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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很淡,似午夜的霧氣,一不留神之間就會飄走。意味卻又很復雜,百味雜陳,朦朦朧朧間什么也分辨得不清楚。 謝桓很冷靜,不忘嘲諷江景行一句:“你若是自信你的八極劍劈得開江家陣法,大可一試。只怕你劈開江家陣法以后,來不及在群芳會上大放光彩,已被罰在祠堂中抄家訓凄凄涼涼,連口熱飯都沒得吃。” 慘。 千百樓主抬手打開扇子遮住自己過分放肆的笑容,生怕做了兩人言語交鋒之間無辜的那條池魚。 真是難為他一趟樂游原廝殺盡興,之后行色匆匆趕回鎬京之間,雪白扇面仍不見半分折痕,依然是描金花鳥的瀟灑做派。 難怪江景行會嘲笑他不如和扇子過一輩子去。 千百樓主毫不氣餒,自若反擊道:“先在我和扇子過一輩子之前,你就該和你八極劍合籍了。” 后來被打臉打了一記狠的。 江景行和謝家那位世子的合籍大典帖子轟轟烈烈飛滿整個九州天下時,當然不會吝嗇道到不給千百樓主捎上一份。 而那會兒的千百樓主,身邊依舊只有一把扇子。 千百樓主覺得自己慘不慘不曉得,反正圣人的記性好,江景行把他們三十年前的玩笑話記得清清楚楚,在春風得意時不忘本地好生嘲笑了千百樓主一番,揚眉吐氣。 他們摸著摸著墻角,就看見和管事在角落里交談著的朱顏。 那驚人的容色將周圍照亮,照得不似江府花木清幽的一塊僻靜小角落,反像是富麗堂皇在仙境飄渺云霧之間的蓬萊神殿。 三人齊齊靜默了一息。 他們正是年少好美色浮華,沉不住心思的時候,見著這樣人間難有的容色,哪怕存著清清白白的心思,總是會忍不住贊嘆一回的。 這一息功夫讓他們聽見朱顏清淡地說了一句話。 比起最好的箜篌聲,更配得上“芙蓉泣露香蘭笑,昆山玉碎鳳凰叫。”一句。 “原來我手上這份群芳貼是假的,適才麻煩管事許久,委實抱歉。” 朱顏倒沒想得很多,也不太覺得拿著一份假的群芳貼被攔在群芳會門外很丟人。 她甚至松了一口氣,深覺這才是正常的。 畢竟群芳貼邀修行者,她自然是沒有被邀請的資格。 朱顏樂得回家躲個清閑,不必在群芳會上絞盡腦汁做頗多無謂的應酬,這一句那一句均要思來想去個三四回。 趁這幾天的時候,想來能看完好幾本書。 三人擠在一處轉角處,謝桓胳膊肘撞撞江景行,傳音道:“你家的群芳貼,發(fā)的這么不走心?怎么這么多本,還偏偏要給那位娘子發(fā)一本假的?” 江景行對他清奇的腦回路簡直是匪夷所思:“假的群芳貼又不是我家發(fā)的,否則這不是和人平白結仇嗎?老頭子不傻。再說我觀那位娘子身上無一星半點的靈氣波動,想來無法入道。群芳貼有定數,沒給她發(fā)也是正常的。” 謝桓不耐煩道:“發(fā)個群芳貼,哪那么多話?你直接補發(fā)一本不好嗎?” 江景行更加匪夷所思看他。 謝桓冷笑:“別以為我沒看見,你這兩天在樂游原上全是拿群芳貼當火折子點的火。” 若是讓普天之下廣大修行者看到江景行這一舉動,恐怕要丟到他北周帝國有望圣境的少年天才,鎬京滿城少女“嫁人當嫁江景行”的光環(huán)于腦后,克制不住暴揍江景行一頓。 江景行認輸。 現身是不可能現身的。 他還想著在群芳會上,風風光光拿下第一,而不是被他爹一腳踹到祠堂里去,流為千古笑談。 江景行很有自信成圣。 成圣以后,他的少年丑事,豈不是千古笑談? 做圣人也是很不容易,要愛惜羽毛的。 江景行偷偷摸摸從懷里摸出一張傳訊符,偷偷摸摸點著以后刻意換個方向,讓它看上去像是從舉辦群芳會的演武場那邊飄向管事的。 朱顏看著前一刻歉意欠身,準備送她出門的管事后一刻換上恭敬的笑容:“娘子手上這份群芳貼是假的不錯,但娘子原該有份真的,是仆罪該萬死,沒將事態(tài)分辨清楚,等群芳會后必來向娘子請罪,給一份交代。 于是朱顏莫名其妙,峰回路轉地被管事請進大門。 雖說她應該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tài),但朱顏還是略有些許遺憾自己的書房的一架子書,怕是等不到年前看完。 江劍修景注孤生行,還是等他們摸著墻再走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說你怎么今天底氣那么足,該不是對剛才那位娘子動了心思吧?” 愛情使人沖動。 使謝桓擺脫被八極劍支配下的恐懼,膽氣格外壯,敢和江景行正面剛。 謝桓頓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兇巴巴道:“瞎說什么呢?別壞了人家姑娘的名節(jié)。還不快點進去?是真想被令尊罰祠堂嗎?” 江景行和千百樓主對視了一眼,意味深長地嘖了一聲。 因為這意味深長忘記傳音的一聲“嘖”,他們險些引來管事注意。 “咦,這處不應該有人啊,可我分明聽到人聲的。” 三人對視一眼,拔腿就跑。 堂堂的江家宗子,鳳陵城少主和四姓之一的盧家宗子在自家和半個自家的地盤上,逼得拔腿就跑,實則是慘到沒誰,令人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