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看來六殿下已經明了了,不必我再多說。其實我同殿下你的敵人一致,你何不考慮同我合作呢。” 晏品城強收起怒氣:“你是何人,本殿為何要與你合作!”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是否有心對付敵人。我敢說,殿下聽了我的計劃后,定十分樂意同我合作的。” “你便不怕本王將你殺了!” “我是抱著誠心而來,也望六殿下誠心相待,不然我不會如此涉險,但若六殿下不義……哼,我既然能從皇宮安然逃出,那么從此處逃離也不是難事。” 晏品城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這時賀朝上前來低聲附耳了幾句:“殿下,此人能力不俗,既然有此信心,定是有過人之能,不妨先試探試探。” 晏品城面色稍霽,對著蒙面人道:“你待如何?” “不如我們私下相商。” 晏品城看了賀朝一眼,賀朝點了點頭,屏退了周圍之人。 “你究竟是何人。”入了正堂,對上那雙狹長的雙眼,晏品城打了幾個寒噤。 那人冷笑一聲,慢慢地揭下了面紗。 “你是……”頓了半晌,晏品城臉色微變,“是你?!” . 翌日,晏殊樓上朝時,總感覺到有一股視線凝著在自己身上,盯得他后背發麻。他順著感覺而走,便同晏品城的視線對上了。 晏品城忙錯開了目光,但嘴角的那抹諷笑卻逃不開晏殊樓的眼睛。 昨日捉拿白虎的罪魁禍首失敗,怪不得晏品城今日心情如此之好,還得意地嘲諷自己。 晏殊樓輕蔑地一哂,完全不將他放在眼底,他多的是辦法對付晏品城,便讓晏品城得意一時罷。 天子今日心情并不大好,許是因傷害白虎之人遲遲沒有抓到,在朝上明里暗里地暗示了他們一番,要求其盡快找出兇手。 晏殊樓卻心情愉快地回了府,把杜明謙從房內拎了出來,高興地蹭來蹭去:“銘玉,今日我開心!” “王爺今日為何如此開心?”杜明謙疑惑不已,“昨日不是未抓著傷害圣獸之人么?” “嗤,怕什么,多讓父皇的人忙活幾日,至于抓傷害圣獸之人么,我早有安排。” “王爺,有密信!”聲音方落不久,莫聆趕至,躬身將密封好的信呈給了晏殊樓。 抽出密信一看,晏殊樓的嘴角揚了起來:“銘玉你瞧瞧!” 杜明謙接過,仔仔細細地上下看了一遍,原來這封信里說的,正是昨夜蒙面人帶王竟入了晏品城私宅后發生之事,在信的末尾,注明了一個小小的“七”字:“這是何人?” “暗七。”晏殊樓得意地挑眉解釋道,“我安排在晏品城身邊的暗衛,他明面上是幫晏品城做事,暗地里卻是我的人。”經由晏殊樓一番解釋,原來這暗七便是昨夜救下嗷唔的黑衣人。 “王爺考慮得如此周全,果真厲害。”杜明謙誠心地拊掌,替晏殊樓高興,“臣佩服之至。” “銘玉,你竟然會夸我。當真是難得!”晏殊樓高興得眼都彎了,“不過,我不會因你夸我而感激你的!” 杜明謙一笑,方在內心腹誹著自己也沒期望他感謝時,晏殊樓的唇就壓到了他的唇上,吧唧一聲,特別響亮。 “我只會賞你!” ☆、第十五章·死尸 杜明謙怔怔地點上自己的雙唇,溫熱的溫度還留在唇上,帶著晏殊樓身上淡淡的桂花香,輕輕一抿,好似還能嘗到桂花的味道。 “王爺,你不必如此主動的。” 晏殊樓挑釁地挑起了眉頭:“我親自己的王妃還不得了?” “自然是可以的,”杜明謙壞笑著點了點晏殊樓的面頰,“只是王爺臉皮子太薄,親人了還臉紅呢。” “誰……誰臉紅了!”晏殊樓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打開杜明謙的手,紅著臉就走了。 將人惹惱了,杜明謙不敢妄言,追了上去握住了晏殊樓的手,笑著按了一按:“是臣胡言了,王爺切莫生氣。” 晏殊樓別扭地甩開了杜明謙的手,杜明謙的手好似帶著一種燙人的溫度,一摸上,就燒得他全身都熱了起來:“你拉著本王的手作甚!本王還未消氣,不準拉。” “咦,臣的手怎么不聽使喚了,”杜明謙壞笑著將自己的手指往晏殊樓指縫里擠,“不好,臣的手喜歡上王爺的手,松不開了,王爺你說咋辦? ” “本王寬宏大量,不同你……的手計較!”晏殊樓本還想將人推開的,但聽了這聲,心花怒放了,他的指節稍稍松開,使得兩人十指相扣,“抓好了,不然一會兒不見了人,就別怪本王丟下你了。” “是,”杜明謙拉起兩人的手,一個翻轉,把晏殊樓的手扣在了手里,“臣遵旨。王爺,這是要去何處。” 晏殊樓一頓足:“出外找尸體。” 要找的尸體,自然是王竟的。昨日王竟被晏品城殺死,尸首不知丟向何處,暗七未免自己行蹤被人發覺,也不敢去找,只給晏殊樓通風報信。 但京城何其之大,一具隨意亂丟的尸首,豈是如此容易被人找著的。晏殊樓先是派人去找,后不放心,又帶著杜明謙到了官府,私下問了一聲,并未聽到有人報案,又到大街小巷尋了一遍,都不見王竟的一根頭發,最后只能作罷,交由手下去尋。 晏殊樓垂頭喪氣地把自己腦袋枕在杜明謙的肩頭,灰心地嘆氣:“銘玉,找不著,好煩躁。” 杜明謙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了幾句,心念一轉,鬼使神差地就問了出口:“王爺既然心情不佳,不如同臣去一處地方罷。” “什么地方?” “湖心亭。” 原來京城當真是有湖心亭一景的,只是此處偏僻,周圍的高樹如張開了懷抱般展開了葉脈,成片的茂盛樹葉把不大的湖心亭圍在了中央,只有走近了,方能看到湖心亭一方亭檐。 “幼時,湖心亭周圍的樹,還未有如此蓊郁,那時可空了,往來的人也不少。只是日久天長,這兒的樹愈發茂盛,成為蛇鼠出沒之地,久而久之,便罕有人來往了。它能存在如此多年,也甚是不錯了。”一片綠葉隨風揚到了湖心,蕩開了圈圈的漪瀾,杜明謙靜靜地凝望著,出神地自言自語。 飛檐之上的雕花,已經失了當年的風韻,古老的亭子,經過雨打風吹,已經破舊不堪,只有臨近湖面上的樂坊還唱著幽幽古韻。 晏殊樓的心在這風中平靜下來,望著湖水怔怔發呆:“你原先同我提過湖心亭之事,究竟是什么事。” 杜明謙目光深幽地凝注在晏殊樓的臉上:“你當真不記得?” “記得什么?”晏殊樓很奇怪,這是杜明謙第二次問他記不記得了,究竟什么事情,需要杜明謙屢次問他記不記得。 杜明謙眼中波光瀲滟,隨著湖面圈圈漪瀾的蕩開,拉開了長遠的記憶:“我五歲那年,同我父兄出來此處賞景,結果那時我調皮,一不小心,摔了下去,”他伸手指向那片寧靜的湖泊,眼底逝過了痛意,“那時的湖水還未有如此地寧靜,我不識水性,落下去后慌張亂劃,結果父兄還未救急,我便往下游沖了過去。那時的水很冷很冷,我甚至至今還能感覺得到水漫過我頭頂的寒意。” “后……來呢。“晏殊樓哽住了,愣愣地看著杜明謙。 “后來臣被救上來了,”杜明謙化開了一抹笑意,“不然臣今日怎會出現在這兒,只是這過程太過艱辛,臣因為害怕許多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時臣睜開眼,便見到一個與臣同歲的男娃,同臣說……” “啊!這……死尸,死尸啊!” 憑空一記驚叫,將杜明謙的話打斷了,晏殊樓皺皺眉頭,看杜明謙的視線也轉到了來聲處,只得放棄讓杜明謙繼續說下去。 那具死尸正在湖畔,隨著湖水拍打,緩緩往岸上漂浮。很快,越來越多的人涌了過去,死尸被圍得看不到了。 “王爺可要去瞧瞧?” “去,當然要去!不過……”晏殊樓皺皺鼻頭,“你不許接近湖邊。” 感心晏殊樓對自己的關懷,杜明謙笑開了顏:“不接近,若是我掉了下湖……” “你是我王妃,我會救你!” “那最好不過了,”杜明謙壞笑地看了遠處一眼,“其實……臣現今識水性。”說著,就丟下晏殊樓,先一步跑向死尸那處了,徒留下晏殊樓一人在他之后發愣。 “該死的!杜明謙,給我回來!” 拔開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晏殊樓抓住了杜明謙的手:“別亂跑,一會兒丟了怎辦。” “王爺舍不得丟臣的不是?”杜明謙調侃了一句,轉首看死尸去了,這死尸似乎經過了一夜的湖水浸泡,有些浮腫了,面目有些發皺,模樣看不大清。 晏殊樓蹲了下身,從懷中取出錦帕裹手,在那死尸臉上扒了幾下,越看越覺得有些面熟,但對于此人是否是王竟,他卻沒有十足的把握。 “王爺可是認出了此人?不如喚人來幫你查查。” 晏殊樓神色一凜,點了點頭。 不久,有人將此事報了官府,官府的人謹遵晏殊樓的指示,將人抬入了衙門,喚仵作給人檢查尸首,并依晏殊樓的指示去城東豪宅附近調查此人的來歷。而杜明謙則根據仵作的解釋,以及自己的觀察,依照著死尸的模樣輪廓,大致畫出其原來的相貌,給了晏殊樓看。 晏殊樓沉默不言,越看這畫像,越同昨日刺殺嗷唔的內侍相像,但現今卻無證據。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官府之人來報,經由調查問話,死尸正是城東豪宅的王竟。 眼見事情有望,晏殊樓急忙讓官府之人帶他去見證人,幾經問話,確定了人證物證,證實了王竟的身份,他朗笑一聲,拉著杜明謙就走:“銘玉,走,我們進宮去!” 叮囑加威脅地要求官府之人不許將此事張揚,晏殊樓拉著杜明謙風風火火地抄小路往皇宮而去。 得了天子允諾進了朝臨殿,他拉著杜明謙就是一個大禮,開門見山地道:“兒臣有要事稟報,請父皇見諒。兒臣已經尋到昨夜刺殺圣獸之人!” “嗯?”天子猛地從奏折中抬起頭來,雙眼亮起了些許明光, “你所言非虛?你可知查刺殺嗷唔之事,已經出了不少的岔子。” “正是因出了不少的岔子,兒臣方不敢妄言,”晏殊樓稟明道,“兒臣期望父皇能再信兒臣一次,此次兒臣定當全力捉拿傷害圣獸之人。” “刺殺嗷唔之人,你不是已找著了么,怎么還不拿下!” “找是找著了,可惜是個死人,”晏殊樓咬牙切齒地道,看天子面色陰沉,忙加了一句,“但兒臣已經知曉此人背后的主子是何人!” “哦?是誰。” 于是,晏殊樓將方才官府探出的消息,添油加醋地道了出來,句句皆在認定,這死尸便是刺殺圣獸的王竟:“兒臣查明,此人乃是城東一富貴人家的奴仆,但這富貴人家是何人,請恕兒臣目前還未查清,父皇……” “查!”天子拂袖站起,臉色陰沉得可怕,“給朕查個清清楚楚,究竟是何人膽敢生出這等傷害圣獸的謀逆之心。” “是!兒臣領旨。” 晏殊樓是笑著離去的。他知曉,他多疑的父皇不會完全相信他的一面之詞,定會派人去查,但沒關系,他早已布置好了一切。這一次,他一定會用王竟來做文章,慢慢將晏品城端掉。 ☆、第十六章·懲罰 幾日后,一道晴天霹靂的消息在朝中炸了開來。晏殊樓得蒙圣恩,帶天子欽點之人順著王竟的尸首查了下去,查到了城東的那處豪宅,發現這座豪宅坐地寬廣,內里陳設樣樣金貴,一看便是有錢人家。天子聽聞此消息,默不作聲,揮手讓晏殊樓暗地里再查清此豪宅究竟為何人所有。于是,在晏殊樓的刻意引導下,天子的人順藤摸瓜,查出了豪宅的主人,竟然是晏品城!天子勃然大怒,晏品城一未及弱冠的皇子,哪兒來的銀錢去置辦如此大的豪宅,即便是他的娘家代代為官,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俸祿去購置大宅。 天子當場發難,要晏品城一個解釋,晏品城嚇得跪地磕頭,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言道自己從不知此事,他從未購置過如此大宅,還望天子明察。天子的火氣一上來,什么話都聽不入耳,若此豪宅當真為晏品城所有,那他得吞了多少的銀錢!若是他將這些銀錢用于招兵買馬的話,那豈非將天下大亂! 天子多疑,最忌諱自己的孩子上行下賄,生出叛逆之心,因此在自身利益面前,哪怕是自己的親兒也得讓步。于是天子大手一揮,將晏品城軟禁宮中,其母被貶為昭儀,查封其私宅。而在眾人怔愕天子雷厲風行之時,震驚的消息接連傳出,原來在查封之時,天子的人手竟在晏品城這座私宅內,找到了用以施行巫蠱之術的器具,還有數個被針扎的小人,而這咒術的施加之人,竟然是杜明謙! 晏殊樓聽聞此消息怒氣沖天,言道原來當日成婚時杜明謙突然暈倒,近日還有人風傳于杜明謙不利的消息,俱是晏品城所害,立時當場質問被帶過來的晏品城,為何要如此陷害杜明謙。天子的臉色也十分難看,無論晏品城害杜明謙是何用意,歸根結底,杜明謙乃是他金口賜婚,晏品城如此作為,那是在挑釁他的尊嚴。 晏品城被樣樣列出的證據堵得百口莫辯,只有不住地跪地求饒,祈求天子明察,晏殊樓卻不給他辯解的機會,火上澆油地說道,晏品城在圣獸受刺之日還同他說,要派人去保護圣獸,指不準他是以保護圣獸為名,殺圣獸為實。 晏品城咬碎了牙,瞪著晏殊樓的眼底冒出了火光,連忙說自己并未說過這話,晏殊樓卻說當日在場不少人都聽見了他這話,于是,在天子的恩準下,他將一些早已被他收買的人招了進殿,那些人一致口徑指明是晏品城親口說明的,還有人說他聽到晏品城在暗地里做了手勢讓他手下將圣獸殺掉。 所有證據均指向晏品城,論他晏品城平日里如何同朝中人交好,也無人敢在這等時候出面,替他說一聲好話。于是,晏品城在無法替自己辯解的情況下,再次被天子軟禁宮中,而其母受其所累,被降為婕妤,其母的娘家也不得不接受御史臺的盤查。 看著晏品城哭嚎著被人拖走,晏殊樓心底是止不住地暢快,過不得半把月,便是晏品城的及冠之禮,依照前生,他的父皇會給晏品城賜封親王,食邑萬戶,賜封京城最富庶之地作為他的王府,而他母妃也一同受賞了黃金百兩,綾羅綢緞百匹,成為后宮眾人艷羨之人。而今,晏殊樓給他安排了這么一出,估摸著這親王是封不成了,若是天子狠心,完全可給他封一個普通爵位,趕他去西北的荒涼封地。但晏殊樓卻知,天子的怒氣不過一時半會,過不得幾日,天子便想起晏品城母子的好了。而晏品城他外家的勢力可硬著,定是有法子幫晏品城脫罪的。 撇去同晏品城的恩怨不談,晏殊樓也不得不承認,這兩母子有十分厲害的玲瓏手段,一張嘴好似抹了油一般,見誰人都能圓滑地說出幾聲貼心的話,做出幾個貼心的動作,將人心收服得服服帖帖的,所以天子寵他們倆,并非沒有道理的。相反,晏殊樓能得寵一時,不過是沾了他娘賢妃的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