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嘖,這小子倒是愈來愈敏銳。 大兒子愈來愈不好煳弄,劉醒只好用正事,佯作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移注意力:“我看你們已經(jīng)曝露出來,你等一下還是隨我回家?!?/br> 劉昱陽卻不同意道:“爹,既然曝露了,回去不是更危險嗎?”家里還有老弱婦孺。 “沒事,我覺得曝露的一方,是藏頭藏尾的家伙,目前是礙不著事的?!毙諈堑臎]見動靜,那么肯定是盯梢的一方擅作主張,顧明舟朝廷官員的身份,除非是想要直接謀反,否則姓吳的不敢有任何動靜。 況且,姓吳的,可不曉得除了自己,還有另外的主事之人。 不過,劉醒比起被動,更喜歡化為主動:“當(dāng)然,你說得也對,所以等一下我得和你顧叔商討一下章程?!?/br> 于是,三個形色各異的男人,在同一張桌子,不同的椅子座位,開始商討正事。 顧明舟面色沉吟,說出他不是很愿意臆測到的方向,道:“我這一邊確定沒有露出端倪,所以我猜可能是京城那一邊曝露出來的動靜?!?/br> 顧明舟可知道出來這里辦事的人物是誰,姓趙的小子可不能出事,不然可就糟糕了。先別提舊人與恩人的關(guān)系,光是這人一死,里頭的渾水可能就會攪和到前路不明。 “京城?”劉醒的眉宇微微一蹙,直指中心地問道:“你是哪方的人馬,靠山靠譜嗎?” “我也不曉得靠不靠譜,你們祭祖當(dāng)日,也才是新皇剛剛坐上大位的日子。”顧明舟心里再覺得湊巧同時,他同樣在頭疼不已:“而我靠得人物,就是新皇一方?!?/br> 劉華的雙目微微一瞠。 作為一名正經(jīng)科舉出身的人物,天然正統(tǒng)才是他應(yīng)該維護(hù)的。 新皇是嫡子出身,坐上正位是理所當(dāng)然,顧明舟維護(hù)正統(tǒng)沒錯……不過,新皇勢弱的事情,劉華也是略有耳聞沒錯。 劉醒卻不管這一些,劉華只見他四哥瞇起的眉眼,泄露出精光,出聲說道:“行,天然正統(tǒng)就行了!你的靠山甭管勢力穩(wěn)與不穩(wěn),只要給出明正言順的理由,你直接拿下姓吳的知縣,以及幾條暗線,旁人也無法有指謫你的任何理由。因為,這是老皇帝當(dāng)初交代給你的任務(wù),不是嗎?有一些人不敢站隊,但老皇帝曾經(jīng)交代下來的話,可又完全不一樣,你這是忠心不二啊。在驛站的時候,你們不是想要探查異族頻繁的原因嗎?那是有人用私鹽得來的銀子,向他們購買兵器,而我有他們私自買賣的信涵交流——通敵賣國的證據(jù),是不是足夠你調(diào)兵遣將,直接行動?” 顧明舟:“……” 劉華:“……” 第112章 暖呼 …… 劉醒撩起的眼皮,令人可以看出他微微一深的眸光:“這證據(jù),本來是想等到你們兩邊人馬碰頭,再讓你們來一個里應(yīng)外和,沒想到你們卻是自己先出了紕漏。不過,幸虧你倚靠的勢力是新皇一方,本來還擔(dān)心你是其它人的手下。朝廷邸報中,新皇一方最是勢弱,如今為何能夠登上大位,你自己都是深知肚明,這是上皇推出來的棋子。然而,勢力弱有勢力弱人的好處,兩皇之間的博奕,目前的大伙,誰都還會認(rèn)為不太夠格。你就算有點逾權(quán)跡象,但一番細(xì)較起來,你絕對還是忠心無誤?!?/br> 這一番話,主要是說給顧明舟聽的。 劉醒理智地再道:“在我看來,上皇自己是暫退幕后沒錯,但其它勢力大的成年兒子,他肯定沒有放下戒備。雖然,如今新舊政權(quán)看似交接,但底下真正的掌權(quán)人物,又有誰不知曉一二?朝廷內(nèi)外的大半人馬,依然還是握在老皇帝的手上,我就不信有人聯(lián)合外敵一事,真正坐擁江山的人物,能夠來一個冷眼旁觀……” 作為打下大片江山的梟雄人物,老皇帝的心機(jī)手段無人懷疑,這也是大半朝臣依然聽命于他的關(guān)系。劉醒出門在外,為了兒子搜集邸報,以方便科舉時事。甚至,有時候還會心血來潮觀察當(dāng)?shù)毓賳T,以便了解當(dāng)朝的時勢變化。 不得不說,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老皇帝開創(chuàng)一朝盛世,功績赫赫,人心所向。 然而,梟雄人物也有缺點,底下的兒子可都讓他像是養(yǎng)蠱一般,也難怪會出一位勾結(jié)外人的蠢貨,這是急功近利的緣故。 當(dāng)然,朝廷的大事,劉醒也不想要插手多管,這位的目的其實極其簡單,就是把烏七八糟的人物,先給他弄出平津縣與東灣鎮(zhèn)! “五叔,你在想什么?”劉昱陽老練地駕著馬車,親爹與顧叔已經(jīng)動身處理大事,他們這一些派不上用場的人,也就收拾行囊回村子。 就連受傷又剛解了毒的裕永宬,都在馬車?yán)锩嫘菹ⅰ?/br> 顧叔去做大事,唯一的外甥又無法顧及,他也就只好委托一下劉家的人幫忙照顧。 裕永宬明明沒有剩下多少力氣,氣若游絲的人卻還啰啰嗦嗦,劉昱陽嫌他麻煩,就干凈利落地朝他后頸給了一記手刀,然后把人像是拎死魚一樣,給隨便扔到馬車后面了事。 顧明舟:“……” 劉華:“……” 在讓人無言的特點,老狐貍的人物,也就對這一對父子甘拜下風(fēng);劉華亦是無言的人,自小看到大的大侄子,他一直以為是陽光正直,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眼下粗暴又爽俐的動作,很顯然也有認(rèn)知上的錯誤。 劉華本來還怕大侄子像以前的他一樣,會是一個容易心慈手軟的晚輩,顯然他還是小看四哥的教子手段。 大侄子,一瞧就是果敢堅決的人物。 之前,劉昱陽又去縣城又去省城,一手駕馬車的本事,劉華這五叔也比不上他,五叔自從有五嬸打理內(nèi)務(wù),很多小事都有下人負(fù)責(zé)。 做叔叔的人,真比不上侄子能干。 叔侄的位置是一左一右,五叔劉華斂目沉思的面容,劉昱陽的兩眼再分心前方的曲折小路,眼角余光依然可以瞧得分明清楚。 許久都沒有等到響應(yīng),劉昱陽還以為長輩在想不可言說的秘密,五叔似是清泉的聲音,卻在下一秒說出嚇?biāo)廊说慕Y(jié)論:“你爺爺誤了你爹,四哥過人的天資,就不應(yīng)該埋沒在這樣的小地方,咱們一族若是能在他的帶領(lǐng)之下,這前途一定是康莊大道?!?/br> 劉昱陽:“……五叔,你對我爹到底有什么誤會?”自家老子啥樣的人物,做兒子能不曉得嗎? 在他做兒子來看,幸虧自家還有親娘能夠牽制住親爹,不然就親爹的缺德性子,別說抗下重責(zé)大任,光是不攪亂成更大的渾水,他都覺得有鬼。 劉昱陽和劉昱硯,可是給親爹親自教過何謂陰謀詭計,自家老子的陰損,兩兄弟在還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深刻體悟到了。應(yīng)該說,不光是他們兩兄弟,小山和昱豐小子,也是略有所知。不過,他們兩位所學(xué)的,真沒有他們兩兄弟來得深入。 他娘教得道理,若是偏向正道而行;他爹教得道理,就是明明白白地是反其道而行。 幸虧,家里還有親娘,不然就他爹的教法,完全就是教出一個混世魔王,也得虧他們兄弟定力十足。 劉昱陽暗暗吐嘈,他手上握住的韁繩,亦只有微微晃了一瞬。 做大孫子的,得為親爺爺辯解一下:“五叔,你可別誤會我爺,我爹不想干得事情,可真沒人勉強(qiáng)得了他?!背怂麄兊挠H娘。 五叔的異想天開,反正自有親爹去解決。 就是爺爺忒慘了一點,每次都得為親爹來背黑鍋。 可惜,劉老三聽不見大孫子的心聲,不然肯定滿腔心思,立馬從兒子的身上,全部轉(zhuǎn)移到大孫子身上。 老人,苦啊。 “況且,五叔你真的不必妄自菲薄?!蔽迨宓乃枷肟刹荒芄斟e彎,劉昱陽只好昧著良心,半遮半掩道:“我爹可是朝我說過,這一族興旺,真正還得壓在你的身上,他對你的期望甚深,還說我們幾個兒子肯定都比不上你?!鄙?。 嗯,劉昱陽難得心虛地吞沒一個字未講。 不過,他爹對五叔的評價也確實不低,五叔針對李家用得心機(jī)手段,就證明好人惹不得。五叔真正差在兇險環(huán)境下地成長,但這也不是問題,官場上頭又不缺人精,五叔只會飛快成長。 劉華的責(zé)任心,是寬敞無邊;劉昱陽的責(zé)任心,卻只能用在自家人,所以做晚輩的人,還是挺尊敬小叔的。 因為,在親爹還沒有一個親爹模樣時,是小叔的存在,為他豎立一個能夠?qū)W習(xí)的榜樣。 劉昱陽的一番話,也不曉得是不是真有奏效,反正在沉默許久,小叔劉華彷佛想通什么,微微一嘆:“既然如此,我知道了?!?/br> 劉昱陽困惑不解,不太理解小叔的語意。然而,馬車都還沒有駕到家門,遠(yuǎn)處撐著油紙傘的親娘,就已經(jīng)吸引到他的全部注意力。 “娘!” “四嫂。” “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标懬锿ο矚g雨水的,因此她的神態(tài)特別愜意,無人發(fā)現(xiàn)的布鞋底,其實是一片的干燥。 劉昱陽可不知道親娘的異樣,在看見親娘特意出來等他,心里在感到暖呼同時,大兒子還有一些生氣:“娘,這么大的雨,妳就別出來了?!?/br> 陸秋:“你還說我,你看一看你淋得模樣,這蓑衣還不如我的油紙傘,你娘我有先見之明,熬了不少姜糖水,你等一下可得多灌幾碗?!?/br> 劉昱陽的少年面孔,雖然還帶著些許薄怒,但嘴角仍是禁不住地翹了些許。 不過,親娘的下一句問題,少年又迅速地壓平嘴角,因為他娘問道:“對了,你爹呢?” 劉昱陽:“……呃,爹有點事?!?/br> 劉華:“……四哥,確實有事。” 這一對叔侄的異樣,陸秋的玲瓏心思輕輕一轉(zhuǎn),大約就摸懂大兒子和他小叔,這是覺得她會……擔(dān)心受怕?陸秋都不用動上腦子,瞧這一大一小,就知道自家的男人,肯定又去干什么蛾子的事情。 陸秋不動聲色地說出令二位放松的話:“既然有事,那等你爹回來我再問也行,你們還是趕緊先進(jìn)屋子吧。” 陸秋的本意是不打算為難人,然而心虛的二位,猛地想起馬車后面的傷員。 在親娘與朋友做了一番比較——劉昱陽倏地生出把裕永宬那小子,扔在馬車?yán)镱^自生自滅算了。反正,馬車?yán)镱^又淋不著雨,厚被子他家多的是,等一下多拿幾件就是了。 只可惜…… “對了,我好像聽到痛呼聲,馬車?yán)锩媸遣皇沁€有人?”陸秋不曉得大兒子的黑心想法,及時地拯救差點不被當(dāng)人看的裕家小子,她還非常好心地提議道:“如果不舒服的話,你們還是趕快把人帶回屋子。” 這是瞞不過去了。 于是,劉昱陽只能尷尬地把人從馬車上帶下來,裕永宬狼狽凄慘的模樣,稍有眼力的人,真的是一瞧就有問題。 至少,家里的兩個老人家就率先皺了皺眉宇。 “這是怎么一回事?”劉老三是精明的小老頭,這家里多了一個養(yǎng)傷的孩子,自家兒子卻不見蹤跡,他也就問道:“還有,老四呢?” 劉華在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他像是恢復(fù)了從容鎮(zhèn)定,搖了搖頭:“爹,別問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做弟弟的,還是覺得四哥算計的事情,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孰不知,藏著掖著的話,這才更讓兩個老人惱心。 好在端了姜糖水出來的陸秋,知道老人家真正想知道的答案,她像是隨口一般地多問一句:“細(xì)節(jié)的事情,我們可以不問,就是想問一句,會有危險嗎?” 這話主要是問給家里老人聽的,陸秋壓根兒不擔(dān)心她家男人。在她看來,這是有一個倒霉悲催的家伙,即將大禍臨頭才對。 果不其然,劉華不見猶豫道:“放心,沒有危險?!?/br> 此話一出,家里繃緊的氣氛瞬間散去不少。 “既然沒有危險,那也就沒什么好問的。”一見時機(jī)不錯,陸秋也就再度插話笑道:“來!姜糖水才剛剛熱好,你們可得多喝幾碗才行,就當(dāng)去一去穢氣?!?/br> 語畢,陸秋就把端出來的姜糖水,給裝了好幾碗給屋子里的人。 不得不說,一碗熱燙暖人的姜糖水才一落入肚子里頭,這些許殘存的緊張情緒,就彷佛消失無蹤。 不過,大雨滂沱的時候,有人可以在屋子享受一碗暖身的姜糖水,有人卻得費勁心思地找一處可以逃脫的生路。 “走!我們往更深的山里走!” 第113章 雨 劉昱硯:“……”不錯,有一個家伙…… 雨勢滂沱有滂沱的好處。 地上的足跡,眾人的氣味,都讓大雨消弭不少可找的線索。 趙元淇最忠心的左膀右臂,他的面上呈現(xiàn)一片憤慨之色,難得以上犯上地斥罵一聲:“趙子敬,這狗雜種的,倘若沒有主母和大公子,他在趙家的地位,算個屁!” “是我棋差一著,忘記還有守株待兔的笨法子?!壁w元棋身邊忠心護(hù)主的侍衛(wèi),少上不少熟悉面孔,他掩飾內(nèi)心哀痛,面容只有不可動搖的堅毅神色。 他是主子不能自亂陣腳! 大雨狂驟而下,每條漢子的臉上,誰也分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借著雨勢地遮掩,流淌不可言喻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