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一來二去,拖到十七歲的大齡,都還沒有一個下文。 二房夫妻是滿腹焦急,只因再不找到好人家,這朝廷就會來一個強制婚配,這強制配下來的婚姻,就沒有聽過是一個好的。 估計,劉貴一回來,就得加快腳步把大閨女給嫁出門。 劉貴和朱梅春,可從來不曉得嫁閨女會是一件這么難的事情。 劉四丫都沒理會親娘吐嘈她們的話,她正被李母的獅子大張口給嚇住,這三丫姐的腦子到底是有什么破毛病,才會用盡一切心思,就只為了嫁進這樣的人家? 劉四丫是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原來她以前一直是和腦子壞掉的人生活在一起?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劉昱硯同樣也是嘆為觀止,然而更讓他驚嘆的原因,是大伯劉富竟然能夠一口拒絕:“想借一百兩銀子,不可能!” 李招娣一臉震驚地望著丈夫。 孰不知,劉富的心里才覺得不可思議,這一次他難得說話流暢,且激動地質(zhì)問:“張口就是一百兩銀子,妳難不成不知道這是多少銀子嗎?這別人家的賭債,憑什么讓我來還?平時,妳拿家里的錢去填補妳娘家,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次鬧出來這么大的窟窿,竟然都還想要讓我來還?在妳的心里,究竟是妳娘家重要,還是我們小家重要?” 李招娣還在震驚丈夫不聽自己的話,她許久才找出聲音,辯駁道:“……可是,這是我娘家啊,我怎么能夠不管我娘家?” 劉富的心里愈來愈不耐煩,腦子也愈加清明。 十幾年來都是同樣的話,讓他難得聰明了一回:“妳也知道這只是妳娘家,我就沒聽過做丈夫的,還得幫妻子娘家還賭債的。” 李招娣已經(jīng)習(xí)慣丈夫凡事聽自己的,她忍不住用以前標(biāo)準(zhǔn)回道:“可是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說過會把我娘家當(dāng)成自己家,我父母就是你父母,你忘了你以前的承諾嗎?” 這夫妻私話,李招娣都給說了出來,劉三婆子的臉色是難看不少,長子所作所為,不就是這個樣子?幾乎都把李家的岳父岳母,當(dāng)作親生父母來對待,比對待她和糟老頭,都還要真心不少。 好似他是那一邊生的兒子。 老四也愛重他的妻子與岳家,但人家也沒有忽視這一頭,劉三婆子是做女人的,也懂得女人的難處。所以,并沒有阻攔兒子和兒媳婦孝順另外一頭,但李家是只會吸血的人家,與陸家有來有往,幾乎形成截然對比。 老四夫妻又都是心中有數(shù)之人,像陸家那一頭,幾房也是有分歧的,但人家就處理很好,不該沾手地絕對不沾。 不像老大是偏聽偏信的。 “我沒忘,不過我也沒想過妳會是這么沒有分寸的女人,”頭一次,劉富在李招娣面前,展現(xiàn)出自私的本性,他充滿撇清意味地說道:“這么多年,我為妳做到什么地步,大伙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妳多年無子,我都能把這事情給忍了下來。倒是妳和妳一家子,三不五時就折騰一回,這到底是誰比較過份?” 此話一出,一堆人是立刻站到劉富一頭,他們還真覺得劉富的為人不錯,能為妻子做出這么多讓步,實在算得上有情有義。 反倒是,李招娣這樣的妻子媳婦,好多老人是絕對不敢去要。 “女婿,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李母亦是震驚了一臉:“這是不管我們了嗎?” 劉富把目光一撇開:“……我本來就不應(yīng)該管,也沒有那一個能力去管。” “騙人!”李招娣彷佛受到刺激,她陡然尖叫:“賀家給了咱們五百兩銀子,你怎么可能沒有能力去管!” 大伙的視線讓她承受不了,李招娣不愿接受這樣地怪罪,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毫不猶豫地撕了劉富為難的嘴臉。 一個舉人的嫡親侄女,或許還可能賣不上一個好價錢,但小叔子卻是被人斷言,有八成中上進士的希望,大房夫妻才討價還價出如此的好價錢。 這五百兩銀子,可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五百兩!”眾人驚呼不已。 朱梅春覺得自己的呼吸都不順暢了:“我的娘啊,閨女快來扶我一把!” 劉四丫趕忙扶著以盡孝心,不過這位又是精明的,她還懂得幽幽地警告:“娘,妳可別打什么壞主意,不然小心爹休了妳!” 朱梅春:“……” 劉三丫想起壓在箱子里的二兩銀子,除了錯愕以外,忽然又有一些不識滋味,她掐緊的指尖,幾乎都快要把指甲給折斷開來。 劉富的心里愕然,他沒想過妻子真的敢揭破這筆銀子。 事關(guān)己身的利益,劉富的腦子也是能夠轉(zhuǎn)得很快,他沉著臉辯駁:“看來妳當(dāng)真沒有我們的小家,連咱們兒子的看病藥錢,都想要拿來給娘家還債。妳是不是忘了,咱們的兒子是得靠吃藥精養(yǎng)的?” 這時候,大伙才又想起來,劉富的家里確實有一個吞金獸,這一家子若是有人生上重病,那銀子真是嘩啦嘩啦地往外流。 李招娣的表情一僵,似乎真的忘記兒子還得吃藥一事。 “沒想到,嫁給我這么多年,我們的小家,終究還是比不上妳的娘家,我對妳實在是太失望了。”劉富也不曉得是不是故作失望,他長長一嘆道:“竟然……竟然,妳一心一意都只有娘家,我會如妳所愿地給妳一張放妻書。” 在日日夜夜中,休妻的想法,劉富其實早就生出了不少回,李家這次又是真的觸及到他的利益,劉富休妻的念頭,也就加重不少。 再也無法忍受下來。 放妻書! 李招娣的眼前發(fā)黑:“你、你要休了我?” 李母同樣傻眼:“女、女婿,你不能休了咱家的閨女。”休了的話,李家的債,咋辦啊? 劉三丫的心里同樣一緊:“爹,妳不能休了娘!” 陸秋早就說過了,劉富是面子里子都想要的人。 所以,這位依然能夠義正辭嚴(yán)道:“不是我心狠,是妳娘從始至終都沒有我這做丈夫的,我已經(jīng)給過了無數(shù)次的機會,但她次次都讓我失望。” 李招娣卻不接受這樣說辭,她一向柔弱的面孔,都不再端上臺面,語氣更是尖銳不少:“我可是為了你生了一個兒子,你不能就這樣地休了我!” “兒子?”提起這事,劉富似乎更加底氣十足:“妳還敢提兒子,我們兒子若不是李家的關(guān)系,生來就會是這一副體弱模樣?” 大房夫妻地爭吵,幾乎讓人大開眼界。 劉三丫最為難堪,今天本該是她的喜事,到底是為什么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賭場的大漢,卻不是特意來聽夫妻爭吵的,尤其這一些人無視的態(tài)度,大漢更是生出惱怒! 在鎮(zhèn)上里頭,領(lǐng)頭的大漢,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 為了給上一個下馬威,他直接抄起棍子,就往李家兒子的身上給狠砸了一下,來以示威嚴(yán)。 伴隨著一道哀嚎聲,大漢冷冷道:“吵夠了沒!這討論了這么久,你們的意思是不愿意幫忙還債了?” 毫無預(yù)警地出手,其它人是嚇得馬上閉嘴,李母卻是打在兒身,痛在母心,老虔婆難得哭嚎道:“女婿,你不能不理會咱們家啊!” 劉富終究不是硬氣的人,一聽到這痛嚎的聲音,讓他的心里都不禁跟著膽顫一回,他趕緊撇開了視線:“抱歉,妳有妳的兒子要顧,我也有我的兒子要顧。” 冠冕堂皇的話,李母哪里能夠接受? 老虔婆向來是別人的孩子死不了,她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也不曉得是不是太過湊巧,小平安的身影,正好坐落到她的眼里。 劉富和劉榮的關(guān)系尚可,李母自然知道這是劉家的孩子。 劉榮沒有抱著孩子,實在是小孩想找小孩玩,今天參加喜宴,可有不少人帶著孩子過來。李母本來就不是欠賭的人,她可沒有像兒子一樣,被人牢牢給鉗制住,老虔婆也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就掙脫看顧。 李母的動作太過突兀,劉家的人,以及族里的人,一見她朝一群孩子跑去,誰都馬上察覺到她的意圖。 其中,劉榮的瞳仁是狠狠地一縮,最是緊張地喊道:“平安!” 只因為他看清楚,李母的目標(biāo)確實是他的兒子! 劉老三都青筋直跳,劉三婆子同樣亦是心驚rou跳,她甚至氣到差點跳腳:“這不要臉的死老太婆!她想對我的孫子干什么?” 劉昱硯的動作也很快,在李母奔跑瞬間,他立馬從劉四丫的頭上,抽出一把木簪子,道:“四丫姐,回頭我叫娘再補一根簪子還妳。” 語畢,在眾目睽睽之下,劉昱硯的手已經(jīng)拿著簪子的尖端部分,直接就朝李母的小腿肚上瞄準(zhǔn)一甩。 他分毫不差的角度與力度,讓大伙眼睜睜地看著簪子,就這樣地刺進李母的rou里,老虔婆都還來不及伸出雙手,就痛到栽倒在地。 賭場領(lǐng)頭的大漢立刻生起忌憚,他下馬威的動作也就暫停下來。 李招娣卻還是心疼老母親的人:“娘!” 劉昱硯裝作沒聽見,他已經(jīng)搶先一步地抱起堂弟,笑瞇瞇道:“小平安,跟堂哥去找爺爺和奶奶玩。” 劉昱硯長得很好看,當(dāng)他的嘴角上揚時,出挑的容色更是顯得格外地晃眼。 原本,小平安把嘴一癟是想哭的,周遭大人地一驚一叫,是真把小孩給嚇到了。但好看的堂哥朝他一笑,小孩又莫名地不想哭了,小平安跟著咧出大大的笑容。 劉昱硯是特別淡定地抱著孩子,回到劉老三的身旁站著。劉榮則是著急地上前想接過孩子,他這做父親的,還在心驚膽顫中,甚至連大哥劉富,都生出不少的意見。 劉昱硯也很順手地把孩子交給三伯,小平安本來還不想放手,不過這位哄孩子也是有一套的:“小平安,要聽你爹的話,不然就不是一個好孩子。” 劉榮看著立刻乖巧聽話的獨子,除了心里納罕,他還一臉感激:“三伯,先謝謝你了。” 危機已過,劉四丫是皺眉地把親娘的手撥開:“娘,妳捏痛我了。” “……我緊張啊。”朱梅春尷尬一笑,她注意到披頭散發(fā)的閨女,難得有當(dāng)娘的模樣:“我去向人借根頭繩,先隨便幫妳綁一下頭發(fā)。” 李母這一舉動,無疑是惹了眾怒。 族里都站出不少的人,來贊同劉富剛才未果的休妻動作,這樣惡毒的親家,還留著過年嗎? 李招娣的腳下一軟,輪到族里發(fā)話,她就深知夫妻二人,真的再無回轉(zhuǎn)余地。 然而,一見李母的老臉盡是狼狽,李招娣哪怕張嘴半晌,依舊還是說不出任何責(zé)怪的話。 許久,她半垂著眼捷,幽幽地吐出一道交易:“要休了我可以,那五百兩銀子,我得分上一半!” 劉富想也不想地否決:“不可能!” 李招娣再次抬頭,時常蘊含深情水光的眸子,此刻只有一片晦澀。 “這是我應(yīng)得的。”李招娣不再是柔情似水,不需要偽裝的她,語氣是馬上充滿著威脅:“如果,你不把銀子分我一半,那么別怪我在外面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劉富卻像是從來沒有認(rèn)識過妻子一樣,相對于自己長久地掙扎,李招娣對他的感情,竟然是是說收就能收? 曾經(jīng),以為相濡以沫的夫妻感情,劉富忽然生出幾分自嘲的情緒。 劉富深吸了一口氣。 考慮須臾,最后他還是成全道:“妳知道我才剛買地不久,我最多只能拿出二百兩給妳,其余得留著一些現(xiàn)錢給兒子買藥,妳也知道我們的兒子是怎么養(yǎng)到大的吧?沒有銀子留在身邊是萬萬不能。” 李招娣對閨女是心狠的,但兒子卻是她少有的軟助。 劉富也沒說假話,甚至連銀錢都拿得干脆。別看李招娣張口就要一半,但她心里的底線卻是一百五十兩。丈夫比預(yù)期給得更多,她也就愿意退讓一步:“好,剩下的五十兩,就當(dāng)是我這做娘的一份心意。” 劉三丫穿著一身極為諷刺的紅色嫁衣,身為今日的主角,此時此刻卻無人看她一眼。 誰出嫁當(dāng)天,會眼睜睜地看著親爹進屋去寫休書,以及拿銀子給親娘的? 一邊感到可笑,一邊又在內(nèi)心掙扎了許久,劉三丫終究還是咬了咬牙。 她默默地走到李招娣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扶起親娘,道:“娘,我陪妳一起吧。” “三丫妳……” 劉三丫硬著頭皮,擠出笑容:“雖然,今天的婚禮出了岔錯,但我早就算是半個李家的人,一女不嫁二夫,我終究是李家的人。” 劉三丫也是豪賭一把,因為今天欠下賭債的人,并不是她要嫁得丈夫,否則她現(xiàn)在就不是這個選擇。不得不說,劉三丫的做法,大多數(shù)的人還是敬佩的,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笑她傻子,劉三丫的名聲是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 劉四丫也是真真看不懂,這曾經(jīng)一起長大的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