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是。” 然而,相比震驚的晏殊樓,同樣得到這信息的杜明謙,卻顯得鎮定許多,他抓起一縷長發繞在指尖玩了玩,約莫一炷香的時刻后,他書信了一封,讓慧質拿信下去辦了。 ☆、第十三章·刺殺 晏品城因上次說重罰白虎之事,被天子罵了個狗血淋頭,今日上朝見到晏殊樓時,眼底都萃了毒,只是自己理虧,敢怒卻不敢言。于是,帶著這一腔的怒火,在天子招晏殊樓去書房時,他對著晏殊樓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五皇兄好福氣,竟能接連得到父皇的垂愛。不過近日父皇心情不太好,皇兄可得小心些?!?/br> 晏殊樓三聲冷笑:“多謝六皇弟的提醒,比起這個,為兄以為,六皇弟還是回去多多念經,保佑圣獸安然無恙的好。” 晏品城的臉瞬間脹了個通紅,誠然,在這個檔口,若白虎出了什么事,保不齊天子震怒,將原因歸結到提出重罰白虎的自己身上。他狠一握拳,對著晏殊樓的身影啐了一口,轉過身時又恢復了平和的一面,淡笑地囑咐自己的手下:“派人去保護圣獸,切記,別露出了馬腳。” “是?!?/br> 晏殊樓跟著天子的腳步到了書房,天子負手回身,在房門關上的一刻,拉下了臉道:“當日看守嗷唔的人盡數暴斃?!?/br> “什么!”晏殊樓很警覺地擺出一副震驚的模樣,焦急地問道,“這……這究竟發生何事?死因為何?” 天子的眼珠子在晏殊樓的臉上走了一圈,好似在確定他的驚訝是否作假:“大理寺已經查清,他們皆是中毒而死,下毒之人是膳房的,其人被發現時已經死亡。這事你以為如何?” “圣獸身上是否有疑點,尚有……昭其喂食圣獸的食物……” 天子抿緊了唇:“昭其喂食的食物正常,也并非嗷唔的忌口食物,至于嗷唔的身體,朕也查了,沒有疑點。” 晏殊樓內心松了口氣,他沉吟半晌回道:“父皇,可否允許兒臣去查那些死亡之人。” “他們身上有毒,朕生怕出事,令人將他們埋了,你可還要查?” “那便算了,”晏殊樓想想自己并非仵作,也查不出什么來,于是道,“請父皇準許兒臣給圣獸檢查?!?/br> “嗯,”天子點了點頭,揮手道,“去罷,記得從暗道過去,小心別傷了嗷唔?!币蜿陶哑涑M谆⑼骠[之故,晏殊樓也常與白虎親近,彼此間感情甚好,故而深知此事的天子,對晏殊樓接近白虎放心得很。 “是,兒臣告退?!?/br> 晏殊樓走后,天子冷冷地盯著他離去的方向,一直在琢磨他是否有反常:“于進,你如何看?!?/br> 于公公躬身回道:“老奴不敢妄言,但老奴以為,確實非燕王殿下所為?!?/br> “何以見得?” “殿下的眼神并未閃爍不定,聽到線索斷時,也未有何竊喜之色,故而老奴以為,定非殿下所為。但老奴的看法是否正確,還得圣上明斷?!?/br> “嗯。去告知獸閣之人,若嗷唔有何異常,便可當場拿下燕王。”摞下一句狠話,天子埋首處理奏折去了。 于公公在默默捏了一把冷汗,天子表面給人以信任,但實質卻始終抱著懷疑。若是晏殊樓以為天子信任他了,而對圣獸做手腳,那便落了天子圈套了,不得不說,天子這招引蛇出洞委實高明。 晏殊樓到往獸閣時,白虎正躺在正中睡得正香,聽到腳步聲,耳朵尖朝后一動,立時從地上精心鋪著的毯子上彈跳而起,看到是晏殊樓,就嗷叫著撲了過去。 有了上次的教訓,晏殊樓心里有了陰影,稍稍錯開了一步,使得白虎撲了個空,落下地來,不滿地低低嗷叫。 “嗷唔,”白虎像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叫得可憐極了,站在地上,不住地用自己的腦袋拱著晏殊樓的大腿,時不時便抬起首來,睜著對濕漉漉的眼盯著他。 晏殊樓屏退了上前來的宮人,皺皺眉頭蹲了下來,順了順白虎的毛發:“嗷唔,一會兒我要檢查你的身體,你可得乖乖的,聽見了么!不準再攻擊我,不然日后我不讓昭其來陪你了?!?/br> “嗷唔!”白虎大聲應下,兩爪子一抬,就抱上了晏殊樓的脖子,毛茸茸的腦袋在他頸側蹭來蹭去。 “這才乖!”晏殊樓的嘴角劃開了淡淡的笑容,揉了揉白虎的腦袋,開始在它的身上,尋找起可疑點來。 將近一個上午的時刻耗去,晏殊樓面色沉重地站了起身,抖了抖衣裳上沾上的白虎毛,再揉了揉白虎的毛發,走向侍衛身邊,低聲叮囑了幾聲,便離開獸閣了。 不久,獸閣便有消息放出,燕王殿下已經尋到了傷害圣獸的罪魁禍首,明日上朝時,便會當眾捉拿兇手。 當這消息落到晏品城的耳里時,他大驚失色:“晏殊樓竟然找到了兇手?!線索不都全斷了么。賀朝,這該怎辦!若晏殊樓他……不成,你快給本殿出個主意!” 賀朝乃晏品城的謀士,他恭敬地回了一聲:“殿下莫急,只消圣獸還活著,便不懼燕王會對您動什么手腳,您只管靜觀其變便是了?!?/br> “圣獸活著……是了,”晏品城強吸了一口氣,彎起了唇角,“快,你快去加派人手保護圣獸!千萬別讓它死了,不然晏殊樓這家伙嫁禍到本殿的身上便糟了!” “是,某即刻去辦?!?/br> 轉身之時,賀朝臉上的恭敬瞬間被嘲諷取代,眼瞳中閃爍出精明的光芒。當日,他便給晏品城的人通了消息,責令其,在今夜將圣獸殺掉! 當夜,獸閣里安靜無聲,白虎正在地上無聊地打滾,晚膳還未到,它無聊地舔著爪子。 “圣獸,您的晚膳到了?!?/br> “嗷唔?”白虎翻了個肚皮轉過身來,聞聲奔了過去,隔著那人的手嗅了嗅食物,高興地叫了一聲,張開了大口,好似要人家將食物喂進它的口中。 便在此時,送飯的內侍突然從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直往白虎的要害刺去! 嗖! 一物從天際憑空而來,正擊在內侍的手上,匕首哐啷一聲落了下地。 白虎嗷叫一聲,反身撲到了內侍的身上,張開血盆大口便咬。誰知內侍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一個翻身避過了攻擊,反手為掌,同白虎相纏起來,僵持了一段時間,內侍一掌劈上白虎的腰部,白虎痛嚎聲過后就趴地不起了。 內侍撿起了匕首,亮起雙眼,又往白虎的身上刺去,但這時一人從天際而落,反手打上了內侍的手掌,雙掌相對的一刻,彼此驚訝了一聲。 “是你?!” “是你?!” “王爺他……” 砰!話音未落,一人踹門而入,眾多侍衛如潮水般洶涌撲入,燈火頃刻通明,將正纏斗的兩人照得一清二楚,其中行刺之人竟是新換來照顧白虎的內侍,而另一位全身黑衣短打,黑布遮面,不知何人。 “好大的膽子,竟然刺殺圣獸!抓住他們!”晏殊樓令聲未下,侍衛就往那兩人合圍過去,不想那黑衣人見機不對,早在侍衛沖過來前,憑空一躍,生生撞開了屋頂,腳踏輕功奔了出去,快得連侍衛都包抄不及。 相對之下,那個內侍就逃脫不掉了,他狠一咬牙,正想服毒自盡,這時一位蒙面人突然從破掉的房頂落下,拉著這內侍就要把他往上帶。 晏殊樓這次哪還會將人放走,祭出一掌,揮出烈烈掌風,劈向蒙面人的后背。 蒙面人側身翻過,反手一掌,掌勁強盛,將晏殊樓的掌風逼退了半分,同時他將那內侍朝高處一拋,竟不偏不倚地將人從那破口丟到了屋外。 晏殊樓趁機欺身而上,一掌直打向蒙面人的面門,蒙面人一轉身,雙掌相對,兩人正面迎上。但蒙面人是臨時對掌,掌力不足,掌心一滑,晏殊樓的掌勁便順勢拍到了蒙面人的左肩頭。蒙面人輕吟一聲,狠色從目中射出。 晏殊樓一愣,此人的眼竟細長之至,眼角微微上挑,竟如一只狐貍,陰冷地盯著獵物。趁著晏殊樓出神,蒙面人揚手一揮,一樣不知名的東西打落在地,瞬間白煙升起,目再難視,當視野恢復時,那兩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眾侍衛正要去追,晏殊樓卻喊了一聲:“慢!”眾人停下,他微揚起了唇角,冷笑道,“不必追了,本王自有安排,他們逃不掉?!?/br> “燕王殿下,那……” 聲音未落,便聞四面八方沖來“抓刺客”的響聲,晏殊樓皺眉奔了出去,發現宮中許多侍衛不知被何人喊來,人數眾多,場面混亂,那逃走的兩人更加難尋。 晏殊樓嘴角浮現的冷笑更甚,好一招調虎離山!他臉上表情快速變化,揪著當先沖來的一隊侍衛頭領,故意喊道:“誰讓你們過來的!” “卑職方才聽到有人喊獸閣有刺客,人手不足,便帶人沖了過來?!?/br> “混賬!也不瞧瞧是何人喊的便沖了過來……不好!”晏殊樓故作震驚,“快去保護父皇!” ☆、第十四章·蒙面 晏殊樓帶人沖到了朝臨殿,看到天子立時撲了上去,故意拉著天子東看看西看看,假裝緊張兮兮地問:“父皇,你可有事!”面色表情認真,惶恐的神情溢于言表,但內心里卻是巴不得他父皇出事,死了干脆。 晏殊樓今夜設局捉拿罪魁禍首之事,也是經過天子同意的,只是天子未加入其中,不想還沒聽到晏殊樓報來的好消息,就見一堆人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嚇得天子差些大喊“救駕”。 “作甚呢!”天子驚魂甫定,推開了晏殊樓,厲聲斥了一句。 晏殊樓神色故作驚慌,又上前去拉過天子左看右看:“父皇,你無恙否!” 天子狐疑不淺:“朕好得緊,這是作甚!” 晏殊樓松了口氣,撫著心口,揩著一頭的冷汗道:“父皇你無事便好!方才兒臣在獸閣布局引蛇出洞,不料對方竟使計引來了宮中的大批侍衛。兒臣擔憂是賊子調虎離山,欲行刺父皇,便急忙趕了過來,而今看父皇無恙,兒臣也放心了?!彼钟醭鲆豢跉猓瑢㈥P切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天子蹙著眉頭看晏殊樓的表情,好似非要從他臉上發現一絲做戲的模樣,可無論怎么看,都看不出一點痕跡。莫非他是真心關心朕的安危? 看著眼前這都比自己高的孩子,天子緊繃的面容松動了,自己是有多少年沒認真看過他了,如今細細一看,方發現隨著時間推移,這孩子的眉目間愈發有賢妃的樣子了,自己可是忽略他太久了? “父皇……”晏殊樓好似方發現自己的失態,立時整了整衣衫,恭敬地彎身退下,“兒臣失態了,請父皇恕罪。 “無妨?!碧熳颖砬橐琅f嚴肅,但眉目間卻帶了幾分柔和,“可有查出蛛絲馬跡?” “兒臣無能,讓賊子跑了,請父皇恕罪?!标淌鈽菗渫ㄒ宦暪蛳?,認真地請罪。 天子卻未怪責,將人虛虛扶起:“非你之過,事情總有水落石出之時,起罷?!?/br> “謝父皇!” “若無他事,便退下罷,嗷唔之事急不來,你……也切莫累著了。” 晏殊樓猛地抬首,眼底散出了光亮:“父皇,你……”他話語一哽,又跪下給天子深深地磕了一個響頭,“謝父皇!” 看晏殊樓的一舉一動,天子的心也跟著澀澀地抽動,他揮了揮手,嘆道:“下去罷?!?/br> “是,兒臣告退?!彼麖母暇境龅奶阶涌谥械弥熳与m疑心過重,但卻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晏品城之所以得寵,便是因他表面功夫做得好,知曉如何挑天子的軟處去討好天子,因此晏殊樓若想得到天子的寵愛,便得學會做戲。 另一廂,在晏殊樓告退回府的檔口,逃出宮的蒙面人提著那內侍,幾個起落,落在了城東的一處豪宅外。 “你……究竟是何人!”看到那處豪宅,內侍驚訝地打開了蒙面人的手,尖細的嗓音竟變作了純正的男聲,原來是個假的內侍。 蒙面人細長的眼斜斜睨向假內侍,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從眼底射出,他沒有說話,三兩下點住了那假內侍的xue道,拎著他就利落地翻入了宅內,直奔正堂而去。這一路過去,驚得侍衛大呼刺客,燈火依次通明,瞬間照亮了整座大宅。蒙面人在正堂面前落定,不言不語地丟開了假內侍,冷臉看著圍上來的侍衛,刻意壓低的聲音冷得空氣降了幾度:“六殿下,你的人我給你帶來了。” 這座豪宅正是晏品城的私宅,他雖未及弱冠,未在皇宮外蓋府,但多年來靠官吏的賄賂,貪了不少的銀子,銀子無處可用,便用在這城東蓋宅了。而天子又寵他,想到他已將及冠,心定是野了,故對其常常偷出宮之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晏品城聞聲后覺得怪異,端著小心走了出來,同蒙面人相隔了數寸:“你……你是何人!” “與其問我是何人,不如問你的人做了什么好事?!?/br> 晏品城目光下掠,看到假內侍還皺了皺眉:“你是何人?” 假內侍一凜,在臉上胡亂抹了一下,就現出了一張晏品城熟悉的臉:“王竟,你穿的這身作甚!” 王竟連滾帶爬地起來,心里一個咯噔,料想事情有變故,于是把自己今日得來的刺殺白虎令道了出來,晏品城聽后大驚,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本殿何時說過此話了!賀朝呢,給本殿滾出來?!?/br> 賀朝到來,聞之面色大變,忙說自己不知此事,是王竟胡亂冤枉。 便在這混亂的檔口,一黑衣人從天而降,跪倒在晏品城的面前,原來他便是晏品城派去保護白虎,并在今晚阻止了王竟刺殺之人。他當場指出王竟違抗王命,刺殺白虎,使得王竟百口莫辯。晏品城一氣之下,將王竟給殺了,令人將其尸體丟出去。 將王竟處理干凈了,晏品城這方發現蒙面人一直杵在原地觀望,登時臉色一變:“你究竟是何人!是敵是友!” 蒙面人負手而立,冷冷地看著晏品城:“我來是同六殿下做個交易的?!?/br> “做交易?無緣無故,本殿為何應你!” “便憑我一份真誠。六殿下是聰明人,想必知曉,今夜王竟若未被我帶出,會有什么后果?!?/br> 晏品城打了一個寒噤,若是王竟被天子所抓,供出自己,那自己便危矣:“晏!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