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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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外玄鐵打造的爐子,有遠古神獸做爐將,有混沌的氣息融入其中,加上江城的泥土,的確足以完成這項巫術了。 陶二知道四郎的來歷,聞到那碗血就知道這傻瓜又割到手了。饕餮不想要別的妖怪知道四郎的真實來歷,所以聽了胡恪的話,并不吱聲。心里盤算著等到晚上再叫四郎好好感受一下妖怪的精與血是多么寶貴多么具有力量的東西。 四郎把面團揪成一個個小劑,包入餡料,然后捏成男女小孩的人頭,外加面鼻子、耳朵、眉毛等,最后把用血浸泡過的蓮子劈成兩半,安在面人的眼睛上。看著碗里所剩不多的蓮子,四郎嘀咕道:“好像少了點。” 陶二接口說:“少點也沒關系。血蓮子是靈物,給江城這些凡人吃,只怕他們消受不起。下面一爐若是蓮子不夠,我看單用黑狗血點染眼睛就足夠了。” 四郎得到了二哥的間接肯定,很高興的問:“那我照著古書做出來的面人真的有效了?” 陶二從爐子邊走了過來,四郎立馬狗腿的遞過去一塊浸了井水的半濕棉布。二哥接過去擦了擦古銅色的胳膊,很平靜的說了句:“別人做的未必有用,我們做的就沒問題。”語氣里帶著一種不需要解釋的自信。 狐貍表哥手里拿著那本發黃的,還沾著血跡的舊書,翻到四郎折疊過得地方仔細看了一會,說道:“其實收集城中的人血炮制蓮子,揉面時加點本地人的祖先骨灰效果更好。分食面人就是在分食江城的守城神靈,吃了這種守城神靈的一小部分,以后就不會再吃江城里的其他同類了。這種法術和厭勝詛咒之術殊途同歸,用的好了,就能救一城的人,反之,若是落到心術不正的人手里,咒死一城甚至一國的人也都不是難事。巫族以前就用這種術法對付過炎帝部落,所以歷來被視為邪門外道。” 四郎也知道在三皇五帝時期,甚至到了夏商周,巫族都活躍在凡人的政治舞臺上,無數的史料都表明了他們當時受到極高的尊重。許多流傳至今的祈年巫術里都有巫族的影子。盡管后來,儒道釋三家占據了上風,但來自遠古的巫鬼信仰一直都在凡人中間流傳著,浸透到凡人的生活中,從來不曾真正遠離過。 二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漠然的聲音里帶著點低沉:“巫族早年的確風光,和人族關系也比妖族好。巫妖大戰之后,人族成為凡間界的主宰,我的降落此界,化為蚩尤,帶領妖族幾次和炎黃部落交戰。巫族卻趁機融入凡人之中,在凡間建立了不小的勢力,甚至一度掌控人族部落的大權。可惜凡人歷來講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巫族和人族曾經水rujiao融的親密假象很快就破裂了。不過,當初,巫族的確也幫了那些原始部落不少,可以說,炎黃部落能夠打敗我庇佑的蚩尤部落,巫族立下了汗馬功勞。只是人心難測,天命難為……所以他們現在才會這樣不甘心,千方百計想要重回人間了。” 說話間,幾個妖怪同意合作,已經做好了十余袋小面人。山豬精進來把捆扎好的面人提了出去,交給等在后門的一群小妖小怪。 二哥在屋子里守著最后幾爐面人。 剛才蒸面人的時候,四郎還順便做了一爐壽桃,這時候他提著一袋面桃出門去,打算臨走前送點小禮物給街坊鄰居。 面桃的做法和面人差不多,只不過里面的餡料是水蜜桃果干和山楂糕。用壽桃模具烤制出來,桃尖上暈染了粉色的紅暈,整個造型幾可亂真。 等四郎在門庭冷落的天水巷里給那些孤魂野怪送完面桃,回來時又在有味齋門前的荊棘柵欄邊遇到了崔玄微。 柵欄邊原本種著許多蘭草,因為天氣太熱,這些嬌貴的花木已經枯萎了。崔公子站在干枯的蘭草旁,半天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郎與崔玄微擦肩而過的時候,忽然聽到他說:“縱然生而為人,也沒什么可得意的。做人,還不如做一只山林間的野狐來的自在有趣。” 四郎以為自己被看出了原型,嚇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和屁股,確定耳朵和尾巴都沒有亂跑,才松了一口氣。 崔玄微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幻覺中,根本沒有看到四郎,自顧自地繼續說:“人生于世間,難道僅僅是為了體驗苦難嗎” 因為崔玄微也從不在四郎面前擺架子,雖然兩人身份地位不同,說不上至交,但還稱得上是君子之交。 四郎自認和崔玄微關系還不錯,這時候看他一個好好地貴公子這樣頹唐,也不好一走了之,搜腸刮肚的想了想,四郎就說:“人生于世,當然不是為了體驗苦難而來的。苦難會有,但是歡樂的時刻不也有嗎?只是苦難給人的印象更深刻,歡樂卻被認為是短暫而膚淺的,總是轉瞬即忘。然而,不論是痛苦和歡樂,本來都是不長久的,長久的只是人的記憶而已。再說了,人雖然弱小,但是可以通過修煉獲得力量,從而得到真正的解脫。” “真正的解脫?”崔玄微拈起一片枯黃的草葉,輕輕笑了起來:“世上本來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的解脫和真正的自由。每一次自以為是的解脫,其實都只是進入了另一副枷鎖之中。” 這……崔公子你要不要這么犀利。于是四郎沒有話講了。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四郎忽然想起自己還剩下一個面桃沒送出去,就摸了出來,遞給崔玄微:“給,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食就會好一些。桃在古俗中又象征這驅邪之物,諧言“逃”,有幫人免災的好兆頭。吃了這個面桃子,就算你以后遇到了什么苦難,沒準也可以逃脫一劫。” 崔玄微當然不信這種毫無根據的村野怪談,貌似也沒被那個吃甜食心情好的逗比理論安慰到,可他還是禮貌的接過面桃。 “蠻族打進來了!蠻族打進來了!”荊棘門外忽然亂紛紛跑過去一群人,各個驚慌失措的大聲嚷嚷著。 “不可能?究竟是怎么回事?”吸完五石散后陷入頹廢憂郁美青年狀態的崔玄微聞言,也顧不上繼續和四郎談人生了。他大步上前,抓住一個在街上亂跑的行人詢問。 那人正在驚慌失措中,就被崔公子玄鐵一般的手抓住,只得戰戰兢兢的解釋:宇文閥一向鎮守西北邊疆,抵御犬戎族。但是去年長陵之戰中,威懾北狄多年的老閥主戰死于落馬橋邊。聽說新閥主宇文易接手之后,無法服眾,宇文閥內部鬧得很厲害。今春開始,養的兵肥馬壯的犬戎族大舉南侵,宇文閥因為內耗,兼之群龍無首,自然不敵……如今,如今犬戎已經攻破潼關了! “朝廷呢?南方的朝廷能夠打敗宇文閥,難道奈何不了區區北狄嗎?”店里飲宴的客人聽到外面的動靜,紛紛跑出來,一個矮胖的儒生焦急地問道。 “對啊,對啊。”許多人都附和他。既然宇文閥主能夠克制住犬戎,那么打敗他的南方軍隊也該有能力能驅逐這些蠻夷才對,怎么會讓這些外族輕易就南下呢。 街上有個穿著白色麻衣,風塵仆仆的中年人回答了這個問題:“聽說南方朝廷是有天兵相助,才打敗了宇文閥。可是這天兵要鄭將軍才能請到,如今鄭將軍已經班師回朝,駐守潼關的十萬軍隊死守不敵,幾乎全軍覆沒,聽說犬戎這一役之后,坑殺了足足五萬漢人啊!”講話的人說完就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在殘酷的戰爭和坑殺了數萬人的外族面前,似乎城里的人瘟,旱災以及大人之間的爭權奪利反倒成了小事。 過了潼關之后幾乎就是一馬平川,各自為政的地方豪強能否抵御得了騎在馬上的野蠻犬戎?飲宴的貴族們都大驚失色,半晌相顧無言,也顧不上清談玄說了,都匆匆登上自家的馬車離開。 “是巫族開始動手了。”陶二走到四郎身后,看著街上亂跑的人,低聲說道。 四郎驚訝的回頭:“犬戎是巫族的人?” “犬戎是受到巫族控制,信奉巫教的民族。巫師在犬戎族中,有著高于王者的地位。先前見過的那個番僧你還記得吧?他就是北方諸夷共同的國師。” “那他來中原的目的,就是為了引發天下動亂,讓巫族趁機火中取栗?”四郎有些不能接受這個推斷,他前輩子是漢人,有著根深蒂固的民族意識,所以對這種引外族入侵為自己謀取利益的手段尤其不能接受。可是仔細想一想,對于番僧這個巫族中人而言,信奉儒道釋三家的中原人才是外族吧?所謂破而后立,不攪得天下大亂,巫族如何卷土重來? 似乎對四郎迅速的反應和大局觀十分贊賞,二哥點點頭解釋道:“番僧的目的確實是為了在中原之地引發戰亂,引西域各族入關,弘揚其外道諸法。這一回巫族也學聰明了,知道天地氣運歸于人族。雖然人族的個體力量弱小,但是因為人數多,整體實力也不容小覷,所以打算借鑒圣人立教的方針,采取以人族治理人族的方式來暗度陳倉。巫族謀劃多年,如今西北各族都受其控制,族人均為其虔誠信徒。而西域諸多皇族也都混有巫族血脈。” 四郎雖然沒什么野心,但是到底是個男人,加上饕餮和部下商談要事時,從來不會刻意避開他,所以四郎現在對于天下大勢也有了個大概的認識。 從前年的汴京之亂開始,中原便進入四方割據的狀態。大的勢力主要有三股,支持北方老牌士族的宇文閥,受到巫族控制的南方朝廷,以及十分低調但是實力不容小覷,經略西北多年的陸閥。 這三方勢力中,一開始是宇文閥最強大,又有崔盧等豪門支持。朝廷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許多維護正統的儒生支持,比如趙太守這種出身科舉的城主也更傾向于朝廷。相比起來,身處西北貧瘠之地的陸閥是最弱小最不被人看好的一方。 之后,隨著宇文閥和朝廷在中原一帶多次交戰,陸閥卻偷偷統一了西北,因為和道門關系好,還派人平定了淪為魔域的豫州。 現在看來,犬戎南下,宇文閥一闋不振,南方朝廷一直就被巫族所控制,似乎陸閥成了人族最后的希望,是唯一一個能夠收復中原河山的勢力。難怪饕餮一早就決定要與陸閥和道門結盟了。 到第二日,山豬精和槐二又指揮著城中一些小怪物去各個路口分送面人。它們假托有味齋主人的名義,把面人掰開來,送給過路的行人吃。成百上千個面人很快就被分食殆盡。 又過了幾日,大約是受到高人指點,軍士們不再去城外掩埋尸體,而是干脆就地把尸體拖到河市里來焚燒。這幾日城中連天的黑煙蔽日,城里再也看不到隨處可見的餓殍,只是河市的地上多了許多黑色的人形灰堆,那是尸體被燒化后留下來的印記。 也不知是四郎做出來的面人起了作用,還是燒制尸體杜絕了人相食的慘事繼續發生,江城里的人瘟真的被控制住了。 而此時,四郎已經坐進了兩頭青牛拉的漆彩小車,槐二最后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東西,駕車的山豬精大喝一聲,馬車便歡快得駛離了江城。 在馬車背后,一夜之間出現在江城的有味齋又在一夜之間人去樓空,河邊那幢二層小樓寂寞的矗立在昏黃的夕陽中。彩歡門樓上的綢緞幽幽飄蕩。像是有一陣若有若無的冷風,裹挾著河床里冒出來的絲絲縷縷黑氣,在河市里呼嘯打旋。風中隱約有鬼怪凄厲的嘶吼聲和桀桀怪笑。 啪的一聲,怪風把有味齋原本緊閉的大門吹開。黃十三娘將一把瓜子皮扔在地上,轉身關緊了自家大門。 一隊面目猙獰的壯漢舉著木棍,從洄水堤岸邊跑過,一腳把四郎扶起來的小小神龕踢倒在地。遠處,龍王廟和送子娘娘廟全部被搗毀,廟里泥塑的神仙被餓得發狂的凡人用繩子勒住脖子拖出來游街。 “給雨水還是要繩子!”憤怒的人群一面踢打著神像,一面大聲咆哮著。 江城的百姓都同時停下手里的事情,木然的注視著這些人,既不幫忙,也不阻止。 有幾個和尚倒是站了出來,想要喝止這種暴行,卻被陷入某種狂熱狀態的人群打翻在地。 然而,岸上的人并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背后,洄水里開裂的縫隙里忽然伸出許多黑色的手,一些干瘦的餓鬼偷偷從洄水的淤泥中鉆了出來,然后這些餓鬼的身體崩裂開,變成無數的小飛蟲。 江城的天空,忽然被一片發出嗡嗡鳴叫的黑云遮蔽住了。 “蝗……是蝗蟲!”一個聲音驚叫著。 作者有話要說:文中崔玄微的那番話改編自漢代賈誼的言論: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則?千變萬化兮,未始有極,忽然為人兮,何足控摶;化為異物兮,又何足患! 小白文拙者寫魏晉玄學就是作死,但是不寫又體現不出亂世的時代精神。總之大家將就著看。 【山居小記】 ☆、110·回煞雞1 出了江城,快馬往西北方向走上五天,就來到了太和山脈最南邊的小盤山。太和一脈形成于上古時期,山峰綿亙起伏,橫貫雍,豫,荊三州,西接巴山,南至洄水。江城外的鐘山也屬于其中的一列支脈。因此有十萬大山之稱。 主脈太和山占地方圓四百多公里。臨濟宗的山門就隱藏在那攀天觸日的奇峰峻嶺之中,千年來,都在山中彌漫的云霧里保持著作為神佛人間代理者的神秘莫測,高不可攀。 靠南的支脈大多起伏較為緩和,小盤山歷來都是避暑勝地。荊州、揚州兩地的世家大族多在山間圈地,修建家族的山莊,有的地方豪強甚至修起了古城堡似的宅院。 如今犬戎南下,南邊旱災過后接著是蝗災,人間還有許多妖魔橫行肆虐。 在這一片苦海中,臨濟宗地位更加超凡脫俗,大有凌駕于四分五裂的皇權和世家之上的勢頭。 因此,各地豪強或者一方大員,說是帶著自己的家眷來避暑,其實是將家小放置在臨濟宗的勢力范圍內。這個舉動隱隱有兩個意思在其中:一是讓家人遠離中原戰火,求個平安,二來,也未嘗沒有將家小留作人質,換取宗派支持的意思在里面。 因為同時是中原佛教的發祥地,太和山里藏著許多古剎幽觀,隱士高人。 過了小盤山之后,越往北走,越是森林密布,遮天蔽日。屬于臨濟宗勢力范圍之內的地帶還有些人煙,但是越往西北去,就越深入十萬大山之中,漸漸便都是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了。山林中懸崖突兀,峭壁險峻。某些山谷終年濕潤多雨,散落著許多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這些村子里住的可就未必都是人了。 白橋鎮是進山的第一站,常常有山里的和尚出來采買東西,如今還多了許多講官話的小廝仆婦。鎮上的居民應該是對大山最為熟悉的人了,然而,若是你向他們打聽山那邊的事情,鎮上的居民也紛紛搖頭表示不知。 有的人說翻過太和山脈,便能到達昆侖仙山,也有的說山的那一邊是涼州城,是西域諸國,也有的說山那邊是一片藍寶石般的海洋,海面上浮動著蓬萊仙境。然而,幾乎沒有商隊會試圖橫越這十萬大山。據說進了十萬大山里的人,幾乎沒有活著出來的,不過,也可能是進了山的人真的找到了仙境,于是就不打算再回到人間了吧。 白橋鎮畢竟只是小盤山山凹里的一個小鎮,鎮民是沒有多少大見識的。 這一年的七月半,山風搖擺著白橋鎮路旁的森森古木,山道兩側的鬼拍手發出嘩啦嘩啦的動靜。 月亮高高掛在天上,好似一盞高懸的明燈,替那些夜行的生靈指明道路。白橋鎮家家都門戶緊閉,自然沒發現在這異乎尋常皎潔明亮的月光中,遠處官道上青煙彌漫,從煙霧中緩緩行來一輛青牛拉著的漆彩小車。 直到過去好幾天,鎮民們才發現,小盤山山路邊那個搖搖晃晃的二層小客棧忽然被整葺一新,掛了個有味齋的牌匾開始營業。 店里的胡老板長得十分俊俏,手藝也很好,只是山里的居民住的很開。白橋鎮上又有幾家老字號,鎮民并不太愿意走遠路特意來盤山路旁的新店。再者說,這間荒郊野外的小客棧,以前就有過鬧鬼的傳聞,現在忽然不明不白搬來一戶人家,生性謹慎保守的山民紛紛對有味齋投來疑惑的目光。 如今有味齋也只做那些來避暑的大戶人家的生意,間或有些路過的行商歇腳。生意自然比不得在汴京或者江城那樣的大地方。四郎剛好抓緊時間修煉道術。二哥也很滿意沒有太多凡人來打擾他和四郎的清凈日子。 山中歲月容易過世上不覺已千年。好像昨天還是酷暑,如今一晃幾個月就過去了。時序已經進入了初冬。 眼下天寒地凍,樹脆易砍,加上昨日的下了一場大雪,松軟的積雪便于爬犁拉木頭,正是鎮民上山伐木頭的黃金季節。 今年秋天,南方蝗蟲成災,這些蝗蟲就像是惡鬼一樣,見什么吃什么,把曾經繁華的江城吃得人去城空——沒辦法,江城一直不落雨,蝗蟲過后,莊家顆粒無收,民不聊生。好在有拈花寺的了圓大師帶著一幫臨濟宗僧眾力挽狂瀾,才阻止了江城人瘟流行,重蹈了豫州的覆轍。此事之后,了圓大師便得了一個妙蓮尊者的稱號,臨濟宗的風頭一時無兩。 冉將軍在這一過程表現的也頗為不凡,不知道他究竟得了哪位高人的指點。潼關之戰的戰報傳到江城后,冉將軍就公開與親近南方朝廷的江城太守分道揚鑣,憤然率領大軍北上抗擊犬戎。 之后江城城外的農民發生暴亂,經歷了天災的江城又遭受了鎮壓。 江城太守因為不作為被南方朝廷訓斥,并且派人來接受了已算得上是十室九空的江城。太守便避到了小盤山下的白橋鎮,成了清閑度日的趙員外。 江城的百姓也有進山的,也有往益州去的,更有些血性男兒北上參了軍。 因為山里忽然多了許多人,加上山上的世家莊園和廟宇還在擴建,因此,今年白橋鎮的建材市場對木料的需求量極大。 第一場雪才落下,老高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幾個鄰居,自己做把頭,組成一支四人的爬犁隊進山伐木。 昨日一場大雪把草和落葉蓋住了。小盤山道口的那家二層小客棧門外站著一頭拉爬犁的老黃牛。昏暗的店里點著油燈,兩個炭盆燃著,里面烘著幾個干黃干黃的桔子皮,于是,室內便浮動著暖融融的桔香。打算進山伐木的白橋鎮鎮民聚在一起,叫上一疊開花饅頭,一碗熱熱的陽春面,吃的暖呼呼的好上山。 店里的掌柜不像個生意人,看那周身的氣度,倒像個世家門閥里的小少爺。當然,村民們其實也沒有真正見過門閥里貨真價實的公子哥。之所以這么說,不過是一種夸張的比方罷了。 老板的身形修長,但是被一席土布做的藍衣裳包裹得稍嫌圓潤。一頂雪狐做的皮帽子和白絨絨的圍巾深藏起臉部,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看著你的時候,叫人的心莫名就軟成一團。 雖然掌柜長得像個金尊玉貴的小少爺,但是神情中并見不倨傲,脾氣也比鎮上地主家的兒子好多了。 盡管老板長相俊美得恰到好處,做生意又厚道,待人又和氣,但是也沒有多少村民因為這個就專程來照顧他的生意。又因為有味齋進進出出的全是些長相不俗的男女,忽然在災荒年月里出現在荒郊野外的有味齋便免不了被人閑話了。 白橋鎮上有許多人暗地里說這家客棧里有古怪。經常進山的鎮民們雖然心里也暗暗猜測老板大約是山里的神仙變化來的,卻都挺喜歡這個長得好,手藝更好的有味齋老板。山里人并不像平原上的人那么害怕妖怪。山里也有好妖怪也有壞妖怪,就像是世間有好人也有壞人一樣。 客棧的廚房里,大蒸籠正在撲哧撲哧冒著白氣。里面發出一種麥粉的甜香。四郎在面團里加了白糖,又撒了青紅絲在上面。因為饅頭是在老肥面里加入面粉制成的,所以揭開蒸籠后,饅頭的頂上就好像是綻開了一朵朵鮮花。吃起來柔韌甜香。 如今年成不好的時候,能吃到這樣的大白饅頭也是奢侈的事情哩。要不是今日要上山敬山神,老把頭這只隊伍為了伐木又走的太早,家里不及造飯,四位山民是不肯花錢買這種奢侈品的。 四郎把饅頭和面用一個托盤端了上來,山民們的眼睛從陽春面移到開花饅頭,再從開花饅頭移到那雙手上,然后就黏在了那雙手上。 那是一只難描難畫的手,散發著珍珠般柔和的光澤,仿佛是玉石雕刻而成的一樣。叫人看了一眼還想再看,老把頭咳了一聲,山民們才反應過來,紛紛取了饅頭在手里,還還是忍不住偷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