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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么個哭笑不得的舉動,朱顏愣是看出三分當年那個出奇笨口拙舌,又出奇厚臉皮死纏爛打的少年影子。 她暗暗嘆了口氣,心腸有那么一瞬的柔軟。 “我記得我和郎君成婚的時候,八方數(shù)不清的言語阻攔被郎君硬生生跨過,無論他們?nèi)绾蝿瘢删徽f日后定然不后悔。” 一個注定不可能踏上修行之途的凡俗根骨,另一個被評為圣境有望的少年天才,天壤之差,想要跨過這道坎其中多少艱辛不必細說。 謝桓做到了。 謝桓一怔,良久以后出口的言語微澀:“舊事觀主何必再提?” “因為我很在意。” 朱顏緩緩起身。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照在她人間不該有的面容之上,如同戴上帝王冠冕,披上仙人羽衣一般的不可逼視:“正是我很在意,直至如今沒能徹底放下,我方會選擇和離出家。” “城主說過,情愛一事上最要緊的是自己甘愿,不后悔。” 朱顏抬眼,那一寸眸光如月宮里的仙子亮出了她的劍,既美且利,“不辭的一段情緣,哪怕荒謬不經(jīng),終究是自己心甘情愿,郎君不滿阻撓,那把我昔日和郎君的一段當成了什么?” 那是他們彼此都堅持過,甚至不惜為之付出生命的東西。 那是朱顏在翻閱無數(shù)道經(jīng)典籍,修得清凈如水,萬物不爭的內(nèi)心時仍苦苦縈繞不去,無法真正釋懷的東西。 所以她才會惱怒。 若是旁人無法接受,旁人各種言語,是人之常情,朱顏一個眼神也懶得給。 可那個人是謝桓。 謝桓所有的言語卡在喉嚨里。 平時一件事能動用一百種方法解決的鳳陵城主,此刻卻啞然無聲,想不出一個字為自己辯護。 完美解釋了兩天后謝桓見到南疆歸來的兩人后,進退兩難坐立不安的原因。 江景行一聲“岳父“喊出口,謝桓剛剛撩袖子想打,被謝容華先行眼疾手快拉住他袖子:“阿爹,算了算了。” “難道你真想連虛靜觀的大門都邁不進去嗎?” 謝桓僵住。 他和江景行兩兩對視。 一個憤怒咬牙心有不甘,另一個笑容滿面誠懇無比。 謝容皎適時出聲打破這份尷尬:“阿爹,師父的那盞魂燈我取了回來。” 謝桓下意識回了一句:“挺好,總算不讓我擔(dān)心他蹦著蹦著就把自己蹦死了。” 江景行勉強道:“那您cao心的可有點多啊。” 換在以前,八極劍可能就往謝桓面容上招呼過來了,絕不會像現(xiàn)在江景行這樣的勉為其難。 謝桓一樂,忽然發(fā)現(xiàn)這樁情緣后面的一件大好處。 他心下暗爽,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擺手道:“畢竟喊我一聲爹,應(yīng)當?shù)姆謨?nèi)之事。” 這下強顏歡笑的變成江景行。 謝容華憋笑憋到雙頰染紅。 謝桓揚眉吐氣神清氣爽。 慘的是謝桓沒揚眉吐氣過一天的時間,城主府上便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真正的不速之客,不速到讓謝桓懷疑要不自己是上輩子負債累累,要不是和謝庭柏之間有著邁不過的血海深仇,才會這輩子互相折磨,臨睡向著月亮前許的最后一個愿望都是執(zhí)著地希望對方明天嗝屁。 “伯父來我城主府有何貴干?” 雖說謝庭柏居于鳳陵城之中,但早早和城主府分家,沒事干當然也不會閑得隔三岔五來城主府跑一趟,從謝桓處喜提一口惡氣堵胸口,半天順不下去。 謝庭柏冷冰冰道:“聽聞不辭回府,我來看看不辭。” 謝桓已經(jīng)鐵了心和他杠了三十年。 謝容華眼見著是要從謝桓手里接過這一光榮的大旗,女承父業(yè)。 盡管謝庭柏對養(yǎng)在江景行手下的謝容皎也很悲觀,但做的努力還是要做一下的。 不然他和摩羅與虎謀皮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打拼來的半壁江山的家業(yè)給誰去? 謝庭柏總算體會到英雄后繼無人,子孫不成器的悲哀之處。 接著他看見謝桓萬年不動的欠打面色有那么一瞬的尷尬。 謝桓企圖以咳嗽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并且真誠建議道:“伯父,我欠你一句,這時候最好不要去找不辭。” 算算天色,沒到用朝食的時候。 天知道謝庭柏是長了怎樣神奇的一張腦子,仗著自己是風(fēng)雨不侵可以辟谷的天人境,大清早的就趕來城主府。 謝庭柏怎么可能聽他的? 謝桓自認仁至義盡,喚來侍者替他帶路。 有陣法加持的緣故,謝容皎所居小院縱使在嚴秋之中,仍花木蔥蘢,流水皎潔,蘭葉葳蕤。 這不是令謝庭柏停在門口不得入的原因。 江景行設(shè)下的陣法才是。 他們夜里鬧出的響動不小,雖說鳳陵城主府場地空曠,但修行者耳目聰敏,江景行出于自保考慮,貼心設(shè)下陣法,以免第二天被清醒的謝容皎拿著鎮(zhèn)江山一頓抽。 謝庭柏是第一個踩雷的。 他不死心探出手想出劍之時,因響動驚醒的江景行在屋內(nèi)一彈指,謝庭柏被浩然劍震得倒飛出去。 他和陸彬蔚想必有很多關(guān)于倒飛姿勢的話想說。 江景行出劍后略清醒了一點:“阿辭,我好像一不小心打飛了你伯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