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劉醒大言不慚的話,劉昱陽都為親爹感到害臊,長到這么大以來,他家老子何時安慰過他們幾個兄弟?大多時候,只會來一波更狠的,讓他們知道軟弱是最沒用的情緒。 劉昱陽特別慶幸家里還有一個親娘,不然他們兄弟會長成什么樣子,他都是不太敢想象。 而且,親爹還好意思這么教他們?明明親娘就是他自己的軟助! 劉昱陽被劉醒一搗亂,他就沒有多少糾結,本身就是一個熱情性子,讓他特別坦然說道:“爹,我想娘,還有家里的人。” “要不是陪你這臭小子,你老子都還能在家里陪著媳婦。”劉醒漫不經心的黑眸,總算是稍稍有了變化,語氣都軟和幾分:“不過,你考了這么好的成績,你娘一定會很高興。” 劉昱陽嘿嘿一笑:“也不曉得老家那里,大伙現在都在干嘛?” 劉昱陽正幻想一堆極好的畫面,孰不知道,老家的親人都快尷尬地要死。 時辰到了,本要接親的新郎一家子,卻是連個影子都沒有。 劉三丫蓋著紅色頭布底下的面容,竄上比胭脂更加紅艷的臉色,她漲紅的脖頸,亦被給藏在紅色嫁衣的領子里頭,無人能夠看出親嫁娘難堪的情緒。 嫁娶的時辰,偶爾耽誤不是沒有發生過,但耽誤這么長的時辰,卻是絕對沒有。 這是不想成親了? 眼見大嫂子尷尬到不行,朱梅春的胸口像是吐了一口惡氣,向來容易小人得志的心理,讓她偷偷地朝閨女劉二丫閑話幾句:“剛出門,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這樣接親的場景,我長到這般的歲數,都還是頭一遭見到,李家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親事,這大房還敢來一個親上加親,這是嫌禍害離得不夠遠?” 當家的,還常說她是拎不清的女人,對比李招娣,朱梅春實在是生出不少自信。果然,公婆就是會挑媳婦,長嫂是大伯哥自己挑的,她才是公婆親自為當家求娶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古人看來,才最是名正言順的。 老宅的時候,朱梅春不服氣幾個妯娌,除了各自的毛病,也在于她的腰桿子才是挺得最直的一個人。 劉四丫憐憫的眼神,都朝著堂姐望去,孤伶伶的新嫁娘,站在人群的簇擁下,顯得是如此鶴立雞群。這一抹紅色,本該享受著大伙地祝賀與恭維,然而此刻包圍著,全是七嘴八舌地閑言閑語。 倘若她嫁人是這個樣子,恐怕都恨不得拿一把刀給抹了。當然,抹得絕對是男方,肯定不會是自己。 劉三婆子都覺得自己的老臉快要端不住:“老頭子,你還說是我的錯覺,剛才出門的兆頭,果然就不會有什么好事可言。” 劉昱硯倒是擔心地看著親爺:“爺,你等一下可不能動氣,小山說你最近的身體養得不錯是不錯,但情緒最好還是不要太大。” 乖孫熨帖的話,讓劉老三生起地窩火,馬上都散去不少。 小老頭鎮定地點了點頭:“放心,你爺肯定不生氣,你大伯當初被他婆娘給攛掇成功,我就能想到會有這樣的糟心事。” 小老頭只是沒想到,糟心事會來地這么快,這孫媳婦可都還沒有娶進門,他們就如此有自信地不給面子? 劉老三的目光,重回了冷靜,為孫女打抱不平地打算,更是壓根兒都沒有,與大孫女那一回,兩者待遇絕對是天差地別。 老四都說了,這是人家求仁得仁。 劉老三自認是老骨頭一個,先前氣倒過一回,老人是再也不想去管烏七八糟的事情。 不過,李家的做法,來湊一湊人氣和熱鬧的老宅族人,其實比他們更加生氣。 只因為,劉三丫還是姓劉的,而李家這事又辦得太不地道,簡直是貶低到劉氏一族的姑娘。 兩個老人如此的地位不同,有一個兒媳婦還是千金大小姐,族人地抱怨,自然全部都沖著大房夫婦而來。 李招娣找了這么多人來添添人氣,估計也沒有料想地到,這喜事沒成反倒變為壞事,族里可是一個個都過來指責她。 李招娣不只是臉紅耳赤,她還在心里發苦不已。 這親事,劉富都是隨便媳婦擺弄。 正因為無關緊要,這么多人地抱怨,總讓他生出一股莫名地憋屈感。 自從與李招娣成親,這股憋屈總是如影隨形,一而再再而三,好似無止盡地不停循環,永遠沒有一個盡頭。 就在大伙都覺得是不是要散場的時候,李招娣卻忽然瞧見親娘的影子,壓力極大的她,是不自覺地喜極而泣:“沒、沒、沒,你們看接親的人來了,真的是接親的人來了!” 大伙順著她的視線,這才發現確實有一伙人,正在朝著這里氣勢洶洶地過來。 劉昱硯也是其中一人,然而陸秋的藥材不是白白調理的,少年的眼楮是微微一瞇:“爺,奶,你們藏在后面一點,我怎么覺得對方像是來者不善。” 第67章 落幕 二合一 劉老三猛然一驚:“來者不善?” “老頭子,我看這一些人,好像也不是村子里的人。”經過孫子警告,劉三婆子的老眼再次細瞧,頓時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你說,李家那老虔婆到底是想干什么?” 劉老三非常無言:“老太婆,妳覺得我猜得出來?” 小老頭都不知道老太婆把自己想得這么厲害。 劉老三不說話還好,劉三婆子是猛地朝自個兒的額頭拍了一下,好似恍然大悟:“怪我胡涂,你這糟老頭的眼光一直都不好,都能讓拎不清地給煳弄十幾年,問你還真是白搭。” 劉老三:“……”老太婆其實只是想懟他吧? “爺,還有奶,你們還是先移一個位置。”劉昱硯忍著笑,道:“我瞧,等一下肯定會折騰出什么事情,你們可千萬不能讓人給磕到,不然我回去以后,可是不好親自地向娘交代。” 劉昱硯謹記吩咐,他可不想看到親娘失望的眼神。 孫子慎重其事的模樣,二老也不仗著輩份胡來,總歸是孩子的一片孝心。 劉昱硯不著痕跡地找處不起眼的角落,旋即擠進來地是眼力賊好的二伯娘。 老二媳婦這副慫到極點地怕事模樣,做婆母是感覺特別地傷眼:“妳倒是精明的,平時咋不見妳有這么好的眼力?” 朱梅春倒是一臉無辜:“娘,我的眼力一直都挺好的。” 劉三婆子冷笑,和二貨認真,輸的人就算是她。話又說回來,老太太一直弄不懂這老二媳婦無端的自信,到底是從何而來? “這大好喜事,三丫姐的外婆為什么要這樣做?”劉四丫沒被親娘忘記,被一手拉來的她,依舊是一臉莫名其妙:“難不成,這親事不是李家求來的?” 愈來愈清晰的人影,李母一臉的狼狽樣,外加旁邊還多了鼻青臉腫的李家男人。劉昱硯立刻生出另外的想法,那就是這一些壯硯體型的大漢,恐怕和李家的人,也不是什么同一路人。 劉昱硯雖然只是一名少年,但十一歲之齡的他,只差一點也有一米七的身型,比起家里的女人都不算矮,更別說他還在成長期。 劉昱硯也不是那一種只長身高,不長腦子的笨蛋,少年捋清思緒的速度快得驚人,一下子他就能有所臆斷:“我想,應該不是故意的,弄不好是李家的晚輩又有人惹事,這長輩沒輒,所以才來一個狗急跳墻。” 劉昱硯覺得李家老人就是聰明,劉家還能頂事的三個大男人可都不在現場,最有威懾力五叔親家,早就升遷到別處的位置。 這天高皇帝遠的,李家挨打的陰影,就算沒忘得一干二凈,但心里定然存著一絲僥幸。 留在村子里的大伯和三伯,啥樣性子誰都曉得,李家會忌憚才有鬼。 主要還有一點,劉富是他們李家正經八百的親家,甚至連外孫女都要嫁回李家,這親上加親的關系,莫怪他們能夠生出底氣。 這一回,又不是麻煩到其它隔輩的關系,而是李家的親親女婿。 劉昱硯多少受到無良親爹的影響,少年就算看熱鬧也是看出門道來,他忒是看得津津有味。 劉三婆子等人,就見到一伙大漢尚無動作,李母的老臉就煳滿了淚水,哀哀戚戚地彎著膝蓋,以先發制人的行動,猛地朝劉富下跪磕頭:“女婿啊,你可得救一救咱們家,你不救咱們家的話,你的女婿可就沒了親爹,你的閨女也會沒了公公,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老婆子向你請求,向你磕頭了!” 李家二老擅用賣苦招數,劉富卻還是頭一次享受。 當初,李家老人就用過這樣招數,只可惜劉醒是腦筋與行動都很快的狠人。 之前,劉富能夠昧著良心,故意放任而為,這次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讓他親自嘗一嘗,大庭廣眾之下,被親岳母下跪懇求的糟心事。 眼下,可是沒有反應快的,能夠幫他解決這樣的難堪事。 眾人此刻的目光,可比剛才更讓人難受許多。 劉富是掐緊著拳頭,鐵青著臉色,既尷尬又羞惱的情緒,讓他完全不想開口。 與之不同,李招娣確實是一個最孝順的閨女,一臉焦急彷佛是恨不得立刻為李母分憂解勞,連給丈夫猶豫空間都沒有,就直接表態:“娘,妳要幫什么忙,也得說清楚,這樣我和當家才好幫妳的忙啊!” 李母支支吾吾半晌,一旁的大漢可不耐煩陪這老太婆作夭表演,領頭人物是惡聲惡氣道:“這一家子,可是連本帶利地欠了咱們賭場,足足有一百兩的銀子。咱們這欠債,這個老太婆可是親口說了,她的閨女和女婿肯定是會幫忙還債的。現在不管是什么章程,只要有人能把銀子給了出來,我們就立馬放過這個家伙,否則別怪我們下狠手來打斷這家伙的手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這銀錢若是真拿不出來,這家伙的手腳,也權當是抵掉一部分的債務。” “一百兩銀子!” 這站著的一堆人全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不是一百文錢,而是一百兩銀子耶! 有好多人家,一輩子都賺不來這筆銀子,李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人家,究竟是哪里來的底氣,膽敢在賭場壓下這么多的債務? 劉三丫都扯下頭布,身子是搖搖欲墜,她一臉不敢置信道:“你、你們竟然欠賭了!” 比起李家干出的大事,新嫁娘自己掀開紅布,都無人指責這是不吉利的事情。基本上,這樣沾賭人家,除非是腦子壞了,才敢與這樣的人家結親。 李招娣都癱軟在地:“娘,妳、妳怎么能欠上這么多的錢?” 李母這次流得眼淚是真切不過:“這錢不是妳娘欠的,是妳不成器的兄弟欠的,這溷帳玩意兒竟然瞞著家里賭博,等到賭場的人找上門時,娘也才知道竟然欠下這么多的銀子。” 這敢開賭場的人,要說沒有背景在后頭撐著,這可能嗎? 所謂十賭九輸。 賭場的打手,向來又都是兇神惡煞的人物,李母哪怕再貪婪,也不敢把發財路往這邊盯著,老虔婆倒是沒想到自家出了一個異想天開,以為能靠著賭博來發上大財的。 李家二老,都喜歡把持著權利不放。 因為沒有分家的關系,這賭債想不還都不行,哪怕兒子的手腳被人廢了,家底還是得掏空還給賭場,不然之后將是不得安寧。 況且,李母也舍不得寶貝兒子被人廢了手腳,所以只能把希望放到閨女身上。 李母的眼神充滿冀望道:“外孫女嫁進的人家,不是給妳和女婿一大筆的銀子嗎?算娘求妳了,妳就先幫娘家還上這一筆銀子,娘不想要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且妳的兄弟,對妳向來也不算太差,妳就忍心瞧見他被人廢了手腳嗎?” 李母會教兒女,卻從來不往正路上教。 上梁不正下梁歪,說得就是她這為老不尊的。 為了讓閨女心甘情愿地幫襯娘家,打小她就教幾個兒子,得學著如何哄騙自家的親姐親妹。否則,李招娣認定娘家是根的想法,為何總是如此地堅定不移? 李母確實是最知道如何拿捏閨女,她的親情牌一打下,李招娣果然就心軟了,都不用猶豫多久,她就可憐兮兮地朝劉富求道:“當家的,我們把錢借給我娘好不好?” 下意識的,李招娣就熟稔地擺出示弱姿態,完全不知道,自家的丈夫早就沒有任何憐惜之情可言。 十多年來都是同一套路數,是人都會免疫幾分。 劉富的變化,其它人并不知道,彷佛以為得拿上一百兩幫李家還債,劉三婆子是氣到摀著胸口:“張口就要一百兩,真當銀子是天掉下來白撿的?” 劉老三都把眼睛一瞥,想來一個眼不見為凈。 朱梅春依舊是不著調的,她咋舌說道:“乖乖,咱們的大侄女原來是這么值錢,難怪大房能夠這么得意。不像我家的兩個閨女,估計就是倒貼也沒人想要,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劉貴最初用意,是不想讓婆娘生出歪腦筋,朱梅春是沒有壞心,但這婆娘好哄騙啊。然而,隨著閨女愈長愈大,本來用來騙人的話,卻又好像是一語成讖。朱梅春是懶沒錯,手腳卻是利落的,兩個閨女都比不上她,劉貴的話,朱梅春自然也就認同不少。 尤其,劉二丫的親事,總是她看不上的人,媒婆卻找上門來;而她看上的人,就算請媒婆說親,也多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