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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的。 江景行一直覺得謝容皎這個名字取得好。 皎若云間月。 他真的像是月亮。 江景行舍不得不分春秋晝夜照亮他前路的明月。 他原來像找不到自己故鄉(xiāng)的游子,游子心向故鄉(xiāng),但無家可回,于是在九州北荒無頭蒼蠅似的亂轉,從不不記得自己走過多少山,踏過多少水。 但有了明月。 明月對游子來說就像是家,照得他身邊一花一木的美麗都不容忽視,讓游子有了駐足的閑心,有了分辨美丑的眼睛,此后走過的山川丘陵歷歷在目,有了嘗得出酸甜苦辣的舌頭,此后嘗過的美味佳肴宛在舌尖。 可明月本該是日落夜升,要歸往他該去的地方的。 謝容皎也該成家立業(yè),和他喜歡的姑娘成婚生子。 或許是因為溺水之人哪怕平安上岸后,仍會將他抓住的浮木裱上一層金箔供到高堂上,獲得救贖的虔誠信徒也總會在度過難關后不忘一日三拜地禮佛的緣故。 江景行有點舍不得。 他不做他想,把原因迅速甩到那疑為謝家祠堂香火成精的謝庭柏身上,深覺是他在想摘走大白菜時毫無誠意,甚至思忖著該尋個什么樣的由頭和他打一架。 主要是單方面毆打。 謝庭柏當然不會吝嗇給謝容皎這位正主發(fā)一份帖子。 謝容皎拎著帖子,推門而出,剛巧撞上欲進來的江景行。 月在地磚上披灑一地銀霜,葳蕤草木間燭盞光暈暖黃,微晃在疏朗晚風里,晃出斑駁樹影間枝丫蕩漾,映亮碧玉樹葉,復瓣花朵。 在江景行眼里,他紅衣覆月光,美得似世人為之駐足,苦苦追尋的美夢黃粱。 謝容皎本欲是有事找江景行,“明天我催一催阿爹將謝樺和陸繽紛之事處理掉,接著我們住到別莊去,等優(yōu)游阿兄回來。” 去北荒花費時間不少,陸彬蔚如久久不歸,對南邊軍營影響不小,他自要去交接一番軍務。 江景行原本與謝桓喝酒喝得有些醉意,聞言酒醒了大半:“那牡丹花會?” 謝容皎:“牡丹花會是邀人來看牡丹花,牡丹花在即可,與我有什么關系?” 到時候面對城主府里稀稀落落幾株牡丹花,謝庭柏的臉色一定相當精彩。 光是想一想,江景行就要不厚道地笑出聲來:“看不到謝庭柏神色真是挺遺憾的。” “伯祖父肯定要生氣?!敝x容皎正色,“所以我們先北上,北狩過后不等個一年半載別回城主府長住。” 倘若陸彬蔚在,定要感嘆一句,什么樣的師父教出什么樣的徒弟。 江景行的離經叛道,是擺在明面兒上的,什么世俗規(guī)矩禮法統統拘不住他。 謝容皎看似不缺禮節(jié),進退有度,僅是因為那是他堅持的道理中的一環(huán)。 然而道理不等于規(guī)矩禮法。 謝容皎明白他的道理未必全,未必都對,所以他極樂意踏足一圈天下壯美山河,印證己身。 而非是接受旁人安排,安安穩(wěn)穩(wěn)在城主府里落地生根,與偶爾路過的江景行喝個酒一敘別情。 江景行笑起來,與平日吊兒郎當的笑全然不同,笑得開懷暢快,他將謝容皎抱個滿懷。 “太好了阿辭,我真開心我能遇到你?!?/br> 果然是喝醉了。 謝容皎面無表情地想。 他急著處理謝樺與陸繽紛一事,一大早便踏入謝桓居處,好在謝桓的效率不比他低,該問的昨晚就問出來。 “問出來了,謝樺把他留的那一手書信交給玄武城主?!敝x桓手指輕叩桌面,“有秘法能讓書信上謝樺神識封印在他死后留存一月,一月過后玄武城主不免要發(fā)覺異樣?!?/br> “玄武城主,眼下敵友未明,不過和謝樺聯系在一起,做了他的后手,不是眼瞎就是有問題,不辭你要小心?!?/br> 玄武城居于九州最北端,與北荒接壤,與鳳陵城一般無二,在玄武埋骨之地上建起城池。 謝容皎點頭:“去北狩的時候可順路去趟玄武城一探情況?!?/br> 不擇城中的一縷魔氣,竟牽扯出這樣多的事情來。 這些事情又一件一件地纏雜交錯在起來,似在九州風平浪靜的表面下織出一張網,全形未現,可窺隱約輪廓。 謝容皎內心卻頗為安然。 千般算計,萬種謀劃,憑手中劍可破。 未及弱冠的少年全然沒意識到,這種氣魄,是連世上大能者也能很少有的。 他內心卻未曾有過動搖懷疑,仿佛太陽東升西落,水高往低流的理所當然,亙古不變。 謝容皎冷不丁問道:“阿爹,我身上鳳凰真翎一事是真?” 他手指夾著那片鳳翎,怎么看怎么像是紅玉雕琢的精美飾物,與傳說中威震八方的寶物沒任何相像之處。 “我知不辭你心中必有疑問。但有些事情,眼下不好告知于你,之后你自會明了。” 謝桓說到此,臉上浮現出點笑意,不似弱冠之年登上南域第一家家主寶座的鳳陵城主,倒像是三十年前春閨少女夢里的謝家玉樹。 “不管鳳凰真翎如何,背后有什么牽扯,不辭你要記得,鳳凰真翎認你,便是你用它,不是你為它所役使?!?/br> “那它為什么會選我?” 千年間謝家出的風流人物何曾多啊,有一心向道道心通明的圣人;有詩篇傳頌千古盡得山川真意的天縱奇才;也有一劍壓天下豪杰大能的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