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王爺,你真狠心。”杜明謙悵然一嘆,“人生在世,能偷得幾次歡,還不趁著年輕多做幾次,不然日后老了想享受就沒那機會了。” ……說得好似有幾分道理。 杜明謙斜眼脧去,看晏殊樓有幾分動搖,又趁熱打鐵道:“這等可是享受的樂事,有益身心,王爺錯過了日后想補回來都不成了。” ……他竟然無言以對。 “是以王爺,我們不如……” “銘玉你說得對!”晏殊樓將杜明謙拉了起來,大大地親了一口上去,“人生在世,理當享受,因此我們不如來商討下一步的計劃,好好地享受對付敵人的樂趣罷!” 王爺你的情|趣被吃了么! “……是。” 但是兩人計劃得再好,也趕不上事情的變化。良妃還未解決,朝廷又出事了,而這次的肇事者竟是杜御恭。 數日后,杜御恭在朝議上向天子檢舉,門下省侍中范毅貪污大量贓款,并私下賄賂眾多官員。當杜御恭將其罪狀一一列舉時,眾人發現其背后牽連之人竟十分之多,極其驚人。 天子質問范毅,范毅自然不肯認,跪倒在地連說自己冤枉,是杜御恭為了打擊同黨而故意陷害于他,還望天子查明。天子卻不聽范毅一面之詞,杜御恭在朝中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剛正不阿,若說天子對誰全權信任,那就非他莫屬,前段時日他可是幫天子揪出了不少朝廷的毒瘤,將那些貪贓枉法之徒擒于手下。 但天子還算是存了幾分理智,將范毅關入牢中,派人去搜范毅的家。結果一出,令人大吃一驚,一個普通的門下省侍中,竟家藏黃金千兩,財力非同一般。 后經大理寺審訊,范毅確有貪污之事,天子聞訊大發雷霆,當場將范毅押來,奪其官位,抄其家,流放西北遠地。而杜御恭屢獲大功,恰好御史大夫年老請辭,天子便拔擢杜御恭為御史大夫,賞銀千兩。至此,杜御恭憑借自己的能力以及外人的相助,爬上了高位。 而晏殊樓聽到這消息時,氣炸了肺,范毅可是他的黨羽之一,如今杜御恭將其檢舉,使得他失了一得力助手,這將不利于他在朝中施展身手。 杜明謙也不知能說些什么,只能拍著晏殊樓的背,輕聲同其道歉。 但此事畢竟是范毅貪污在先,杜御恭身為御史臺之人,檢舉他也是職責所在,晏殊樓氣過一瞬,也沒怪責了,可是心中還是生了疙瘩,對杜御恭不滿的情緒再度燃起。 經由此事,晏殊樓發現他們在外頭待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也當是時候回去了,不然再待下去,保不準還會出什么變故, 杜明謙對此沒有反對,連同晏新一塊兒收拾東西,在等待幾日與易容的眾人會面后,就回京城去了。 久未回來,發現許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這個皇宮,少了晏子陽、晏品城以及晏廣余,都變得冷清許多,而接連不斷的事情發生,令眾人心力交瘁,大臣們的臉上毫無色彩,生怕哪一日,便會被杜御恭丟入大牢——在宮中,有幾人是干凈的,只是做得沒范毅那般大罷了。 晏殊樓回宮拜見了天子,向其稟報了這段時日內自己的成就后,就匆匆地帶著杜明謙,往其府上趕。 一到杜侍郎府,晏殊樓就放話說要見杜御恭,誰知杜御恭竟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脫不見。杜明謙就親自過去找兄長,要求他出來相見。 可是即使面對著親兄弟,杜御恭也始終閉門不見,生生讓他們吃了回閉門羹。 杜明謙生怕兩人鬧事,邊安慰著晏殊樓,邊將他拉走了。 誰知,在他們走后,一直以病為由不見的杜御恭偷偷地從房中出來,一躍而起,出了府,與晏殊樓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所去之地,竟然是晏品城被查封的私宅。 這個宅子至今還未有賣出,無人能進,大大的封條還諷刺地貼在門上,但這對習武的杜御恭來說毫不影響。他縱身一躍,便輕巧地入了宅內。 久未有人打掃,地面滿是落葉,雙足踏在葉上的沙沙聲,在安靜的宅內都被放大了數倍。 杜御恭沉著氣,放輕了腳步,左右一顧,往昔日晏品城所居之房而去。 但是在房門之前,他堪堪停住了腳步,只因,房內有人氣。 “沒想到竟然還有同好在此,不妨出來一見如何?” 鎮定的態度,令房內的人為之一驚。 杜御恭負手而立,靜看著面前緊閉的房門,狹長的雙眼一瞇:“你想找的東西,可是晏品城低下金庫的鑰匙?”察覺到內里之人的呼吸一窒,他更加篤定了內里人的想法,“那東西在我身上,不必找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杜大人來此作甚?”熟悉的聲音倏然入耳,緊接著,杜御恭便見一人從里屋走了出來,正對上他。 ☆、第六十五章 ·慶功 杜御恭看到面前人的面孔,只是怔了一瞬,面上依然毫無表情。 “你似乎并不奇怪,為何會是我。” 來人慢慢地走下臺階,與杜御恭平視。 “有何好奇怪的。”杜御恭沉然錯開他直視的目光,“當時在這里見到你時,我便猜到你不是晏品城的人,至于你是誰的人,甚至你的名字——賀朝是真是假,都與我無關。” “你竟然對我絲毫不好奇。”對著杜御恭的,正是賀朝,他驚訝地睜大了眼,“我以為你至少會過問一聲,我為何要找鑰匙。” “沒必要。”杜御恭冷冷斜睨他一眼,錯開他往晏品城房間而去,“你找什么,都不影響我。” “你……”賀朝顯然對杜御恭鎮定的態度驚住了,但他好歹是個人物,不過一會兒,便哈哈地大笑開了,“主子說你是個人物,果真不錯!如今晏品城已倒,你再無靠山,你可有興趣同我主子合作?” 杜御恭入房的腳,只在聽到“主子”兩字稍稍一停,又繼續抬步往里走去。 賀朝卻不讓他走了,轉身攔到了他的面前,同其商量道:“你何不考慮同我們合作,我……” “有何好處?” 賀朝被嗆了一句,噎得說不上話來:“好處自然多得是,你不想得到更多東西么,我主子可以給你。” “于是,你們打算先利用我,再將我丟棄?” “當然不是,我們可是互惠互利的關系,你不妨聽我說……” 竊竊私語掩在了耳邊,杜御恭專心聽著,話盡時,一向板著的臉上,竟露出了幾分笑意,他唇角微勾,一頷首應承了同賀朝的交易。 后來,他們在晏品城的房內找到了金庫,并將其開啟,為了表達合作的心意,杜御恭竟然將所有的金子一并交給了賀朝,自己分毫不要,他要走的只有一本賬冊。 多日后,杜御恭檢舉了一大批的晏品城舊黨,將朝廷弄得翻云覆雨,人心惶惶,使得朝廷的舊官員大換血,同時天子廣開科舉,又為朝廷注入了新一批的血液。 雖然將貪污污吏一一懲辦,但卻造成了一嚴重的后果,那便是新進官員因不熟朝政之故,做事并不順手,而老一批官員人人自危,也無心帶新人,致使朝廷各事項效率低下,更有甚者,一些老官員還拿新官出氣,凡事皆指派給他,而自己卻游手好閑。 這一情況的發生,讓晏殊樓抓住了機會。他跑去同杜明謙商議了足足一夜,決定趁此時,將自己的得力人手注入朝堂之中,重建自己的關系網。 將自己人手安排入宮后,收效甚好,其中還有數位人手得到天子的賞識,得以重用,令晏殊樓的勢力愈發穩固,關系網也開始朝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便在晏殊樓開心之際,有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跟著傳到了晏殊樓的耳中。 竟然是杜御恭將要與方千昀的千金方語嫣大婚! 而在晏殊樓剛被這消息轟得頭腦發懵時,又有一消息傳來,齊王晏廣余大勝凱旋。 天子高興得眉頭都揚了起來,連忙讓宮人準備慶功宴,給歸來的晏廣余洗塵。 晏殊樓卻開心不起來,聞訊后一徑拱到了杜明謙的懷中,抱著他蹭來蹭去:“銘玉,我不開心。” “是不開心我兄長成親,還是不開心齊王歸來?” 晏殊樓猛然抬首,解釋道:“同他們無關,就是我自己不開心,你別誤會!你兄長成親,我自然是高興的……”話音越來越小,氣勢都弱了幾分。 杜明謙卻未怪責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以后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你也別氣了。此事雖然令你失了個左膀右臂,但從某方面而言,兄長也替你除了一個隱藏的大患不是,你想想,若是范毅在日后被他人檢舉,連帶著將你牽扯進去,豈非麻煩。現今兄長只揪出了范毅便停了手,也算是保護你了。” “這么說我還得感激他了?!”晏殊樓揚高了一聲,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憤怒。 “我什么都沒說。”杜明謙很識趣地丟了一句,省得晏殊樓多想。 “既然是你兄長,那我感激你也是一樣的!”晏殊樓齜牙一笑,捧著杜明謙的臉賞了一個大大的吻上去,“乖!” “怎么才親一邊,”杜明謙有些不滿,將另一邊臉也送了上去,“再賞一邊。” 晏殊樓樂了,又親了另一邊,左右對稱,好看。 杜明謙寵溺地看著晏殊樓將自己逗樂,也溫和一笑,回了他一個左右對稱的親吻。兩人卿卿我我了一陣,杜明謙抱著晏殊樓,蹭了蹭:“初珩,聽聞齊王妃前段時日誕下一子。” “我知道,”晏殊樓在杜明謙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枕了上去,“我已經聽聞了,你是不是又要同我說什么如今太子與皇后之位空缺,后宮最大的兩位便是淑妃與良妃,淑妃所出的是位公主,已經遠嫁他方,而良妃的親子齊王正是年輕,其王妃又誕下一子,兩人正是皇后與太子的不二人選?”看杜明謙點了點頭,晏殊樓高高地昂起鼻頭,“我就猜到你會說這些,可是銘玉,我若說我現在對皇位沒有興趣你信么?” 杜明謙沒有直接回答:“說說你的理由。” 晏殊樓牽住了杜明謙的手,十字相貼:“前生的我什么都沒有,父皇不疼,母妃過世,昭其也走了,身邊陪著的只有一個我不愛的男妃,那時我的覺得天塌了,上天待我太過不公,我就開始對權力產生了向往,渴望成為一國之君掌控這個天下!但是今生不一樣,雖然遺憾沒能回到母妃在世之時,但是昭其還在,還有你一直相伴,那些曾經害過我的人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父皇也開始看重我,銘玉你說,我還要那個高高在上,成天被人惦記的皇位有何用!” 杜明謙笑了:“你能看開便好,但是初珩,我要你答應我,保護好自己,萬萬不要讓自己受一點傷害。” “放心罷!”晏殊樓臀部一緊,遠離了杜明謙,“我可不想再惹你生氣,再來個七次八次……” 杜明謙哈哈大笑,高興地親了晏殊樓一口:“說來,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晏殊樓回道:“不打算如何,等著罷。先讓良妃得意一段時日,待其有所動作了,再慢慢地收拾她。雖然皇位我不爭,但母妃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過幾日不是慶功宴么,這次便讓她出出風頭,看看她會有何動作。” “嗯,都聽你的,你安排便好。只要你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出事便成,不然……”杜明謙的一口暖氣呵到了晏殊樓的耳邊,驚得他又臀部一緊,立馬跳了開去。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夾緊臀部,晏殊樓火速一般逃了。 昨日才來了五六次,今日再來,可要人命。 . 喜慶的風隨著慶功宴的到來,拂入了眾人鼻尖。眾人歡歡喜喜,招朋引伴地簇擁入了準備好宮宴的后花園中,而慶功宴的主角晏廣余也早已正坐高位,等待著眾人。 數月不見,久經沙場洗禮的晏廣余被磨出了剛毅的棱角,神情一豎,便有一股大將之風凜然而出。晏殊樓拉著晏昭其到場,帶著他過去同晏廣余行了一禮,相互客套了幾句,晏廣余話變得少了,他只是摸了摸晏昭其的腦袋,同晏殊樓點點頭說了幾句,便無話可說了。 不久,天子攜帶著淑妃與良妃到來,撩袍一坐,便是一陣大笑地贊賞晏廣余立下大功,當場賞了他一些銀兩,并夸贊了一番養育他的淑妃,以及生他的良妃,一桿秤持得極其之平,沒有偏袒哪一方。 一輪夸贊之后,天子正準備開宴時,晏昭其忽然高高地舉起了手,脆生生地大喊一聲:“父皇父皇,我有東西要送給三皇兄!” 天子見是寵子,高興得眉眼都彎成了一條縫,樂呵呵地傾身問道:“昭其,你要送什么給你三皇兄啊?” 晏昭其站起,將自己手中的東西揚了出來:“父皇父皇,這是兒臣近日學做的紙鶴,兒臣要送給三皇兄,希望三皇兄像紙鶴一樣,展翅飛得高高的!” “哈哈哈,”天子定睛一看,只見這紙鶴正好有晏昭其那手掌般大小,說不上十分精致,但勝在一片心意,他豎著手指朝晏昭其點了點,同于公公看了一眼,“瞧瞧,我們的小十六還會給老三送禮了。好好好,準了,來啊,快給他送過去!” 晏廣余同晏昭其隔著一條過道對坐,晏昭其只需將紙鶴交給宮人送過去便可,但他偏不,執拗地屏退了宮人,說要自己親自送過去。 天子準了,就看著他走出座位,蹬著一對小短腿,迫不及待地往對面跑去。 晏廣余不敢怠慢,也站了起身過去迎接。 可是晏昭其是個孩子,一激動起來跑得就沒了譜,一不小心踩到衣衫下擺之上,一個趔趄就摔了一跤:“哇!” 不待晏廣余反應過來拉人,晏殊樓就旋風般刮到了晏昭其身邊將其拉起,著急地問他怎樣了。 幸好這天還不熱,穿的衣衫還有些厚,晏昭其只是撲了一臉的灰,皮膚倒未被擦破,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沒心沒肺地笑開了:“皇兄我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送東西也不急于這一時,你跑什么跑!下次好好地走路!” “十六皇弟,小心些。”晏廣余也摻了一聲。 晏昭其甩了甩腦袋,笑瞇瞇地道:“我沒事,兩位皇兄不用擔心,三皇兄,紙鶴給……你……” 紙鶴卻給不出手了。 只因在其摔倒之時,紙鶴被晏昭其下意識地一抓,已經變了形,那原本高高揚起的雙翼也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