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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太記得了。 與此同時,江景行在他另一只空出的手掌上先后寫下兩字。 前兩個字是大乘,后兩個字是無害。 謝容皎明白過來,眼前鐵匠顯然非一般凡俗匠人,有大乘修為,說不得真是位了不得受人追捧的鑄劍師也未可知。 至于堂堂大乘,九州也排得上號的人物為什么要在此處,他不打算深究。 不準人家同樣聽說魔修消息過來追查還是不準人家隨便找個地方退隱隱居啊? 左右江景行既說了無害,謝容皎信他,便不足為慮。 鐵匠大有把滿屋子的人挨個挨個搭訕過去的架勢,謝容皎過后自然是他身邊的江景行,笑道:“這位小兄弟生得也俊俏,這下可真是蓬蓽生輝了。這么俊的郎君,別說咱們鎮(zhèn)子,以前我一個人出去闖蕩的時候,三年也難得見一個,一下子竟來了兩個,兩位可別是兄弟吧?” 書院學子在他們兩人臉上轉(zhuǎn)悠一圈,瞧不出半分相似之處,實在無從得知鐵匠從何得來的神奇結(jié)論。 除兩人之外唯一知曉內(nèi)情的院長忍笑忍得異常辛苦,幸虧他被書院一群小兔崽子氣出深厚涵養(yǎng),維持著儒雅高士的風范不動如山。 謝容皎到底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沒跟江景行沾上太多習氣,不好意思占他便宜,正欲開口說明兩人不同輩。 江景行已快他一步,毫無芥蒂笑道:“是啊,我們是表兄弟,我長阿辭三歲,阿辭長得像我阿姑,所以我們兩個像也是理所當熱的事情。” 他毫無自己已經(jīng)不再青春年少,風華正茂的自覺。 沒等謝容皎弄清楚謝桓若得知此事后會沾沾自喜于自己比江景行長了一輩的輩分,趕緊坐實或是恥于為伍,就聽鐵匠瞇著眼笑道:“像!確實像!” 這福來鎮(zhèn)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有個正常人,還是個未老先衰老眼昏花的。 書院學子暗暗決定回去后定要拉賀荃一把,好生相勸一番,絕不能讓好好的一個大有前途的姑娘家回這破鎮(zhèn)子。 院長心緒悲涼,深覺學生不頂用,圣人不靠譜,鎮(zhèn)子更不是什么好鎮(zhèn)子,這次除魔怕是要靠他一人獨挑大梁。 幸好有阿溪在,至少帶來點安慰,總比一個人好。 第13章 豁然 等靠近晚飯時分,書院學子很有白吃白住,嘴軟手短的覺悟,搶著要去幫鐵匠做晚飯。 可惜他們被不擇城西十里飄香的食肆攤位養(yǎng)得君子遠庖廚,別說下廚正經(jīng)做菜,陸繽紛點個柴火都點得灰頭土臉,讓人疑心他是在伺機尋仇,而非誠心幫忙。 鐵匠從他手里拿過柴火,把他趕出灶頭:“小兄弟你放著,交給我來吧,不用和我客氣,再這樣下去你是在折騰我。” 陸繽紛不好意思笑笑:“頭一回點火,給先生添亂了。” 鐵匠揮揮手示意無事,添完柴火看他兩眼:“咦小兄弟你這衣服挺結(jié)實,換成旁的嬌貴點的料子怕是都燒起來沒發(fā)穿了,你的還像新的一樣。” 陸繽紛笑道:“是長輩厚愛,聽聞我去不擇書院后特意給我定了一身水火不侵的法袍。” 水火不侵刀槍不入對凡俗中人聽著神奇,對修行者卻稀松平常得很,無非是多花點銀子的事情。 謝容皎自忖實在沒法幫忙,反而添亂,屋內(nèi)空間小,擠的人多,他便被悶到外面去透透氣。 院子里賀荃也在。 任是誰得知自己父母揚言要和自己斷絕關(guān)系,都沒法和同窗自在談笑,想著一個人出來散散心透透氣好受些。 謝容皎猶豫了一下,走上去略顯突兀地問她:‘“賀娘子會后悔嗎?” 他其實算不上是討喜的一類人。 他容貌太盛,氣質(zhì)偏冷,雖說令人驚艷,不免同時給人以難以接近的印象。他又非是說話帶笑,八面玲瓏之人,相反有時單刀直入式的直白梗得死人。 可他真正開口時,那種清風朗月般的坦坦蕩蕩讓人決計討厭不起來。 反倒讓人覺著他本該如此。 明月孤高才得以潔凈,秋水清明才得以澄澈。 他沒指明是哪件事,好在賀荃心知肚明:“不會。” 謝容皎再問:“賀師姐覺得自己做錯了嗎?” 賀荃沉默了一瞬,認真答他:“沒錯。” 她遭到看著她長大之人的冷眼,血緣至親揚言再不認她這個女兒,似乎怎么說都不能算是沒錯的。 但她也有同窗奔赴而來,以他們高傲心性為除魔故仍忍下這口惡氣;有鐵匠懷揣江湖豪俠風范,為他們敞開院門;也有普通婦人悄悄在背后嘀咕,說他們這事做得不地道。 忤逆親長非她所愿,她只是恰好做她該做之事時,站到了她親長對面。 姑娘頭一回覺得屋子內(nèi)的喧鬧聲飄得那么遠,遠至九天之上,南海之外。 均是她抓不著的地方。 謝容皎沒安慰她,而是繼續(xù)追問:“如果不做這件事的話,會后悔嗎?” 賀荃這一次答得不假思索:“會的。” “那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嗎?” “會的。”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謝容皎看她,“做錯的是賀師姐你的父母鄉(xiāng)親,不是你。對不起外鄉(xiāng)人的是他們,辜負你心意的也是他們。是他們辜負你,不是你辜負他們。你既沒有做錯,對得住他們,對得住自己,問心無悔,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