佛有千斤重,險些一個不穩將他直接晃到地上去。 好在秦硯那邊以防萬一還未松手,兩人慌忙之間手扣在了一處,秦硯的手就壓在蘇玉的手背上,在料峭的河風中透來一陣陣溫熱暖意。 “我……不會抱孩子。”蘇玉不自在地將手向旁邊移了移,尷尬道,“我方才那一下子若是被太后看到了,八成要被判一個弒君的罪名罷?” 秦硯聞言低笑:“你可抱好,這回我要撤手了。” 將小皇帝轉交給了蘇玉,秦硯動作輕柔的整了整他身上的小被和披風,隨后將蘇玉的手向下移了移,緩緩道:“一手托在他頸部,一手放在這里,這樣抱著可以輕松一些。” 蘇玉按照秦硯說的方法試了試,果然穩妥了不少。低頭看看懷中的小皇帝,這小東西顯然不怕生,被蘇玉抱著也不哭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精氣神十足的瞪著,捕捉到了蘇玉新奇的目光后,突然咧了咧嘴,“咿呀咿呀”地叫了起來。 “他這是怎的了?”蘇玉被嚇了一跳,“餓了?要哭?” 秦硯彎起來從小籃子中拿花燈,聞言頭都不抬,笑道:“他素來這樣,見到美人就愛咿咿呀呀的叫,不用搭理他。” 很久沒有聽到秦硯這般說話,蘇玉呼吸頓了頓,卻沒有搭理他,視線轉到懷中的小皇帝身上,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小聲罵道:“你這個小不正經。” 秦硯正埋頭在荷花燈上題字,聞言嘴角微微勾起。 兩人半晌無話,耳邊只能聽到小皇帝糯軟的“咿呀咿呀”聲,蘇玉原本對于小皇帝是心存芥蒂的,此刻凝視著他白白軟軟玉包子一樣的小臉與靈動清亮的眼睛,心里也不由的跟著軟了,暗忖他若不是深宮中那位所出的孩子該多好。 涼爽河風襲來,將蘇玉的一縷柔滑烏發吹拂過肩頭,正巧掃到了小皇帝臉上,小皇帝的玉包子小臉立刻皺了起來,“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蘇玉嚇了一跳,側了側頭想將頭發收回來,沒想到小皇帝似是發現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rou呼呼的小手一把將那一縷頭發扯了過來,張開嘴就要往口中送。 “不可不可。”蘇玉慌忙道,奈何剛她學會了如何抱小孩,實在不敢冒險騰出一只手來去阻止小皇帝,索性將小皇帝舉高了一些,打算拉遠兩人的距離將頭發扯回來。 小皇帝溜圓的眼睛突然一亮,在蘇玉方抬起他的時候忽然出擊,“吧唧”一聲伸長脖子親了蘇玉的下頜一口。 “你!”蘇玉被小皇帝突如其來的舉動下了一跳,情不自禁叫出聲來。 小皇帝似是非常開心,在蘇玉的懷中扭了扭小身板,一只如玉藕一樣的小胳膊伸出襁褓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咯咯咯”地笑出聲來。 蘇玉頭一回被人這么直白的吃了豆腐,心中卻一點都惱怒不起來,將小皇帝舉高高之后再湊近了來,也用唇在他粉嫩嫩的小臉上輕輕蹭了一下,口中得意道:“以為只有你會這招么?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要記好這句可是我教你的,將來我也算得上半個帝師。” “咳……”從旁突然傳來一聲輕咳,緊接著便是一陣被刻意壓抑的低沉笑聲,蘇玉的嘴吃驚得微微張開,轉過頭果然發現秦硯已然站了起來,腳下擺了兩個題好了字的荷花燈,此刻的他正負手而立,面上清朗笑意帶著七分揶揄,三分溫柔,竟然將皎皎月色都比了下去。 “方才還說顯兒是小不正經,如今這么對比了一下,可不是一個大不正經抱著個小不正經?” 蘇玉被秦硯的話說的啞口無言,可是輸人不輸陣,這人對自己來說已經什么都不算了,又怎能任由他打趣自己! 想到這里,蘇玉面上掛了一抹輕佻笑意,眸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秦硯一遍,口吻不屑道:“我就算再不正經也是要看人的,像你這樣的,就算求我我也不會對你不正經不是?” 懷中的小皇帝似是能聽懂蘇玉的話,“咯咯咯”一面笑著一面伸出rou呼呼的小手拍著包裹著他的披風算是附和。 秦硯清俊的面容上泛起一絲無奈,搖頭道:“果然是物以類聚,顯兒與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沒鬧騰成這個樣子,看來是我平日里太正經了。” 蘇玉撇了撇嘴輕哼一聲,對著秦硯道:“誰有空和你討論這個,你沒看到他胳膊都伸出來了么?快來將他包好呀,小心一會著涼了。” 正說著,小皇帝似是來了勁兒,用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抓起了蘇玉胸前的頭發,“咿呀咿呀”地又要往嘴里放,就被蘇玉一連聲的“哎哎哎”打斷了。 小皇帝好奇的歪頭看向蘇玉,也學著“哎哎哎”了起來,邊“哎”邊笑,頓了頓,竟還吐出一個泡泡。 秦硯將小皇帝的手重新塞回到襁褓中,看著蘇玉抱著他動也不動一臉緊張又歡喜的表情,先是垂頭低笑了一陣,在蘇玉即將惱羞成怒前恰好止住,嘴角輕勾,眸光溫柔道:“你喜歡小孩子。”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蘇玉反問道。 “太明顯了。”秦硯回答道,“不過不是哪家的孩子都有顯兒這般人見人愛的。” 雖然秦硯用的是慣常柔和的口吻,蘇玉卻硬是從中聽出一絲驕傲和炫耀,雖然心中再喜歡,這小不點還不就是宮里頭那位生出來的,蘇玉見不得秦硯這幅樣子,將小皇帝向他那邊遞了遞,口中低聲道:“你忙完了?忙完了就將他抱回去罷。” “還沒。”秦硯用下巴指指腳下的兩盞燈,“我要將這兩個荷花燈放了。” “在這里放?”蘇玉看了看四周,“應該沒人會選在這么偏的地方放河燈的罷?” “現在不就有了?”秦硯將荷花燈上的蠟燭點亮,“這回選在這里放,應該便不會再輕易滅了。” 蘇玉看著秦硯將這個花燈平穩放在河中,眉頭蹙起道:“原來你真的信這些。” “我信。”秦硯笑道,“在我還小的時候,便常聽母親提到中元節放荷花燈的習俗,雖然心生向往十分想去許個愿見識一下,可當時我住的地方并沒有河,所以只能不了了之。待到年紀稍長離了家鄉,放出的第一個荷花燈不是祈福許愿,而是悼念母親,當時我便信了放水燈的傳說是真的,這樣母親便能看到我為她點的燈,不至于找不到最終的歸宿……” 蘇玉認識秦硯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聽到他提起他的家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默默地聆聽他的話。 可沒想到秦硯故事沒有說完,自己卻先搖頭笑了:“一定是來的路上被街上的氛圍影響到了,怎么和你說起這些了?” 秦硯彎下腰拾起那第二個荷花燈,將它也輕輕推入河中。 蘇玉注視著秦硯的動作,將懷中的小皇帝抱得更緊了一些,問道:“這第一個河燈是為先帝備的,那第二個是為你的母親?” 秦硯用手撥了撥河水推著荷花燈順著水流向前飄了些許,這才拍了拍衣擺站起身來,笑道:“母親到了現在早已不需要荷花燈引路了,這個花燈是為了成全我另一個心愿。” 蘇玉沒有追問下去,只是將懷中小皇帝遞還給秦硯。 “走罷。”秦硯從蘇玉懷中接過小皇帝,“我送你回人多的地方。” “哎,等一下,他還扯著我的頭發。”蘇玉一面說著一面輕輕捏了捏小皇帝的小手,直到他松開了手,蘇玉這才居高臨下的看著小皇帝,伸出手戳了戳他的包子臉。 小皇帝偏過頭做了一個咬的動作,卻連蘇玉手指尖都沒有碰到,難過的扁扁嘴,裝模作樣地“嗚嗚”了兩聲,如玉一般的小臉上表情甚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