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不過再怎么生氣事情也已經發生了,葛朗臺先生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減少自己的財產損失,然后根據他弟弟給他的那封信上寫的內容一樣把他的兒子送到印度去讓他自己謀前途。 然后葛朗臺先生就回了家,他的妻子和女兒正在和夏爾愉快的說笑著,夏爾給她們說了一些在巴黎參加舞會時發生的樂事,這讓從未經歷過舞會的葛朗臺太太和歐也妮聽的津津有味的。 “我聽德.格拉桑太太說過,她說巴黎的小姐們的皮膚都如同初生的嬰兒般細膩,她說他們都是用牛奶來洗澡保養自己的皮膚的,是這樣的嗎?”歐也妮問道。 “當然牛奶浴是必不可少的,不過她們用的更多的是一些護膚品,有專門用來讓皮膚細膩的脂膏。”夏爾說道,他伸出自己的手放到葛朗臺太太和歐也妮的面前,“我手上就經常涂一種護手的脂膏,它聞起來有玫瑰的香味,涂上去手部的皮膚就會變得很好,你們看我的手是不是很漂亮。” 夏爾的手修長而白嫩,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男人該有的,它們更像是長在小姑娘身上的。但是作為姑娘的歐也妮其實她的雙手很是粗糙,而且上面還有很多的疤痕,因為她總是不得不去做一些粗活,這樣手上就不可避免的會生上一些繭子,而且冬天太冷的時候她的手上還會生一些凍瘡,當寒冷過去之后就留下了疤痕。 歐也妮有些自卑的把手往衣袖里縮了縮,今天早上她起床的時候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就覺得自己完全配不上夏爾,因為她長的實在不夠漂亮。現在她又找到了一個自己配不上夏爾的理由了,這讓她感到悲傷極了。 葛朗臺太太敏銳的感覺到了自己女兒情緒的變化,她也很快就想明白了為什么她的女兒會這樣,因此她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對夏爾說道:“夏爾,再來喝點咖啡吧,我覺得今天的咖啡味道十分的不錯。” “好的,親愛的伯母。”夏爾說道,然后端起咖啡杯讓葛朗臺太太幫他再倒上一杯,不過夏爾很快就后悔了,因為他看到葛朗臺太太手里的那個大陶壺,土黃色的陶壺看起來臟兮兮的,仔細一看還能看到陶壺內部沾著一層暗色的污垢,那應該是長年累月煮咖啡時沾上的。 夏爾覺得有些惡心,他再不想喝一口杯子里的咖啡了,可是葛朗臺太太那么殷勤的看著他,他只好舉起杯子假裝喝了一口,然后說道:“親愛的伯母,現在巴黎人都用夏普塔咖啡壺煮好咖啡了,沒有人用陶壺了,我來教你們怎么用夏普塔咖啡壺來煮咖啡吧!” “我想你還是留著以后再教她們吧,我有事要和你說,你過來一下。”葛朗臺先生站在門廳里對著夏爾說道。 “伯父,您回來了,你有什么事對我說嗎,那就請說吧。”夏爾對葛朗臺先生有些反感,他一看到葛朗臺先生身上穿的舊的不成樣子的衣服鞋子就覺得生氣,他總不能把自己即使年老依舊英俊有風度的父親和面前這個難看的矮個子老頭聯系在一起,上帝,他們怎么可能是兄弟。夏爾覺得自己總算是明白父親為什么之前從來不和他提起這個哥哥的事情了,因為這實在是太讓人難以忍受了。 “我想你最好還是出來一下。”葛朗臺先生板著臉說道,對于這個看起來意圖勾引自己女兒的侄子,葛朗臺先生可沒有好臉色。 歐也妮被葛朗臺先生的黑臉給嚇到了,她看得出來自己的父親一點也不歡迎自己的堂弟,她十分擔心自己的父親會說出一些傷害夏爾的話來,所以她態度強硬的對葛朗臺先生說道:“父親,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話是不能當面說的呢?” 葛朗臺太太一直都知道自己丈夫有個弟弟在巴黎做大的葡萄酒商,據說他還娶了一個身份高貴的貴族小姐,這些年在巴黎一直過著奢華的生活,現在葛朗臺太太看到夏爾的氣派更是肯定了這件事情。昨天她發現歐也妮喜歡上了夏爾,她雖然并不支持卻似乎也沒有什么反對的理由,她心里也是樂意自己的女兒嫁到巴黎去的,她不想歐也妮以后的生活會和她一樣,在一所老房子里痛苦的熬著時間。所以她說道:“是的老爺,為什么不在這里說呢,有什么事情要避諱著家人的呢!” “你們真的想要知道嗎?”葛朗臺先生根本不想多廢話,他直接把口袋里的報紙遞給了夏爾,說道:“你看看吧,你父親在你昨天給我的那封信里已經把事情說的很清楚了,我將按照他的遺言把你送到印度去謀求前程。” 夏爾不明所以的接過報紙看了一下,然后立刻驚恐的看向葛朗臺先生,他瞪著眼睛不可置信的說道:“……伯父,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把你送到這里來就是為了不讓你被卷進債務糾紛里面去,也不愿意你丟了面子,你最好聽他的話去印度,過幾天就去。”葛朗臺先生說道。 “不,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把夏爾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樣接受這個事實,他抬起頭來看著葛朗臺先生,卻只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片冷漠,他心里一痛,跌跌撞撞的跑上樓了。 葛朗臺先生話里的那句遺言讓葛朗臺太太和歐也妮都嚇了一跳,她們瞬間就猜出了葛朗臺先生要說的是什么事情,當她們看到夏爾悲痛的模樣后全都傷心的哭了起來。歐也妮彎腰拿起被夏爾扔到地上的報紙,看了看那篇訃告后問道:“爸爸,叔叔他為什么要自殺?” “因為他生意虧本了,欠了一屁、股的債還不出來。”葛朗臺先生說道。 “爸爸,叔叔他欠了多少?”歐也妮問道。 “我想是四百多萬法郎。這么大一筆虧空根本還不清,就算是把他在巴黎的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全都賣掉也根本還不了二十分之一。”葛朗臺先生說道。 “可是他是您的弟弟不是嗎,他為什么不來尋求我們的幫助,父親你一定可以幫助他的。可是他倒底為什么一定要用結束自己生命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情呢,為什么不來尋求幫助呢!”歐也妮捂著臉說道,她覺得自己的叔叔實在是太傻了,他一個人干脆利落的去了卻留下她可憐的堂弟無助的待在這里,夏爾該有多傷心啊,他剛才那樣明顯是經受不住打擊的樣子。 “你在說什么傻話歐也妮,你知道四百萬法郎是多少錢嗎,就算我們家也破產了也還不掉這些錢。”葛朗臺先生拍了下桌子說道,他真是沒有想到他的女兒會說出這種天真的話來,那可是四百萬法郎,又不是四百法郎,就算是四百法郎葛朗臺先生也絕對不會拿出來給那些和他無關的債權人的。 “是多少,可是您之前買弗魯瓦豐侯爵的土地不是花了三百萬法郎嗎,只是多了一百萬法郎而已!”歐也妮說道,她接觸的最多的錢是她的小金庫,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但是她的父親每次做一筆買賣入手都法郎都是用萬來做單位的,所以她總覺得這不是太多的錢。 “別傻了,一百萬法郎是一百萬個二十個銅子的錢,五個二十個銅子的錢才能湊夠五法郎,四百萬法郎就是四百萬個二十個銅子的錢,你要算算那是多少嗎?”葛朗臺先生側頭看著歐也妮說道。 “哦,上帝,這么多錢,叔叔怎么會欠下這么多錢呢?”這個數目歐也妮完全無法算出來倒底是多少,但她知道這一定是很多很多。 “天知道,所以我們必須按照他的意思,把夏爾遠遠的送走,因為我看他這輩子也不可能還得出這筆錢的,那些債權人會把他生吞活剝了的。”葛朗臺先生說道,心里已經開始打算著怎么降低自己的損失了,從他的嘴里每說一次四百萬法郎的債,他就覺得自己心猛的收縮一下,他簡直不敢相信他愚蠢的弟弟會欠下這么多錢,然后毫不負責人的給了自己一槍。 雖然錢很多,但是歐也妮還是覺得葛朗臺先生完全有能力償還這筆錢,所以當她聽到葛朗臺先生似乎決意要把夏爾送到印度去的時候,她說道:“可是印度,那太遠了,和這里隔著一片茫茫的大海,堂弟在那里會遇到什么危險呢。父親,我們就不能不送他去嗎,他待在索漠城也不錯。父親,您一定能夠想辦法幫忙堂弟還債的是嗎?” “我說了我們沒有能力,我會把他送到印度去渡過難關,歐也妮,難道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說給了這張桌子聽嗎?”葛朗臺先生瞪著眼睛說道。 “可是,可是我聽說您今年的葡萄酒賣了一百到一百五十法郎一桶,而您一共賣了一千四百桶葡萄酒,那么您就有二十一萬法郎了。而且你之前不是準備買弗魯瓦豐侯爵莊園后面的那片森林嗎,您說他開價一百六十萬法郎,那么您一定有一百六十萬法郎的存款……” “你給我住嘴!”葛朗臺先生猛的站了起來,拍著桌面說道:“家里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插嘴,你要我們家里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然后讓我們大家都餓死是嗎?給我上樓去,馬上,我不讓你出來就不許出來!” “老爺,歐也妮也是好心……”葛朗臺太太想要勸說一下,卻被葛朗臺先生狠狠的瞪了一眼。 “夫人,你也上去,自從夏爾來了之后你們兩個是要翻天了嗎,你給我看著歐也妮,如果她看出房間一步,那就永遠不要想出來了。” ☆、第21章 金錢誘惑(九) 歐也妮和葛朗臺太太都被葛朗臺先生的態度給嚇到了,兩個人顫抖的跑上了樓,只剩下葛朗臺先生一個人在堂屋里喘粗氣。 這時拿儂背著一個布袋從外面走了進來,葛朗臺先生看了她一眼問道:“拿儂,你剛才去哪里了?” “我去磨坊磨面粉了。”拿儂放下那個大袋子說道。 “為什么要磨面粉?” “今天我打算烤面包的時候小姐看到了,她說佃農送來的面粉磨的太粗了,做出來的面包夏爾少爺不喜歡吃,所以一定要我去把面粉磨的細一點。”拿儂說道,一邊打開袋子給葛朗臺先生看。 “少爺也是巴黎來的,他也沒覺得粗呢!對了,他人去哪里了?”葛朗臺先生問道。 “少爺去拜訪公爵了,昨天不是和那位管家說好了嗎,下午要去拜訪公爵的。”拿儂等葛朗臺先生檢查完面粉之后,給袋子打了個結,然后她說道:“老爺,晚飯可以多給一點rou嗎?” “難道我現在給的還少嗎,家里只是增加了一個人,不是多了一群人。” “可是少爺他中午的時候只吃到了一點面包,我想他晚上一定會很餓的。”拿儂爭取道,“連黃油都沒有抹到一點,他現在說不定已經開始餓肚子了。” “拿儂,你是什么意思?”葛朗臺先生聽出話里的不對勁來了。 拿儂猶豫了一下,然后她抓著圍裙說道:“我知道我不應該這么說小姐,但是她中午的時候把留給少爺的那一份午餐一齊端給了夏爾少爺,只剩了一點面包給少爺,其他的連一勺黃油都沒有給少爺留下。” 葛朗臺先生鼻翼快速收縮著,他問道:“他吃完了嗎?” “不,當然沒有,他只是糟蹋了一遍食物,把每塊rou都切了一遍,弄得零零碎碎的,面包只吃里面的芯,外皮全都剝了下來,但他卻把半罐子的黃油和一小罐子的果醬都給吃了。少爺回來我總不能把這些被吃剩下的給他吃吧,我又開不了食材柜,連想給少爺做個甜餅都做不了。” “那他就吃了一點面包就出去了,家里的水果呢,他沒有吃一點水果嗎?” “哪里還有水果,整個廚房都被小姐搜刮干凈了,都被他端給了夏爾少爺了,少爺想要吃的話就必需去堂屋拿,可他又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就只好喝了幾口涼水吃了一點面包就出門了。”拿儂滿臉同情的說道,她是個大塊頭的女人,每頓飯吃的很多,沒來葛朗臺家之前她總是餓肚子,這輩子讓她覺得最痛苦的就是饑餓,她覺得今天楊逸一定要餓壞了的。 “歐也妮,歐也妮,你給我下來,mama,mama,你們都給我出來!”葛朗臺先生完全爆發了,人們總是說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葛朗臺先生過往的二十三年一直如同熱愛他的金幣一般熱愛著他的女兒,這種熱愛即使他多了一個作為繼承人的兒子也沒有減去一分,可是最近歐也妮做的事情卻一直在違背他的心意,上次故意讓他的弟弟在樓梯上受傷,這次故意讓他的弟弟挨餓,這些雖然都只是一些小把戲,但是這卻實實在在傷了葛朗臺先生的心,他一心一意為著他的女兒打算,而他的女兒卻完全忽略了他的心意。 經過一下午的玩樂,晚餐的時候大家的情緒還都有些高漲,餐桌上本就是珍饈美饌,吃起來變更是美味。楊逸和路易斯公爵在那次散步時發生的一點點小小的不愉快也完全消失了一樣,在喝了幾杯酒之后兩人都是有說有笑的。 等到晚宴結束,路易斯公爵誠懇的請楊逸在古堡里過上一夜,他的態度如此真切乃至讓人覺得他是真心在邀請一位朋友留宿,如果他的眼神不是那么具有侵略性的話。楊逸當然拒絕了他的好意,不然那絕對就是“羊”入虎口。 楊逸回到葛朗臺府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客廳里還有著燈光,看起來大家并沒有睡覺。楊逸看到這所陰森的隱藏在小巷末尾、門洞深處的房子嘆了一口氣,然后走過去拿著門邊上掛著的那個鐵錘敲了敲門板上的那顆舊釘子。 門很快就開了,拿儂一臉緊張的說道:“哦,少爺您總算是回來了,老爺大發了一場脾氣,真是太可怕了。” “爸爸為什么要發脾氣?” 這個話題顯然讓拿儂嚇了一跳,她渾身顫抖了一下,然后鬼鬼祟祟的往屋里看了看,才小聲說道:“我可不太清楚,我去磨坊干活了,我回來的時候老爺就板著臉,他問我少爺您去了哪里,我就告訴他您去拜見公爵了,并且請求他晚上的時候多拿一些食材出來,因為您中午只吃到了幾口面包。然后老爺就突然發起火來了,他把桌子上的花瓶和燭臺都給砸了,并且嚷嚷著把小姐和夫人都從房間里拉了出來,狠狠的責備了她們一頓。” “我知道了,那現在他還在生氣嗎?”楊逸問道。 “是的是的,他的樣子看起來可真是嚇人,小姐和夫人還哭的和淚人一樣呢。” “那么夏爾呢,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一整天都躲在房間里睡覺,晚飯也沒有下來吃。就沒見過這樣來別人家做客的。”拿儂嘟囔道。 這時屋子里突然傳來了葛朗臺先生重重的咳嗽聲,哪怕他沒有說一個字楊逸也能從這聲咳嗽里聽出來壓抑的怒火。接著又傳來了一陣抽涕聲,估計是葛朗臺夫人和歐也妮在哭泣。 拿儂被嚇得差點跳了起來,她拍著胸口對楊逸說道:“哦,少爺,您快進去吧,別讓老爺再發火了,我來葛朗臺家里三十多年了,見到老爺發火的時候一只手都數的過來,實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雖然我不想進去觸及一場怒火,不過看來我不得不進去。”楊逸說道,然后呼了口氣走進了堂屋。 屋子里今天就點了一個壁爐和兩根蠟燭,看起來十分的昏暗,葛朗臺先生正端坐在壁爐邊的凳子上,他低著頭,讓人絲毫看不到他的表情。葛朗臺太太和歐也妮就縮在一旁的沙發里,兩個人摟在一起小聲的哭泣,看起來似乎還在不停的發著抖。 “爸爸,這是怎么了?”楊逸在餐桌那里坐了下來,他就像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語氣平靜的問道。 葛朗臺先生抬起頭來,他的表情十分的陰沉,通紅的火光照在他的臉上,這讓他本就不好看的臉看起來有些恐怖,他看著楊逸問道:“西德尼,告訴我,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爸爸,你怎么問起這個來了,當然是吃的午飯了。”楊逸說道。 看起來楊逸似乎是幫給歐也妮掩蓋真相,其實他只是在火上焦油。這些天葛朗臺先生對他一直都很好,其實楊逸很清楚對方對他并沒有多少感情,畢竟他們才認識幾天,葛朗臺先生擺出如此一副慈父的態度完全是出于利益的考慮,也是出于對他女兒的愛護。 在這個女人地位低下的時代,歐也妮又不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以后等她嫁了人,葛朗臺先生又去世之后可預見她的生活不會多么好過,除非上帝保佑她找到一位深愛她的丈夫。否則太多的財產甚至會給她帶來殺身之禍,如果她遺產唯一的繼承人會是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又愛她的遺產多余愛她,那么想要一個女人悄無聲息死去的辦法實在是太多了。可是如果歐也妮有一個兄弟,那么事情就大不相同了,她的兄弟相當于她的保護者以及金庫鑰匙,確保她可以安穩的過一生。因為她只要在遺產協議書上寫上她弟弟的名字,并確保在她死去之前才會把那個名字變成她的丈夫或者她的子女,那么保管他們一輩子都會相當愛護她的。 “我吃了一點面包,爸爸。” “歐也妮,和你的弟弟道歉,立刻,馬上!”葛朗臺先生沖著歐也妮吼道,他慣常說話都是溫聲細語的,像今天這樣大吼大叫聽起來還真是有點讓人覺得可怕。 歐也妮劇烈的抖了一下,她低垂著頭雙手緊抓著葛朗臺太太的手,哭著對楊逸說道:“對不起,弟弟,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招待客人,夏爾堂弟的父親去世了,我們都應該好好待他。” 楊逸暗地里翻了個白眼,正要說些原諒的話,葛朗臺府的大門就被人用力的敲響了,一個驛站的工人在門外大聲的喊道:“葛朗臺先生,這里有一封給夏爾.葛朗臺先生的信!” “拿儂,去拿信。”葛朗臺先生暫時收起了一點怒火對吩咐拿儂拿信,一面自言自語道:“除了我死去的弟弟和我們一家子,應該沒有人知道夏爾在這里啊!” 拿儂很快就拿了一封信過來,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信封,上面連一點花紋都沒有,也沒有寫漂亮的花體字,連火漆上也沒有一點的紋飾,而且上頭只寫了收信人的名字卻沒有寫寫信人的名字,這可真是太奇怪了,夏爾這樣的公子哥認識的人竟然會寄這樣子的一封信給他,而且還是大晚上的派人來送信。 夏爾正在兀自難過著,感嘆著自己可憐的命運,同時又為自己的未來擔憂著,樓下發生的吵鬧他都聽見了,可是他一點也不愿意去理會,他受夠了這座潮濕陰冷的破房子,受夠了粗鄙的伯父,受夠了愚蠢的堂姐,他想快點離開這里,可是他現在身無分文。 “夏爾少爺,這里有您的一封信。”拿儂敲了敲門,站在門外說道。 夏爾擦了擦眼淚,從被窩里爬出來,他把門開了一條縫接過了拿儂手里的信,信封的模樣讓他皺起了眉頭,不過他還是拆開了它。信封里面是一張印著漂亮徽章的雪白信紙,滿滿的一張信紙上都寫著漂亮的斜體字: “親愛的夏爾: 我已經聽說了你的遭遇,對此我感到萬分抱歉。我聽說你來了索漠城,我想你一定是來找你的伯父求助,不過我不得不告訴你這基本是希望渺茫,你的伯父是個吝嗇鬼,他不會為你多花一分錢的,你必需得自己想想辦法。 我知道你的父親想要讓你去印度參軍,那可一點都不適合你親愛的夏爾。你現在一定在為自己的未來迷茫,你一直是一個有抱負的小伙,只是缺少一個謀求前途的途徑。而我現在有這樣的一個途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抓住機會。如果你愿意,那么就去索漠城里那唯一的一家旅館找一位叫做巴希勒.貝伊的男人,他會告訴你怎么做的。 艾德里安.德.波旁” ☆、第22章 金錢誘惑(十) 當夜色完全籠罩在索漠城的上方,天空中一小彎淺淺的月亮從云間努力的探出一點頭的時候,楊逸悄悄的打開了房間的窗戶,然后小心跳到了樓下。 葛朗臺家的后院是一個挺大的小院子,院子里面種的花草不多,因為拿儂辟開了很多地面用來種一些慣常要吃的蔬菜。這個院子在中間的地方被一個低矮的拱門給一截為二,穿過小門左手邊是一張石凳,又手邊則是一個破舊的馬棚,那是屬于房子前任主人的,葛朗臺先生用它來做一個倉庫,一些破舊的但又不舍得扔掉的家具物件被擺在里面,冬天的柴火也是放在那里面的。 楊逸悄悄的走到倉庫那里,那邊上有扇小門,估計以前是用來供馬匹進出的,葛朗臺先生買下這座房子之后這扇門就一直被關著,不過索漠城大概沒有什么小偷,所以門雖然是關著的卻只是有一個鐵插銷給插上了而已,并沒有用鎖或者鐵鏈關住,想要出去也是極方便的。 今晚的氣候不錯,楊逸打算去安茹古堡后面的森林里去曬曬月光吸收吸收魔力,如果后半夜不起霧不降溫的話他還打算在里面待上一整晚。他小心的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的打開了那扇小門,然后從門縫里動作迅速的竄進了黑暗的小巷子中,說實話索漠城的這些老房子總是讓他想起魔法界的對角巷,它們都是一樣的古老。 路易斯公爵側身躺在床上看著手里的書籍,這樣安靜的夜晚他總是睡不著覺,因為一旦他閉上雙眼他的靈魂就會一場場的噩夢捆綁住。在巴黎的時候一到晚上他總是流連于各種宴會和沙龍,玩樂到凌晨,把自己弄得疲憊不堪后才躺到床上,這樣一來他就能一覺睡到天亮。沒有任何娛樂的夜晚他則會像現在這樣找本感興趣的書看上一整晚,直到他的眼睛酸痛異常才會睡著。 不過今晚路易斯公爵有些心緒不寧,他又想起下午和楊逸散步時的那場談話,無疑擅長逃跑的獵物讓他感到更有興趣,但是楊逸那么堅定的否定他的感情,還是讓他感到不悅的。自從他成為安茹公爵之后就沒有人明面上再違背他的心思了,就算是國王也得禮讓他幾分。這樣安靜的夜晚一切的情緒都會被放大數倍,白天時那點并不嚴重的不悅心情這時卻變得萬分讓人生氣了,并且這種負面的情緒不停的擴算,讓路易斯公爵想起了過去那些許多和黑暗有關經歷。 路易斯公爵的表情逐漸開始變得猙獰起來,他齜著牙喉嚨里發出一聲聲喘息,就像一頭發怒的野獸,他深藍色的眼睛在壁爐通紅的火光映照下似乎也變成了鮮紅色,他的那對瞳孔里看起來就像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的面貌是那樣的可怖,昭示著他的內心懷揣著多么大的仇恨,他猛的看向床對面的梳妝鏡,他被鏡子里自己的模樣嚇了一跳,但他卻看到自己的臉在鏡子里滿懷惡意的挑眉詭笑了起來。 有時候路易斯公爵總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情緒,那些害的他的家人的人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報復回去的。他會用各種殘酷的刑罰施加到他們的身上,讓他們嘗試一下他那些冤死的家人的痛苦。每次想到那種情景,他就會很快的壓抑住自己,就像今晚一樣。不過他即使已經平靜了自己的心情,頭腦里卻已經塞滿了自己那些痛苦死去的親人的樣貌,還有那些鮮血淋漓的畫面,他已經絲毫沒有睡意了,他需要發泄一下,讓疲憊帶走或者掩蓋住這些痛苦的思想,否則他今晚都別想安寧了。 想到這些,路易斯公爵從床上站起來迅速換了一套黑色的獵裝,他把他的長發用黑色的絲帶綁住,穿上最合適奔跑的靴子,在腰間別上他鋒利的匕首,然后取下墻上掛著的弓箭從窗戶鉆了出去,踩著圍墻上用來裝飾的雕像從三樓跳到了地上。他的獵狗被他散放在了樹林里,他從不完全信任那些訓練有素的仆人們的警覺性,他總是更相信那些天生的野性,那些獵狗會很好的幫他找出那些鬼鬼祟祟接近的人。 黑夜的森林里總會有一些神秘而兇猛的動物安靜的躲藏在暗處,一旦有東西入侵了它們的地盤,這些動物就會毫不客氣的發起攻擊。這是個最適合狩獵又最不適合人類出沒的時間,楊逸漫步在其中卻并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可怕之處,他的身上已經涂了讓氣味消失的藥物,只要他不站在那些夜晚出來進食的大型動物面前,他就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在黑暗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里前進,其實楊逸反而覺得更加的自在一點,因為在這個此刻只有他一人的森林里,黑暗會掩蓋掉一切人們不愿意在白天、在人前表露出來的全部東西,楊逸可以毫無顧忌的表現出他的脆弱,他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