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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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明白饕餮的意思,大道無情,祂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維護整體的平衡,為了所有生命的延續。 那么,這一次,它究竟想要做什么呢?四郎站在原地抬起望天。他虛著眼睛,想要透過白熱的陽光,看到那浩瀚高遠的天空,以及九重天之上的,無可捉摸的至高大道。 站在被砸毀的小小神龕前,四郎再一次難以控制的想到了心中的那個疑問:按照如今佛道巫三教這樣顯赫的地位,為什么后來反而是儒教占了上風,一直到千年之后,不僅連妖怪,甚至連真正懂術法之類東西的和尚、道士都沒有了呢? 在這個修道者從明轉暗的過程里,究竟發生過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呢? 天道重平衡,不允許有哪一族把天地靈氣耗損光。如果兩個世界的發展軌跡一致的話,莫非…… 四郎喃喃自語道:“莫非這一次,天道是要拿佛道兩家,諸天神佛開刀?” 滅神靈,抑佛道,興人教。法不傳六耳。則天地靈氣可永續矣。 恍惚中,四郎似乎聽到有個聲音平平板板的這么說道,那聲音在無限高遠處,又似乎是從他的內心深處傳出來的,好像就是四郎自己的想法一樣。 [還滅神靈呢,我這么時候變得辣么兇殘的我自己腫么不知道?]四郎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就是遁去的一,所以被這個忽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立馬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狐疑的四下望了望,好像在找說話的人。 四下里除了陶二哥,再沒有別的強大生靈了。 [嗯,也許因為自己是現代人,現代人都不信神佛,所以才會開這樣的腦洞吧。]自我安慰般給自己找到了借口,四郎也不敢繼續待在戶外,急忙轉身回了有味齋。 二哥立在四郎身后,面色沉沉的看著四郎像是被燒了尾巴尖一般,落荒而逃的背影。他雖然聽不到那個聲音,卻聽到了四郎那句奇怪的自言自語,也把剛才他一瞬間的失神和隨后而來的驚慌都盡收眼底: “他”的擔憂沒錯,四郎一旦開始修煉道術,體內的混沌之氣就會日漸濃郁。當年混沌有一部分合身大道,而遁去的一卻自在地游弋于天外。修煉道術之后,分裂為獨立個體的這部分便能在某個剎那,很偶然地接受到至高主宰的一點想法。 看來,的確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陶二默默握緊了拳頭,他手里的陶塤在這樣強大野蠻的力道下脆成了細小的齏粉,順著他的指尖滑了出去。指尖流沙的滑動讓這位無所畏懼的上古大妖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正在失去的恐慌。 四郎一溜煙跑到門口,迎面便碰到了面帶笑容的黃十三娘,提著一個絹制的小口袋。 黃十三娘一見四郎就笑:“可巧胡小哥回來了。現在外頭糧價瘋長,連望江樓正店也不肯賣酒與我,還說什么如今災荒,官府不許把糧食造酒,要發布什么限酒令。哎呀,依我說,又是那個自以為賢能的太守大人在瞎折騰。災荒啊打仗啊什么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可不管,世道就是這么一亂一治的,日子還是照樣得過。你說,有了喜事喝幾杯如今也成了過錯不是?” 四郎聽了她一通拉拉雜雜的抱怨,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黃十三娘的義妹去年嫁給祝達,今年就有了身子,兩家一直有來往,這次便打算去看看這位義妹。但如今城中又不許公開賣酒,所以只好來有味齋買點私貨。 “聽華陽說今年店里釀了一批果酒。我那個妹夫這幾日身子也有些不好,看在咱們街坊領居的份上,好歹賣一壇五味子酒與我。”看來,黃十三娘和她的老鄰居一直走動著,并沒有因為那個義妹嫁給了凡人就疏于往來。 “哦,那可是大喜事啊。恭喜恭喜,日后生個大胖小子,我少不得也要討個紅雞蛋吃。” 四郎已經恢復了鎮定,穩步走到柜臺后面,揭開一個酒壇子蓋。 壇子里面裝著鮮紅艷麗,清亮透明的果酒。這是用青崖山上送來的野生五味子果釀造而成。 因為五味子有養五臟,補虛勞的功效,所以常喝這種酒,便能強壯身體,甚至使人恢復青春活力,很適合那些身體衰弱的人飲用。 祝達日日跟一個女鬼在一起,縱然女鬼無心害他,可是歡好之后,陽氣難免受損,所以黃十三娘送這個果酒過去,真是又應時又對景,必定和主人家的心意。 黃十三娘笑吟吟的接過酒壇子:“便借大人您的吉言了。”說著,她從懷中摸出一小角碎銀子給四郎,又把手里提著的小絹袋遞過來。 “如今本該是采蓮蓬的季節,可惜洄水都干了,也沒得蓮蓬可采。這些是我在太和山里的親戚給送來的,都是新鮮的rou蓮子,只去了殼還沒有去芯。東西雖然不稀罕,也是吃個時鮮吧。”黃十三娘雖然是只黃大仙,卻比四郎見過的所有妖怪加起來都會做人一點。 四郎高高興興地收下來:“怎么,他們山里卻沒有旱嗎?我聽說城外的村莊旱的厲害。” 黃十三娘答道:“太和山脈可是臨濟宗和天一道的發祥地,那是有神靈庇佑的地方。再說了,我親戚住在十萬大山的深處,他們那里人跡罕至,全是一片片老樹林。以前我還嫌棄那樣不通人煙的地方村的慌。誰知現在連江城的大人物們也都去太和山脈修建山莊避暑了。那里不冷不熱的,水源都是地下的山泉,和江城比起來,簡直是天堂一樣的好地方。而且山脈最外頭離江城又不算遠,騎馬不過一天的來回。如今可是住滿了達官顯貴了……” 四郎笑了笑,他知道黃十三娘說歸說,卻并不會真的去山里。她雖然看著老老實實,其實修的并不是正道,自然只有在江城這樣充滿戾氣和的地方,才能有所成就了。深山古剎,清涼世界,說來是好,卻也未必適合她這樣的妖怪。 不過,黃十三娘這么一說,倒提醒了四郎:上個月殿下就說要搬出江城,也去太和山脈里住,順便給自己找個清靜地方習練道術。 如今周謙之不知道和殿下達成了什么君子協定,殿下就不打算再管江城這攤子破事了,只說要帶著四郎往西北去找他爹。 結果殿下和蘇夔神神秘秘說了些四郎聽不懂的話之后,又改變了注意,要四郎先把參同契修煉到四重天之后再動身北上。 四郎有些不服氣,說自己現在才二重天,越往上越難練,到四重天的時候,自己那個便宜老爹說不定都等不及轉世去了。 殿下捏捏他的臉,只把他當成孩子哄,說別怕,你爹自然和別人不一樣,他是老而不死的。 這話剛好被蘇道長聽到了。道長立時拔出竹劍,要和殿下進行男人間的決斗…… 想到這里,四郎忽然笑了笑。他也不傻,道長作為道門新星,為何千里迢迢專門跑去汴京歷練?還不是為了傳自己道術?如今看來,能叫蘇道長被打得吐血依舊拼命維護,自己那個便宜老爹的確魅力不小,而且必定和道門,和蘇夔都有不小的淵源。 莫非,自己爹就是蘇夔那個鬼才師傅? 沒錯,道門的后起之秀迷上了千嬌百媚的狐族女子,結果被兩方師門和家族棒打鴛鴦,簡直是一出堪比羅密歐與朱麗葉,白娘子和許仙的動人愛情傳奇。 想到這里,四郎肯定的點點頭。他是很信任殿下和蘇道長的,既然他們兩個都做了決定,那么四郎也就把“盡快將參同契練到四重天境界”作為自己新的奮斗目標了。所以說,四郎雖然目前本領不算大,但比起他那些前輩,可真是個很叫人省心的好狐貍精了。 ☆、108·小面人2 因為饕餮吩咐要搬去山中,如今槐大已經先行去處理那邊的事務。 四郎在后院轉了一圈,清點了自己要帶走的小東西,比如他自己種的一盆蔥,冬天裝水仙花的石子盆,小麒麟送給自己的奇怪鹿角,小水當成珍寶的奇怪小石頭之類的東西。大件的衣服和家具早就小妖怪幫忙打點好了,根本不用他瞎cao心。 四郎閑來無事,又晃蕩去了前頭大堂。就聽到大堂里那群士紳還在議論城里的人瘟。 牛角巷香油作坊被一把火燒了個一干二凈,然而,城里的人瘟似乎并沒有隨之好轉。販賣人腦油賺取昧心錢的不只是賣油昌的弟弟一個。因為有了豫州的先例擺在那里,所以江城里的兩位土皇帝對轄區內的疫病還是頗為重視的。 如今江城里四處都有軍隊在巡邏,看見有人倒在路邊就運出城去掩埋。可是新埋下去的尸體很快又被刨了出來,身上又是刀傷又是咬痕,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東西干的…… 現在還能來有味齋吃飯的,都是家里有閑錢倉中有存糧的,饑荒的事只會影響他們的生活品質,并不會危及他們的性命,因此說起這些事情來,自然都口風一致的譴責那些賺取黑心錢的商人和吃人rou的窮鬼。又說什么窮養jian計富漲良心,太守和將軍只要把這些窮鬼都攆出江城,江城就能恢復往日的安寧。有些話聽上去似乎有點道理,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荒謬。 說是說,罵歸罵,若是真要這些有良心的人拿點糧食出來救災,他們必定又會大談特談人性本惡自私無罪之類的大道理了,可見有良心的定義也是可以隨著他們的喜好任意改變的。反正四郎從來不去參與他們的談話。 這些劣紳特別喜歡辯論,若是四郎在一旁流露出一點不贊同的神色,必定會被逮住訓導一番,非要四郎點頭贊同他們的道理才肯罷休。有時候縱然四郎敷衍的點點頭之后,還是不能脫身。 后來四郎總算是想明白了,這些劣紳只不過是將別人的苦難當做談資,從而得到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和滿足感罷了。所以,如今一遇到這種客人,四郎都主動躲得遠遠地,若是不得不去上菜,也盡量做出一副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的模樣。 四郎的確是只很平常的小狐貍,也就是做個廚子的材料而已——雖然只有一半人類血統,在聽到江城中的慘事后,看著別人的日子都不好過,四郎也覺得沒意思,所以這幾天心里總是悶得慌。那是一種空落落的茫然感覺。 三界中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生與死的輪回,生命在曠遠博大的天地中,永遠是那樣羸弱。 四郎趴在柜臺后面,有些奄奄的看著空蕩蕩的街道,街上飄動著些白色的紙錢和五顏六色的布條,那是祈雨的人群走過去之后留下來的。 從遠處傳來一陣挽歌聲:“韭上朝露何易稀。露韭明朝更復活,人死一去何時歸?”一群落拓不羈的士族公子從街道那一頭策馬揚鞭而來,激起的塵土被一股熱風吹到四郎鼻子上,小狐貍沒忍住,“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似乎有不知隱于何處的鬼怪在跟著這歌聲反復唱和,于是整個江城上空都飄蕩著這種歌聲,渲染出一種即將末世的悲涼。 四郎自然不是多么鐵石心腸的厲害人物,所以和正常人一樣,情緒常常受到環境的影響。經歷過江城鮮花著錦般的好時光,再對比如今城中如今光景,縱然災難沒有落到自己頭上,見到旁人倒霉,也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和朝不保夕的驚惶。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本就是有靈性的生物都會有的情感體驗。不過,會因他人的悲慘遭遇牽動自己的情緒,這實在不是干大事的人該有的心理素質,大概因為這個,遁去的一才不能也不肯合身大道吧。 這也是饕餮急著要搬走的重要原因之一,繼續在江城這個鬼地方待下去,他的小狐貍都憂郁到脫毛了。至于凡人會如何,饕餮才不管呢,總之天道目前是不會對人族下手就對了。 第二天,有味齋后院的東西已經收拾干凈了,只留下前面大堂還保持著原狀。因為前幾日冉將軍的仆人來有味齋,說將軍今日要在有味齋宴請遠道而來的崔公子。 崔玄微前段時間說服冉將軍歸順北方陣營之后,就留下臨濟宗的僧人,只身離開江城回了宇文閥盤踞的洛陽。前段時間宇文閥主戰死,新的閥主宇文易即位,族中有許多反對的聲音,因此崔玄微再次南下,想要確保北方系勢力在江城的盟友可以繼續支持宇文易。 因此,冉將軍才特意來有味齋訂了席面,又找來自己新近網羅到的一群頗有學識的幕僚謀士作陪。意圖當然是尊敬里帶著炫耀,歡迎中暗藏警告了。 四郎一大早就起來準備,食材按例依舊由將軍府上運來有味齋。 雖然如今江城大旱,但是冉將軍作為江城數一數二的人物,傾一城之力,還是能夠置辦出一桌體面的山珍海味來。 從昨日開始,將軍府就源源不斷的往有味齋運送各種珍稀食材。除了各種雞鴨鵝兔、豬牛羊rou之外,還有熊掌,鹿筋,魚翅,海參等珍稀食材。四郎粗略算了一下,受到物價影響,這次接風宴,將軍府光是食材就要花費七百兩雪花銀。僅其中的蟹黃饅頭一味,就花錢兩千三百余緡。這一頓若是都換成面粉做大白饅頭,恐怕全城的男女老少都能飽食一頓了。這樣一來,也不用江城的大小士紳夙夜憂心城中世風日下,人吃人的現象想必也會少很多。 這也都是四郎一個普通廚子的小念頭,至于要成就偉業的大人們,自然需要考慮更多錯綜復雜的事情吧。 菜譜和上菜順序都是將軍府擬定好了,連盛菜的杯碟都有將軍府派了八個仆婦專門看管,有味齋只需要按照府中管事的指點,出點人工就行,倒也并不麻煩。 因為崔公子帶來的使團都是北方士族,冉將軍又是南方人,所以這次宴席南菜五十四道,北菜五十四道,點菜不在其中,由客人隨點隨加。 這種級別的宴席,連上菜都是有講究的。 第一臺多是海參,之后上馬蹄酥和菊花酥兩道雙拼酥點。然后用一套天青色官窯杯碗上四個清淡可口的燴菜奶湯魚翅,芙蓉口蘑,燴干貝,燴魚骨。 單是一道奶湯魚翅,要耗費的就不止是昂貴的魚翅。 這道菜是把魚翅用豬rou,雞腿,火腿團團圍住,加蔥姜鹽蒜與清水同燉六個時辰后,其余配料皆棄之不用,將豬油熬化,只取魚翅與蔥段下油鍋煸炒出香味,之后加新鮮牛乳,煮過魚肚的清湯,以及精鹽一同燒沸。依舊只要魚翅,濾去湯汁,扣入杯盞中,擺上火腿,冬菇,油菜心等鮮嫩爽口的食材,澆上姜汁,味精,紹酒,下雞油攪勻即成,雖然做的過程中,用了不少大油大rou,但是成品卻絲毫不沾油腥氣,清香醇郁,魚翅猶如銀絲,伴著不起眼的冬菇油菜,倒像是碗街面上賣的平常粉絲。 貴族們吃膩了山珍海味,唯獨追求反復歸真,所以別的菜做的在精美,席上眾人也不過略動一動筷子,唯獨這道看著像是加了香菇菜心的粉絲,倒惹得眾人贊不絕口了。就算貴族們食量小,也都把上面的香菇和油菜夾著吃了個一干二凈。 其余幾個菜便依照原樣撤了回來。接著上第二輪。 第二輪上清蒸的雞鴨魚rou。隨后是兩道炸春卷,炸鵪鶉rou卷,接著用第二套豆綠色中碗,上四道軟嫩滑潤的溜炒菜肴。溜大蝦,杭三鮮,荔枝腰花,溜肥腸。最后是一道濃香撲鼻的扒肘子。 第三個臺面先是上四個湯菜,有木梳背扣rou,竹葉梅花湯,冰花松腐,榆耳竹蓀湯。隨著湯菜而來的是蒸煮的面點,每位客人面前都是四道面食,分別是:銀絲花卷,玉帶面,三鮮餃,以及核桃大小的蟹黃饅頭。此外,佐食一疊小菜,一疊泡菜。小菜碟子分為四隔,依次裝著海米,醬香核桃仁,奶香杏仁,炒山豆苗,泡菜碟子也分為四隔,依次是泡黃瓜,帶殼筍,泡蕓豆和白糖蒜。 除了這些席面上這些流水般撤下去的菜品,每位客人面前還有一盤龍鳳炒飯,一碗紅蓮米稀飯,一盞奶湯魚翅,一蠱冰糖燕窩。 如此清淡與油膩間次擺出,充分考慮到了夏日飲宴如何激發客人的食欲,也是高門大戶里的排場了。看來,冉將軍今日是有意要在崔玄微等世家面前,顯擺一下他冉氏如今已非吳下阿蒙,而是鐘鳴鼎食之家了。 然而,盡管冉將軍府上的管家耗盡心思,做出來的菜色依舊不能入貴客的法眼,以崔玄微為首的北方使團都帶著一種世家里漫不經心的閑雅態度,略略動了動席面,便放下了筷子。神態中似乎有一種食不下咽的憂愁,偏偏禮儀都極為周到,叫人挑不出什么錯來。 許多杯盤碗碟都是怎么樣送上來的,還怎么樣撤下去。撤下去的菜自然就賞給將軍府里的下人以及府中喂養的惡犬了。 冉將軍皺著眉頭懿宦牡閃斯薌液駝駒諞慌運藕虻幕倍謊郟遼實潰骸按薰釉兜藍矗憔陀謎餉吹愣髡寫罌停俊 管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說道:“啟稟將軍,還……還有一些涼品,甜菜和果品沒上。”如今冉將軍在江城一手遮天,因此脾氣越發的大了,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聽說他家里每旬都要拖出去好幾具尸體。 崔玄微從身邊的侍女手中接過五石散,臉上帶著一種倦怠的神色:“將軍何必發火,我們這些人日夜兼程,加上天氣煩熱,所以才沒有食欲,實在不必怪罪下人。” 說著,他瀟灑的揮了揮手,對著槐二漫不經心的吩咐道:“叫四郎上些酒來送藥吧。不要烈性酒,只要花雕陳紹的老酒,用冰糖燉沸即可。” 跟著他來的北方使團吃飯時默不作聲,儀態完美,此時卻都或坐或臥,放誕不羈的敞開衣襟。因為世事艱難,便是門閥子弟也會生出朝不保夕,世事無常之感,因此當時的士族中特別流行“吐納風流”、“精言清理”的灑脫精神和飄逸的人格風度,十分崇尚玄談,想要從佛道易理中探尋生命的真諦。 冉將軍雖然手握重兵,但是一直沒能真正融入士族中去,所以面對崔玄微時,總有一種奇怪的心理弱勢。 這時候聽崔玄微這么一說,他也不發火了,只揮了揮廣袖:“上酒!本將軍今日請來了太和山中,拈花寺里的了圓大師,他是仙去的慶友尊者的大弟子,乃是個一等一的風雅之人。今日,便請了圓大師與玄微公子清談易理,坐而論道。”若不是知道自己的水準,冉將軍是恨不得親自上場的。 沒錯,凡人皆有癖,冉將軍明明是個屠夫,卻有種寧死也要附庸風雅的偏執精神。當初他迷戀出身傳奇,言行皆雅的夕顏大家,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在其中。雖然他今日換上了廣袖長衫,動作行為也在不自覺的模仿崔玄微等人,但是總給人一種不倫不類之感。 有味齋只負責做席面,其余后續工作皆有將軍府的下人負責,所以四郎雖然從早上忙活到現在,也并不覺得勞累。 四郎聽胡恪說,就算不吃人腦油,若是吃多了死人rou,也是有一定幾率感染人瘟的。不過人瘟其實并不難控制,只要不去吃死人rou,或者吃那些食用過人rou的動物,就不會感染這種疫病了。 人瘟和上次汴京的寒冬大疫不同,解決之道在四郎看來是很簡單的:只要江城不再發生人吃人的事情就好了。 最單純、最無知的方法或許就是解決一件事最快速、最便捷的途徑。誰都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真的要做起來,卻發現最便捷的途徑往往最難走—— 如今災荒年月里,若是變不出足夠的糧食,要阻止人吃人就只剩一個辦法:扭轉這些人食性,讓他們再也吃不下去人rou。 這件事說難的確很難,說簡單卻也簡單。四郎最近翻殿下給他的那堆古書,從一本發黃的卷軸里看到一個巫族的法子,正好可以解決這個難題。 巫族的法子說起來有些邪性,可是法術本身并沒有邪惡與正義的分野,關鍵在于掌握在誰的手上了。這就和密宗里最黑暗的殺咒卻被稱為最大的慈悲是一個道理了。 說干就干,趁著現在還沒有入山修行,四郎想為自己待過的江城最后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要說拯救江城的百姓,四郎自忖是沒有這樣大的本事的。但是他并不想只是不痛不癢的感嘆幾句,或者難受一陣就過去了。 學道術的目的是想要變得更強,而變強的目的并不是欺侮弱者,而是可以順從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