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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綜]廢后不易在線閱讀 - 第32節(jié)

第32節(jié)

    安撫住前朝,訥敏沉吟片刻,便差人去請李賢過來。

    李賢原以為太子之位,如探囊取物,卻不想竟橫生枝節(jié),略一思索,便知其間當(dāng)有母后的意思。自幼在安仁殿長大,早見多了父皇母后商議國事的模樣,母后話雖不多,但每回開口,父皇卻極少反對。六部之事一出,他心里便隱隱有些猜測,怕是母后一力主導(dǎo)。

    此刻,聽聞皇后傳見,自是擱下手里事務(wù),急往安仁殿。

    “兒子恭請母后金安。”

    “說過多少回了,你我母子,何需這般俗禮?”訥敏半倚著矮榻,招手喚他在身邊坐下,方道,“戶部的事,可都知曉了?”

    “還請母后教誨?!崩钯t心中一緊,母后,果真是知情的。

    雖面上不曾顯露什么,可那點兒心思,訥敏又怎會猜不出?這些年,順風(fēng)順?biāo)?,李治寵著,宮人捧著,眼下,怕是頭一遭受挫吧。這性子,也確實該好生磨一磨了。

    聽到訥敏輕輕地嘆了口氣,李賢越發(fā)不安了,忍不住小聲問:“可是孩兒又行錯了什么,讓母后生氣了?”

    “你素來純孝,母后歡喜還來不及,哪會置氣?”訥敏失笑地看著他,搖頭嘆道,“你這性子,纖敏多思,也不知隨了誰。母后傳你來,不過是有些話想交代于你罷了。你們兄弟幾個入六部,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賢忙道:“孩兒定當(dāng)盡心竭力,不叫父皇與母后失望?!?/br>
    “此事,確是母后提議的?!辈豢大@詫又恍然的神情,訥敏徑自往下道,“戶部,也是我替你定下的。張尚書處事嚴(yán)正,素有才干,亦是清河郡人,你在他手下做事,當(dāng)謙遜敏學(xué),執(zhí)禮相待,若能學(xué)得三分,亦能讓你受益良久?!?/br>
    李賢的眼神慢慢亮了起來:“孩兒自當(dāng)執(zhí)晚輩禮?!?/br>
    訥敏面露幾分嘉贊,昔日她雖力主科舉取仕,王氏族人中,以科舉入仕者過半,動搖世家根基,鬧得五姓七望元氣大傷,險成仇讎,舉朝震驚。隨著庶族地主的興起,世家里亦有不少目光長遠(yuǎn)者,自然明白如此壯士斷腕,亦為保全之道。這些年,更因她輔政之事,漸漸又走動得近了些。

    “賢兒,你需謹(jǐn)記,仁孝治國,乃立身之本,然王道還需霸道佐,不是一味寬仁便可服眾的?!笨此粲兴?,訥敏便知他心里已有些明悟,又繼續(xù)往下道,“你雖為吾子,然功名榮耀,當(dāng)自取,縱有他人相贈,你若無能,又如何能守得???”

    李賢通讀文書,如何不知皇位之爭的慘烈,成王敗寇,若是無能擔(dān)大任,不若清閑王爺,尚能保全性命無憂。當(dāng)即起身,跪伏在地,愧然道:“若無母后提點,孩兒恐犯大錯。”可笑他還在惶惶不安,懷疑母后是否因生母之事而冷落疏遠(yuǎn)自己,卻不想……

    “孩兒愧對母后,往后,再不會叫母后失望了?!?/br>
    雖有偏愛,但對于幾位皇兒,李治心里都是喜愛的,此番入六部,也是極好的歷練檢驗的機會,時時留意不說,更強忍風(fēng)眩頭痛欲裂之癥,前往六部探察一番,待回宮時,又病倒了。這一病,更雪上添霜,目不能視物,竟連上馬行路亦覺艱難。臥病在榻,忍不住傳來諸位朝臣商議:“朕臥病至此,再難理政,皇后寬仁,才德兼?zhèn)?,若將國事交托皇后,朕亦可心安?!?/br>
    吏部尚書乃昔日太子少師,當(dāng)即出列諫道:“圣人春秋鼎盛,諸皇子亦有大才,怎可將高祖、太宗的天下,不傳給子孫而委任皇后?”

    李治雖頭昏目眩,可心思仍是清明的,當(dāng)即反問道:“愛卿以為哪位皇子可擔(dān)此重任?”

    朝議之事,很快便傳到訥敏耳中,卻仍不動聲色,宛若無事。當(dāng)聽聞伯父王仁禮在殿外請見,更是無奈地揉著眉心,待人進(jìn)殿后,屛退侍奉的宮人,反問道:“伯父何時見我冒行不當(dāng)?”

    王仁禮聞言一怔,忍不住回想了起來,這一想,更是震驚能耐:“此事,亦為皇后所料?”細(xì)想起來,從整頓族人,到力主科舉,壓制世家,再到朝堂之上,一樁樁事,竟從無半分差池。皇后之賢,深入人心,卻又手握朝政之權(quán),若這一切,皆是有心而為之……

    “儲位空懸,除卻本宮,可還有旁人?”訥敏輕笑出聲,歷練皇子確是她心中所思,可若不能掌控全局,她又怎會貿(mào)然提議?

    溫溫柔柔的一句話,卻叫他脊梁上布滿了冷汗,整個人更忍不住發(fā)顫,王仁禮只覺自己從未這般畏懼過,便是面對帝王也不曾這般心驚,那雙溫和含笑的眸子微微掃過來時,更不自禁地跪伏在地,重重地叩首道:“老臣愿效犬馬之勞。”畏懼之余,卻慢慢浮出幾分慶幸來:

    幸為王氏女。

    而事態(tài),亦如訥敏意料那般,虛驚而已。

    塵埃落定,訥敏卻道太極殿乃帝御天下之處,不敢擅專,提議在偏殿另設(shè)一座臨時議事殿,以別于正殿。臨朝第一日,卻嘉贊了幾位反對自己的朝臣,親賜銅鏡,笑道:“所謂諫臣當(dāng)如斯。諸卿心系大唐,憂國之憂而舍其身,本宮甚感欽佩,愿與諸君共勉之。”

    她歷經(jīng)幾世,浮沉宮闈,又常年替李治處理朝務(wù),如今主理朝政,自是駕輕就熟、從容寫意,饒是再苛刻的御史言官,也無法挑剔。

    李賢雖知母后智謀過人,平日處理宮務(wù)也是這般云淡風(fēng)輕、信手拈來的,卻不想在朝堂之上,亦是這般優(yōu)雅閑適,然每每出聲,不過寥寥數(shù)語,卻總能撥云見霧,讓他豁然開朗。 但凡有不解之處,與屬官相商之后,總會忍不住再拿回安仁殿請教,訥敏亦是耐心講訴,細(xì)細(xì)掰碎了教導(dǎo),更叫他獲益良多。

    “若無母后,孩兒不知該如何是好?!?/br>
    每每聽他這般說,訥敏總笑著搖頭:“母后老了,這天下,終究會是你們的?!?/br>
    ☆、第69章 隱而不退(終)

    日子波瀾不驚地過著,李治的風(fēng)眩之癥亦越發(fā)重了。無數(shù)次,在病榻之上,李治握著訥敏的手,嘆息道:“幸有梓潼?!比缃癯m皆依賴訥敏處理,但軍國大事,訥敏從未擅專,處事公允,從不因親疏而有半分偏袒,莫說文武群臣,便是李治,也無一處可挑剔苛責(zé)的。

    訥敏只抿唇輕輕地笑:“總不能辜負(fù)了圣人的信任?!?/br>
    是的,信任。

    李治心中嘆息著,時日漸久,他如何看不出,抑或是她也從未相瞞過。帝后和諧,絕非因情,他們之間,有的是家國天下,是彼此的信任,架構(gòu)在權(quán)力之上的信任。他仰仗于她的手腕能耐,需要她處理朝務(wù)、主持大局;她羽翼已豐,朝中新臣多為她親手提拔,卻又皆是能臣干吏,于國于民有利,便是舊臣,亦從未有半點疏落,以才能論人,從無偏頗,叫他也無可辯駁。

    有時,他甚至弄不清楚她的心思,手掌大權(quán),卻從未有半分私心,便是立儲大事,亦從未替李賢說過半句,便是他問起,得的,也不過是一句“圣人之子,亦皆為妾子”?;蚴撬芎芎玫膶⑺叫暮驼氯诤显谝黄?,既不違本心,又于國于民有益。這般心智,叫他也不免心生佩服。聰慧有才干,卻從不逾矩、謹(jǐn)守本分,這樣的女子,自是叫人信服的。

    聽她用輕柔平和的聲音將朝務(wù)一一道來,無論是多棘手的事,她的神情都是這般寧和平淡的,帶著些許的漫不經(jīng)心,仿佛沒有什么事能叫她蹙眉。

    “梓潼,你可曾想過……”停頓了片刻,還是沒將后半句吐出,李治搖了搖頭,又道,“賢兒如何?”

    這些年,李賢越發(fā)出挑了,戶部理事,亦得群臣交口相贊。訥敏又讓他召集翰林文官注釋《后漢書》,更收獲了一批文人的心。

    聽出他言語里的試探與征詢,訥敏微微勾了下唇:“圣人的眼光自是極好的。”

    李治輕輕應(yīng)了一聲。

    次日,便頒下立儲詔書。

    苦熬了數(shù)年,李賢終于入主東宮,訥敏從未拘過他半分,相攜李治離宮,便由太子監(jiān)國,無半點掣肘。回宮后,亦不曾架空他的權(quán)力。如此作為,叫那些提心吊膽的東宮近臣松了口氣的同時,對皇后越發(fā)敬重了。

    卻叫李賢越發(fā)不安了。在安仁殿里,見到訥敏含笑嘉贊自己,督促自己莫要叫父皇、叫臣子失望,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仿佛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卻叫李賢生不出半點忤逆之心。甚至,在甘露殿里,面對自己的父皇,也不曾這般拘謹(jǐn)心驚。

    不過,叫他擔(dān)心的事卻從未發(fā)生過。

    聽聞李治駕崩的消息,和那道遺詔,李賢在靈柩前即位,尊訥敏為皇太后。太后以“新皇睿智”為由,還政李賢,又因年邁需靜養(yǎng),常年居于東都別宮。新舊更替,一切都是那般順利。

    新皇登基,按例該晉封生母,武氏亦為先皇寵妃,自有朝臣跪請:“先皇諸妃按制當(dāng)需往感業(yè)寺靜修,然靜婕妤乃圣人生母,實不可如此?!?/br>
    李賢微怔,旋即道:“后宮之事,朕自當(dāng)通稟皇太后?!闭f罷,便修書快馬加鞭送往東都。

    收到李賢的書信,訥敏輕輕地笑著,將信遞給跟前的女官:“婉兒也瞧瞧,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方為妥當(dāng)?!?/br>
    上官婉兒低頭看了會,抿唇道:“太后心中早有丘壑,何需再問婉兒?”自十歲起,她便被訥敏在宮宴之上相中,跟在身邊,如今已有十一年,她素來聰慧,對訥敏的心思亦能揣摩出幾分,如何瞧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你這丫頭,哀家問你一句,也能得了你的抱怨,越發(fā)貧嘴了?!痹G敏失笑地瞧了她一眼,卻無半點惱意,“替哀家磨墨罷?!?/br>
    當(dāng)收到東都來信,李賢看過,便將信壓在案上,露出幾分苦笑。母子天倫,他的養(yǎng)母和生母素來不睦,這天倫,是在問他的取舍呢。忍不住頹然嘆了口氣,默默地吩咐內(nèi)侍與他研墨。李賢坐在案前,面上平靜無痕,落筆緩慢而有力,仿佛將所有的力氣都盡數(shù)灌注在手中的朱筆上。

    宮中太妃凡育子嗣者,皆可接往王府贍養(yǎng),盡享天倫;靜婕妤武氏,乃世宗皇帝之舊,朕不敢妄議,命其往感業(yè)寺為皇家祈福。

    木然望著內(nèi)侍恭謹(jǐn)?shù)嘏踔H筆詔書退下,李賢心里卻是極平靜的,為君者,當(dāng)有所取舍。他自幼在安仁殿,母后的言談舉止從不敢相忘。猶記得那一日,屋外是冬藏的寒峭,屋內(nèi)卻是融融的暖意,他的母后,大唐的攝政皇后,斜靠在榻上,腰間蓋著一條純白無暇的狐貍毛毯子,一手撫著額角,一手拈起一本奏折,唇邊含著閑適的笑,仿佛,便是那尋常的閨中女子,翻著一卷詩書打發(fā)時間一般。

    漫不經(jīng)心的舉止,卻是叫人無法直視的尊貴。

    將奏折隨手丟在一旁,接過女官奉上的茶盞,白色水霧裊裊,模糊了她溫婉柔美的臉龐:“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李賢張了張嘴,終究是低下頭,沒說話。自母后攝政,朝中頑固老臣從未有一日消停,此回,蕭氏族人犯事,并非大過,蕭氏族長親求上門,母后仍按律行事,一捋到底,不曾有半點情分。如今朝堂之上,蕭氏更緊咬著王家不放,鬧得不可開交。他本是心憂難安,可瞧見母后如此,卻茫然了起來。

    “賢兒可知,他們?yōu)楹我獙⒋耸赂嬷c你?”母后的語氣很平淡,連神情也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也沒放在心上,看在眼里一般,“因為你的母親是我。朝野之上,不過是一場一場的交換罷了。拿不出我想要的,便換不走你所求的,如此而已?!?/br>
    回過神來,李賢臉上的苦澀越發(fā)重了。他的母后,從不避諱他的身世,亦從不掩飾她的喜惡,他能在朝堂上游刃有余,亦得益于她的傾囊相授,可時日愈久,卻讓他愈是迷茫,欲看不清他的母后是個怎樣的人,更生不出半點旁的心思。

    東都洛陽,論尊貴威嚴(yán)或不及長安,但風(fēng)流韻致卻更甚幾分。

    站在別宮門外,看著宮門次第而開,宮人恭謹(jǐn)?shù)毓蚍艘坏兀钯t心中微嘆,面上卻十分平靜,下了御輦,正了正衣冠,邁步而入。

    東都別院甚多,皆是瓊樓玉宇、雕欄玉砌,富麗而精致,然此處,卻是清幽一片,青蘿蔓藤,流水潺潺,仿佛置身煙雨江南,連院中的風(fēng)也輕柔繾綣得很,讓內(nèi)室里的對話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母后,朕這些年不敢有一日忘了母后教誨……”

    “母后,朕有所不解……”

    “母后……”

    大唐最尊貴的女子,昔日的攝政皇后,今日的皇太后,卻只攏著薄衾淡淡地笑著,過了許久,方柔聲道:“圣人舟車勞頓,那便在別宮多住上幾日罷?!?/br>
    李賢的聲音也沉默了許久,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幽怨之意,輕聲說道:“母后,朕……終究是您的皇兒?!眱簳r,母后摟著自己輕聲哼著小曲,面上的惆悵他不甚明了,可年歲漸長,他如何不知母后心里,最深最柔軟的一處,不屬于他,亦不屬于他的父皇。

    “哀家怎會不懂?可是,你更是大唐的天子,不是么?”

    “母后,王家,亦是大唐的臣民,此事……雖是朕的母族,可朕亦不能不知?!碧跏媳揪褪敲T望族,兼之太后乃王氏女,更是蒸蒸向上,朝中無人敢輕視絲毫。因太后攝政,王家頗得韜光養(yǎng)晦之要領(lǐng),讓朝野上下嘉贊不斷,卻不想,不過數(shù)年光景,留在朝堂上的,便只是個空架子而已。

    “若有哪位愛卿對此有異議,不妨讓他過來一趟,哀家自會告訴他,王家究竟在做什么?!?/br>
    談話到此,便已入僵局。李賢縱有萬般心緒,也只得微澀一笑,應(yīng)道:“能隨侍母后身邊,朕求之不得?!逼鹕黼x開時,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低眉側(cè)目站在母后身后的女子,上官婉兒,初登基時,他曾跟母后討過,卻因上官婉兒的婉拒而未果,沒想到,過去這么多年了,她仍是娉婷孑然在母后跟前。

    離開內(nèi)室,來到自己的寢殿,李賢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疲憊,對跟前最是信任的近臣嘆道:“母后若執(zhí)意如此,朕亦是無力得很?!?/br>
    無聲,沉默。

    身為昔日的東宮舊臣,忠君不二的臣子,自是希望圣人可以將朝廷宮闈內(nèi)外盡數(shù)掌在心里,再無半分掣肘,可為官多年,他又如何不知,眼下這位歸隱還政的皇太后,對大明宮,對朝堂,乃至天下有怎樣舉足輕重的力量,那時數(shù)十年攝政天下,潤物無聲的侵占,將自己的勢力與蒼生福祉交錯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榮,這般謀略,叫人心生忌憚的同時又難免欽佩不已。

    “朕知道母后的意思,朕自幼在母后身邊長大,對母后的性情亦是清楚的,母后做事,謀定而后動,只要朕不動,一切都會太平無憂的。”

    別院數(shù)日,李賢便辭別了訥敏,返回長安。

    看著內(nèi)室里閑適而淡然的主子,上官婉兒忍不住輕聲道:“圣人來去匆匆,不知朝中是否生事?”

    “小節(jié)而已,無礙。”訥敏輕輕地答了一句,可言語里的篤定與自信卻顯露無遺,“婉兒無需擔(dān)憂,哀家總得把你們都安置妥當(dāng)了,若不然,叫哀家如何放心得下?”對于生死,她看得極淡,此生也算是榮歸,只需將跟前舊人安排好了,便無他慮。

    見她闔上眼養(yǎng)神,再無說話的興致,上官婉兒仔細(xì)地將薄衾蓋好,便悄悄退了出去。

    當(dāng)聽聞太后病危的消息時,朝野之上,一片肅穆。李賢更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至洛陽別院,瞧見病榻之上,消瘦而枯敗的面容時,忍不住竟落了淚:“母后。”

    訥敏抬起手,輕輕替他拂去,眼底的平和安寧,仿佛生與死,不過是一宿淺眠罷了:“賢兒可曾怨過我?”

    應(yīng)該是軟語安慰,說自己滿心濡慕,從未有怨,可不知怎的,當(dāng)對上那雙含著三分笑三分嘆的眸子,他竟說不出話來,只低頭不語。

    “是母后對你不住。”訥敏低低地笑了,起初,可以借口是因武氏之故,可后來,攝政的是她,掌權(quán)的是她,對武氏早已沒了忌憚,她也難如此自欺了。腦中不自覺又浮現(xiàn)起安樂堂里,她親手迎接的生命,那顆用藤草編成的寸草心,那個在仁壽宮慎重跪下的明黃身影,明明是幾十年前的事,可一幕幕,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浮出一個極溫柔的笑來。

    李賢抬眸,瞧見母后滿是懷念的神情,心中一痛:“母后,孩兒……”

    “母后可曾告訴過你,我兒如此,母后心中甚慰。只是,來生,若有來生……”

    李賢只眼睜睜地看著拂在臉上的手輕輕地滑落,留下未解的嘆息,在他心頭重重地落下。

    滿城的喪鐘悠悠,皇太后薨,天下縞素。

    如此哀榮,訥敏自不在心上,她只是恍恍惚惚地走著,在一片漫漫無垠的黑暗里,如巨大而厚重的霧霾遮住了所有的光華,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yuǎn),終是聽得一聲輕輕的嘆息“癡兒”。

    何為癡?

    執(zhí)于本心,自我自在,縱染癡嗔毒,亦我所求。

    依稀中,似有光華掠過,在滿目的墨色里分外妖嬈,下一瞬,便聽得稚兒泣聲,尚未來得及分辨,心中的熟悉之感因何而來,便又昏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斷更,也是燈花馬虎,在企鵝小群里說了一下,忘記留言在文這邊了,害大家久等了,實在對不住。

    因為是在碼結(jié)局,所以很多東西有點亂,晚了些些,很抱歉。

    關(guān)于廢后,是個很偶然有的念頭,想寫寫短篇的文,算是一種隨筆,又因自己確實欣賞阿嬌,便貿(mào)貿(mào)然動筆了。起初的時候,定的大綱,是一條不懂愛,慢慢學(xué)會愛情里的妥協(xié)和無奈,最后擁有這種現(xiàn)實的愛情的故事。不過寫著寫著,確實是出了很多問題。女主性格一開始定得太淡了,后來這感情線就怎么也弄不出來了。

    也是燈花自己的筆力不夠,無法駕馭這樣既有節(jié)奏,又不失情節(jié)的綜文,容易拖沓,又不擅言情,確實是讓我很傷腦筋。

    后來,便琢磨著換了個基調(diào),才有的明宮吳氏和唐宮王氏。文到這里,已經(jīng)不知道往下還能寫什么,女主的性子冷清,無關(guān)情愛,后宮里也無太多情愛可言,而權(quán)勢,兩世的太后,一世賢德,一世權(quán)勢,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天下至尊的寶座,再往后,也寫不出別的權(quán)了。

    本來還打算修改一下清宮部分,可是反反復(fù)復(fù)的,卻不知該怎么弄,順治和孟古青,確實是我顧慮太多,本來,他是我最初大綱的男主,一寫崩,徹底就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