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這日,他無奈地靠在杜明謙的肩頭,高高地支著兩條腿到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杜明謙的長發,而杜明謙則細心地給他斟茶,喂他吃著他怎么吃都不膩的桂花糕。 “王爺,這段時日辛苦你了。臣想,過不了多久便會有消息了,王爺無需擔憂。” “唔,”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晏殊樓翻了個身,把自己的臉迎向杜明謙,“你說此事如此難查,可會是有人在暗中阻礙。” “不至于,”杜明謙搖首道,“誰人也不知王爺你在查什么,除非王爺的府上有他人的探子。” “不可能。”晏殊樓揮手,斬釘截鐵地道,“上次查出父皇的探子后,我便小心謹慎了,將府里非親信之人都秘密換過,不可能再有他人的探子,且每隔七日,每人都會調動,他人能探出什么東西來。” “王爺如此謹慎,甚好,”杜明謙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順手也想將晏殊樓嘴邊的碎屑揩去,誰知晏殊樓不滿足,按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臉蛋迎上去,“銘玉,幫我親掉。” “嗤,”杜明謙從不拒絕他主動的請求,稍稍低下頭,將自己的唇往那張紅潤的唇上壓去…… “王爺,有密報——” 兩人赫然分開,晏殊樓瞪了眼尷尬趕來的莫聆,看其訕訕地想退下,忙將人招回來:“跑哪去,什么事,快說快說,甭打擾我的王妃親我!” “……是。”莫聆梗著脖子看了眼杜明謙,將手中的密報恭敬地呈上,“王爺,今次得來的密報不少。第一份,乃是陳一所服用的迷幻藥出處;第二份,是異象的消息;第三份,是陳一與皇后的關系;最后一份是孫嬤嬤的下落。” 晏殊樓點點頭,將人屏退,正坐起來,湊到先一步拆開密報的杜明謙身邊,睜大了眼去瞧密報里的內容。 “迷幻藥,名喚底也伽,產自西域西城,價格昂貴,非一般人能得。此物乃是麻醉良藥,璟朝太醫院將其用于開刀之用。但其尚有一罕為人知的作用,即服用者會產生幻覺,脾氣古怪,做出傷人之事。”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將事情來龍去脈道清,也給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西城的東西,價格昂貴,”晏殊樓勾唇冷笑,“看來對方為了滅口,還下了不少手筆呀。能有此財力與能力得到這東西,且能讓陳一服食,那么此人定是皇室中人。只是我想不明,為何對方如此地大費周章,去喂一個普通人服用底也伽。” “興許,這東西能給你解答。”杜明謙揚起一張信紙,冷笑也掛在了嘴角。 那是寫了陳一與皇后之間關系的紙張,上面很清楚地記明,陳一原先是皇后外家之人,從小伺候皇后,皇后出嫁后,他隨同皇后入宮,伺候皇后起居,后來他因事惹怒皇后,被其打瘸了一條腿,趕出了皇后的寢宮,至一小部門做一閑職。 “從小伺候皇后之人,莫怪他姓陳了。” “王爺,再往下看看。” 順著看下去,晏殊樓臉色微變:“皇后竟有服用底也伽?” 杜明謙點了點頭,表示吃驚道:“臣也覺得十分吃驚,不過仔細想想,宮中常有傳言,太子無能,不得皇后歡心,而皇后脾氣也愈發古怪,在人前倒好,人后倒是常有打罵太子,我想其脾性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底也伽的影響,不過瞧其身體無恙,估摸著服用不多。” “如此說來,這害死陳一之人,是持有底也伽的皇后了?那她為何如此做。她又如此知曉我要找陳一?” 杜明謙苦笑道:“誰知曉呢,臣只希望不是臣猜測的那種結果,即王爺身邊有皇后之人。” 晏殊樓身體一僵,抱著杜明謙啃了一口:“絕對不會有!” 杜明謙把自己的臉貼了過去,繼續不厭其煩地將唾沫蹭回到晏殊樓的臉上:“王爺,再瞧瞧這異象說了什么罷。” “好。”晏殊樓又捧著杜明謙的臉親了一口上去,翻開下一份密報,讀了起來。 “……誕生之日,有異色神光,懸于文殊高樓,光照賢芳宮,一室盡明,故賜名‘殊樓’。” 文殊樓,乃是皇室用于祭天參星的高樓。 晏殊樓有如此殊榮,卻高興不起,此事若被有心夸大了說,很有可能會成為所謂的帝王之兆,讓多疑的天子不悅。 “王爺,”杜明謙按住了晏殊樓的手,安慰道,“圣上待王爺還算不錯,也未對你多加懷疑,想來此事并未影響到圣上對你的信任。” “可是,卻會動搖一些人對我的看法。”晏殊樓冷笑,“譬如皇后。” 杜明謙不置可否,輕輕一掐晏殊樓的腰部,在其驚呼中含上了他的耳垂,低聲呢喃:“臣還是那句話,未有十足的把握,還是莫要胡亂猜測的好。臣倒有個計劃,王爺不妨聽聽。” 竊竊私語,順著耳眶入了內去,晏殊樓聽得卻是心不在焉,面紅耳赤,在語落后,拍開了杜明謙不安分的爪子:“動手動腳的作甚!還未看完呢,快來看看這最后的一個消息,事關孫嬤嬤的下落……”晏殊樓怔然,這事關孫嬤嬤下落的紙張上,干凈整潔地寫著兩個大字,“芳城。” ☆、第四十一章 ·圣令 “芳城?” 若提芳城,沒人比晏殊樓更明白那是哪兒,那是賢妃的老家,盛產桂花糕之地。 晏殊樓的臉色一沉,將自己所知的告知杜明謙,杜明謙臉上也翻云覆雨了。 “王爺有何打算?” “我想親自前往芳城。”晏殊樓篤定地道,“我需要親自去見孫嬤嬤,問個明白。” “可若是有人故意透露出假信息來害你怎辦,王爺不怕么。” 晏殊樓倏然握住了杜明謙的手,重重一按:“死都死過了,還有什么可怕的,我就怕見不到你!” 一股熱流隨著緊握的手,順著血液匯入了跳動的心臟,讓心中充斥著熱意,杜明謙心頭一哽,方想說些感動的話來,卻聽晏殊樓轉口一聲:“沒了你,誰還來做桂花糕給我吃!” “……”杜明謙猛地丟開晏殊樓的手,轉身就走! 同這沒情調的家伙在一塊,他早晚得瘋! “銘玉,銘玉——” . 當夜,深居宮中的皇后得到了一突如其來的消息:“什么,晏殊樓竟查到了本宮的頭上?” “是……是……”內侍抖著聲音,聲音都因懼怕而打著顫。 皇后的臉頓時猙獰起來,不算年輕的容貌因此而生生扭曲出了幾分皺紋:“他怎會查到本宮頭上的,誰人泄露出去的!” 內侍將頭一低再低,身體抖如寒風中單薄的葉子:“小的……不知。” “荒謬!”長袖一甩,皇后聲色俱厲,頭上的鳳簪激動得顫了幾顫,“連這都查不到,你們如何辦的事!去,將太子招來,本宮要問話!” “是……” 內侍告退,不久后,太子晏子陽到來。 “參加母后。” 皇后順了順氣,手絹輕輕壓了壓嘴角的狠意,拉平了額上的皺紋,故意心平氣和地道:“太子,本宮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背叛本宮的下場,想必你也知曉。” 一句“太子”將兩人的關系拉得十分之遠,可見母子關系并不親睦。 晏子陽身體微不可查地一抖,眼中逝過一絲的恨意,垂首未抬,卻語帶恭敬地道:“兒臣知曉。” “你當真知曉么,”輕蔑的態度明顯從語句中泄出,皇后放下了高抬起的手,挺直了腰背,居高臨下望著下方將腰彎得一絲不茍的人,眼底淬起了毒,“只怕太子還不知罷。” “母后,兒臣不知您此話何意。” “哼!” 環佩叮當,順著拍椅背之聲侵入耳中,晏子陽的視線里慢慢地擠入了一雙鳳紋繡鞋,金絲銀線,張狂地顯示出繡鞋主人的貴氣,逼得人移不開眼。 “抬起頭來,”尖細的指尖扣在了晏子陽的下頷,順著一股蠻橫的力道,晏子陽被迫直視著皇后那張陰鷙的臉,“太子,你老實告訴本宮,你瞞著本宮,都偷偷做了些什么。” “兒臣不知母后此話何意。” “放肆!”啪地一掌,摑得響亮,晏子陽被打得橫過去的臉上顯出扭曲的線條,轉回頭時,又作俯首低頭狀,“兒臣不知母后此話何意。” 皇后得不到答案,惱怒地又是一掌摑去:“放肆,你還裝蒜!我的好太子,你別以為本宮不知你在數月前的狩獵,做了什么好事,本宮不過是睜只眼閉只眼罷了!想瞞著本宮,你還太嫩!本宮告訴你,你若老實些,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太子,本宮便不予計較你算計本宮之事,若是你不老實,本宮不介意,另尋他人,取而代之。” “母后!”晏子陽激動不已,“我可是你的親兒,你為何如此對待我!” “放肆!竟敢如此同本宮說話!” 啪!晏子陽撫著自己略腫的臉頰,下唇咬出了白線:“母后你變了,打從你服食底也伽后就變了,不,也許被嫉恨充滿頭腦時,你就變了……” “你……”皇后一掌又要打下,晏子陽赫然抬首,迎著皇后的目光,一聲疊一聲地道出心中的憤懣,“從前的母后,會攙扶著我的手,帶著我學步,她曾同我說,這皇宮是染血之地,多少人為了那個位置爭得頭破血流,但不打緊,你掙不來,母后替你爭。可是現在呢!”晏子陽激動地攥緊了長袖,沖著怔然的皇后怒斥,“你因嫉恨賢妃,你做了多少事,又害死了多少無辜之人!結果你爭到了什么!什么都沒有!你為了讓自己保持精力,服用底也伽,性情大變!可結果呢,你又得到了什么。” “放肆,本宮這還不是為了你!若非你這無用的豎子,本宮焉會耗盡如此多的心思去栽培你!”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戳在了晏子陽的額頂,皇后還不知收斂地用力戳了幾戳,“結果你倒好,處處同你本宮作對,算計本宮,說!晏殊樓給了你多少好處,竟讓你出賣本宮!” 晏子陽不答反笑:“晏殊樓?呵呵呵,哈哈哈,母后你未免太看得起兒臣,兒臣就這點出息,能同五皇弟勾結上么。你畢竟是兒臣的母后,兒臣再不濟也不會害你,話已至此,母后愛信不信,兒臣告退。” “你!給本宮站住!” 晏子陽腳步一頓,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看著那素來逆來順受的太子,驀地生出了一股無力之感,腳步一軟,她倒退了數步,在嬤嬤的攙扶下,坐回了鳳位,但這平日坐慣的位置,今日卻硌得生疼,怎生都坐不住。 一直被她掌控在手心里的孩子,竟然反了她,竟然拂逆她……不,她焉能讓此事發生! “來啊,”皇后沉住了一口氣,臉色陰沉,“給本宮牢牢地看著太子,本宮倒要瞧瞧,是本宮厲害,還是太子厲害。” 這一夜后,太子被皇后以其生病為由,秘密禁足東宮,食宿皆有人監管,日夜生活在他人的監控之下。 宮中的消息順著吹向宮外的風,迅猛地刮進了晏殊樓的耳中。他屏退了報信的人,抱著杜明謙怔然,靜默不言,連杜明謙都摸不透他此刻想什么。 斟好一杯馥郁的濃茶,杜明謙吹了吹茶葉沫兒,就著湊過來的頭,徐徐地喂入晏殊樓的唇中:“王爺,切莫心焦,凡事都講求一個證據。如今僅憑皇后兩母子的對話,證據還不足。” “銘玉,”晏殊樓終于動了,無光的眼瞳慢慢聚焦,定在了杜明謙的臉上,他將自己的唇緩緩地送到了杜明謙的唇上,雙唇相貼,呼吸相換,在杜明謙熱火上身之時,晏殊樓猛地把人推開,紅著臉看著抵在自己腹部的東西,斥道,“你怎么那么精神,成天就想著齷齪事!” 杜明謙哭笑不得,身為男人,心上人主動送上來親吻,這反應又豈是他能控制的。他沉了沉氣,緩下自己的反應:“王爺,臣……”頓時止住了話,他眼角一脧,正見小晏殊樓斗志昂揚地凸起,似乎察覺到他不善的目光,晏殊樓雙腿一動,試圖掩蓋住自己的尷尬:“看……看什么看,你沒有么!” 杜明謙雙眼一瞇,臉上漾出幾分詭異的神色:“王爺還說臣,分明是你自己想著齷齪事。” “胡說八道!是……是你想的,我才跟著想的……不對,是你挑逗我的!” “是么,”杜明謙笑容愈發詭異,他撐著椅,將自己的身體徐徐靠近晏殊樓,單手一攬,將人抱在懷里逃無可逃,“那既然如此,不如臣挑逗到底罷……” “喂喂喂,你的手放哪兒,拿開拿開……唔……” 小打小鬧聲充盈了房內每一個角落,兩人嬉鬧著滾作了一團,漸漸地滾到了床上,心底的陰霾在笑聲中隨之驅散。 事后,杜明謙擁著晏殊樓,輕輕地在其發頂落了一個吻,給他蓋緊了被:“王爺,我們去尋孫嬤嬤罷。” 晏殊樓捧著杜明謙的臉印了一個吻上去:“我正有此意,可是我們沒有合適的理由出外,現今政務繁忙,父皇也不會應允我離開的。” “若是有個好契機呢,”杜明謙會心一笑,附耳道,“臣今日收到一條消息……” 竊竊私語掩在耳畔,晏殊樓的笑容大大地劃開了:“當真!太好了,明日我便向父皇請命,去支援我們的六皇弟!” 支援晏品城,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翌日一早,強撐起身體來上朝的天子便被一晴天霹靂的消息轟得腦中一片空白。 “你再說一次!”天子拍著龍椅驚起,指著下方稟報消息的官員,聲音抖不成樣。 “回……回圣上,通州的百姓不知受誰人挑唆,認為前去救災的淮陽王乃jian邪之人,是他將瘟疫帶去的通州,因此全城百姓暴動,圍攻淮陽王,以致淮陽王受傷,與當地百姓一同染上了瘟疫。” 天子長沉了一口粗氣,重重地跌回了龍椅之上,無力地揮了揮手:“去,派人將淮陽王……帶至安全之地,治好后,再帶其歸來。” “回……回……回圣上。”稟報官員的聲音更抖了,他戰戰兢兢地看向臉色蒼白的天子,后邊更令人震驚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尚有何話,快說!咳咳……”天子臉色脹紅,被氣得劇烈咳嗽起來。 “是……是,回圣上,現今淮陽王被困于通州之內,而通州因幾乎全城百姓皆染上瘟疫,已經被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