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劉華這個小叔,確實不太像粗俗的農家子。 不只是好記性,這個小叔的為人品性,以及行為處事,幾乎是連何錦娘都無可挑剔。 整個人溫和雅致,俊秀出采,說他像極了一個大家公子,恐怕旁人都沒有二話可說。 倘若不是歲數相差太大,何錦娘最初的選擇,估計都不會選擇劉榮。 有這一個出息的兒子,劉老三和劉三婆子本來也應該是好命的,可惜劉家的運道太淺,否則劉華不會因為一場意外就廢掉。 果然,下等人終究就是下等人,劉家并沒有一飛沖天的好運。 先前看在劉華可能會出息的份上,何錦娘還愿意委屈自己一下。 現在,沒了這個顧慮,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老宅,繼續和這一些粗俗的妯娌待在一起。 為了早些離開,何錦娘不介意示弱一點:“尤其,現在連許久都不曾有孕的大嫂都重新又懷了身孕,不管這胎能不能生出個兒子,但至少證明大嫂還有能生的本事。所有的妯娌中,就只有我一個都不曾有過動靜,你讓我繼續在這個家住著,豈不是在戳我的心?” 何錦娘果然最了解自己枕邊人的德性,三言兩語就能讓劉榮棄械投降地達到目的。 事實上,劉醒的一番動作,也不只三房有了動靜,其它幾房的心思同樣跟著心思浮動。 二房的朱梅春吧唧吧唧地啃著瓜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安撫情緒上的糾結,有些心煩意亂地問道:“我說柱子他爹,我們要不要也學一學四房?” 劉貴才咽下去瓜子rou,頗感意外地瞥了他婆娘一眼:“妳終于舍得花銀子了?” 搬不搬出去,劉貴真沒多大的意見,不過若要說句老實話,他倒挺樂意搬出去過活。 劉貴可不像老大、老三這般的慫。 長到這么大,總算能夠當家做主,劉貴樂意都來不及,哪里還會畏懼惶恐? 之所以,二房還一直沒打算挪窩的原因,主要還是劉貴說不動自己的婆娘。 朱梅春這向來摳索的人,格外地喜歡銀子。 當然啰,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 不過,劉貴這人是省,但還是認為該花的還是得花,哪里像是朱梅春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幾瓣來花。 一生中,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筆的銀子,朱梅春都還沒摸上癮,劉貴分家當天就忽然來這么一句:“柱子他娘,妳說我們啥時候出去起房子?” 才一句話,劉貴就被自個兒婆娘噴了個半死。 劉貴這人向來有眼色,明白此刻與自己婆娘溝通不能,他也就斷了談下去的念頭。 省得話都還沒說兩句,就惹來一堆的罵來挨,這不是找罪受嗎? 識時務者為俊杰。 難得這婆娘總算想通,別看都當家做主了,但只要還住在老宅,那就還是在兩個老人的眼皮子底下過活,一舉一動怎么可能不受約束? 劉貴和劉醒極像,或許是兩人都是心思靈活的人,因此并不太愛受人管束。 劉貴揚了揚眉,朱梅春卻一臉掙扎:“是還舍不得。” 一瞧這模樣,劉貴還能看不出自己婆娘有些意動了?劉貴心里樂了,明面上卻不為所動道:“舍不得,那就繼續住著唄。” 朱梅春一噎,直接怒瞪他一眼:“你就不能給點好主意嗎?” 劉貴翻白了眼:“免了,要嘛花錢搬出去,要嘛就別花錢繼續住著,難不成妳還想別人花銀子幫妳起房子?”想啥美事! 劉貴再一次覺得自己這婆娘真的是又蠢又貪。 好在碰到大事時,大多還是都聽自己的。 不然,娶這樣的媳婦,他都不曉得自己還過不過的下去。 這一次,朱梅春駁了他的建議,劉貴不是沒計較,不過看在朱梅春被銀子迷花了眼的份上,他就又覺得沒啥好計較的。 反正,等到興頭過后,這婆娘肯定也會想搬出去的。 畢竟,一直待在自己老娘的眼皮子底下過活,最先受不了的人肯定不是他! 劉貴極為自信,雖然比不得劉醒有九彎十八拐的心計,但這人本身腦子里的彎彎繞繞同樣不少。尤其,夫妻多年,朱梅春什么樣的性子,劉貴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親娘可是他婆娘的克星,諒她也沒膽能忍受跟自己親娘住一輩子! 劉貴挺不厚道地等著朱梅春自己反悔。 事實證明,還是劉貴了解朱梅春的,別看朱梅春平時很能逢迎拍馬,真要跟自己婆婆住一輩子,她就覺得這分家似乎跟沒分家也沒啥兩樣。 大山依然還壓在上頭,出格的事情若是真敢放手去做,恐怕同一個院子的劉三婆子就敢拿掃帚起來教訓。 真是沒滋沒味的。 不過,一想到得花出去才到手不久的銀子,朱梅春的心臟就抽疼抽疼的,語氣上也就帶上幾分苦大仇深的味道:“要不,還是搬出好了?” 劉貴頗沒形象地拿根細細的竹簽剔牙:“隨妳。” 一副老子啥都聽妳的決定。 朱梅春瞧他這副德性,甭說高興了,她的心肝肺仿佛又抽了一下。 不過,這次是給自己的男人氣的! 這時候,總算能看出劉貴和劉醒是一對親兄弟,兩人都是小心眼的,記恨報復那是一定要有的。 當初,提意見這婆娘不聽他的,活該讓她自己去做煎熬。 好在丈夫不靠譜加沒良心,底下的兒女還是能讓朱梅春擺脫糾結,劉二丫被朱梅春言傳身教,壓根兒就是不懂得害臊的姑娘,大咧咧就道:“娘,還是搬出去吧,畢竟我都十二歲了,再過幾年也要到了相看人家的時候,繼續再和爹娘住同一個屋子,這我還怎么找好人家啊?” 朱梅春一噎,她還真忘了這一荏。 一旁的劉貴剔牙的動作都停了,他忍不住用另一只粗糙的手捂著臉,作出一副不忍瞧的模樣。 好家伙,這就是他閨女? 要知道劉貴愛裝,那就代表他在乎自己的名聲,好在屋子里頭都是自己人,不然被人聽到這沒臉沒皮的話,別人肯定都要懷疑他教閨女的本事! 劉貴立刻一臉不高興地教訓:“我說妳這孩子怎么啥話都能說出口?” 劉二丫確實是親閨女沒錯,比起劉四丫的滾刀rou,這一位的性子平時是沒劉四丫鬧騰,但這位奇葩的性子半點也不輸給她親妹子。 因為,劉二丫可是把自個兒親娘的德性學得是十成有十。 歸功于朱梅春這親娘的言傳身教,底下的兩個女兒都是不遑多讓的偷懶饞滑,臉皮子的厚度也是一等一的,旁人羞澀尷尬的事情,劉二丫壓根兒就不以為意。 害臊?那啥?能吃嗎? 甚至,她還能撇了撇嘴,特別地理直氣壯:“我這不是怕你們把我忘了嗎?況且我又不傻,待在外頭的話,我肯定不會說這種話,這不是讓人不敢上門提親嗎?” 劉貴:“……”張嘴閉嘴都是找人家的事,妳到底是有多恨嫁? 閨女沒教好究竟是誰的責任? 理所當然,劉貴朝朱梅春的位置瞥了一眼,孰不知朱梅春沒接收清楚他的意思,拍了大掌笑道:“不愧是我大閨女,腦子就是好,聰明!”裝模作樣就是有一套。 劉貴:“……”兩個蠢貨! 劉貴抹了一把臉,心里覺得有一些對不起未來的親家。 好在這閨女是嫁出去的,而不是娶進門的,自己的婆娘還能偷偷摸摸地在底下教一教,這兒媳婦不好的話,他這公爹能教嗎? 柱子是啥德性,劉貴這當爹的能不曉得嗎? 柱子就是一個標準的老實貨,可以說是像極了他的大哥和三弟,倘若真給兒子找一個像他閨女這樣的兒媳婦,這他的后半輩子估計就沒啥指望了。 一想起劉富和劉榮此刻的模樣,劉貴立即打了一個突。 這一刻,劉貴下定了決心,決定若兒子真要到了娶兒媳婦的時候,他肯定不能完全放手給自己的婆娘。 關乎自己的利益時,劉貴就會變得比誰都還用心。 另一頭,劉二丫還在拉著朱梅春的一只手臂搖晃了幾下,繼續加緊地鼓吹道:“娘,住這里也沒什么好的,我們家統共就一間屋子能住著,雖然里頭隔了簾子,但這住的還是擠的。再過幾年不只我要說親,就是柱子沒有一間好屋子,這別人家的好姑娘會愿意上門嗎?況且,人家四嬸嬸都蓋得了房,娘妳又不是比不上人家。” 知母莫若女。 光是最后一句激將法,就點燃朱梅春的決心,她連瓜子都不想吃了。 “也是,四房都能搬出去吃香喝辣,老娘還在老婆子底下窩著,豈不是要被人瞧扁了?”因為與四房比較習慣了,朱梅春還真不太樂意陸秋走在她的前頭上。 腦中只要一腦補陸秋這妯娌得意的表情,朱梅春第一個就受不了,她大力地拍下歲月已久的斑駁木桌,一聲喝道:“行,起房子就起房子。柱子他爹,我明兒個陪你去村里繞一繞,瞧一下我們得在哪里蓋房。” 聽了半晌,劉四丫總算敢開口了,這種家里大事若隨便插口,那是得挨抽的。 塵埃落定了以后,劉四丫也敢開心地表示意見:“太好了,我總算也能有自己的屋子住了!” 孰不知,她親娘朱梅春冷笑一聲:“想啥美事?老娘當閨女都沒這么好命,頂多妳們姐妹倆湊一間!” 朱梅春雖然松口了這事情,但家里的銀子還是得省著花。 所以一人一間?呵,沒門! 親娘的差別對待,劉四丫丁點傷心都沒有。 她甚至還能沒心沒肺地暗想:“一間也行,反正再過幾年大姐就要出門了,那這樣的話還不是照樣算是自己一間?” 劉二丫是朱梅春的頭一個孩子,就算再想一舉得男,第一個孩子總會有幾分喜愛的。不過,劉四丫就沒這么好命,連續兩個都是女兒,劉四丫依然不是兒子的事實,讓朱梅春有老長一段時間不開心,對于這二閨女也就沒有大閨女那樣的上心。好在劉四丫的骨子里有些像劉貴,啥事都沒有自己重要,所以打小也不太傷心親娘的偏心,反正她只要有法子能弄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行了。 總而言之,二房的兩個閨女都不是善荏的就是了。 倘若說二房的閨女是狼,那大房的閨女就是羊。 從來都只會忍氣吞聲就罷了,哪怕心里覺得不妥,但最終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幾句,大面上依舊是長輩說什么,她們就做什么。 這樣的姑娘,倘若沒有遇到好人家,幾乎是一輩子都只會在苦水里面泡著的。 事實上,大房的三個閨女還真的一輩子都在苦水里頭掙脫不得。 不過,里頭有一個并不想再走上輩子的老路,因此打從重生以后,劉三丫就立志改變現狀,事實證明她的做法是沒錯的。 倘若不是有她的攛掇,大房還有機會脫離苦海嗎? 既然都已經如愿分家了,劉三丫還想再加把勁讓大房從老宅搬出去。 雖然,討人厭的四房已經確定要搬出去了,可只要一想到偏心眼的爺奶還在這里,劉三丫就不太想在這里繼續住著。 上輩子,她們姐妹能過得這么苦,有一大半的原因還不是偏心眼的爺奶害的? 劉三丫認為依照親爹親娘的性子,若真還在這里繼續住著,恐怕依然是被劉三婆子使喚的命。 劉三丫只見到親爹依舊幫爺奶提水,卻下意識地忘掉人家劉三婆子不太情愿的表情。 只能說,人的心思歪掉,這看事情的眼光也就跟著歪掉。 好在剛想到什么,李招娣這親娘就拿著一塊嶄新的布料進來,劉三丫湊向前去頗有心機地找了一個好話題:“娘,這布料真好,是妳買來給弟弟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