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兩個孫子,可都是他們劉家的根!若是都能讀書成材,別說劉三婆子,就是劉老三都只有高興的份。 當初小火把六歲的時候,兩個老人也曾想過要不要讓大孫子進學,但族學不需要用銀子,筆墨紙硯卻是得燒錢的。 那時候,小兒子劉華也已經到了快要科考的時間,兩個老人考慮到科考的費用,最后還是把這想法按捺下去。 本來想說小兒子考上了,之后就能順理成章地把大孫子也送去讀書。 兩老是真不知道后續會發生這么多的事情。 分家以后,大孫子讀不讀書就不是他們這爺爺奶奶能管的。 劉三婆子就算想管,也沒有那個心力,她手中的銀子也就只剩棺材本,還有給小兒子存的看病藥錢。 這兩筆銀子都是動都不能動的。 讀書有多耗銀子,兩個老人比誰都曉得,老四與老四家的是什么性子,他們同樣清楚一二。 兩個老人都還擔心這一家子的未來生計,讀書這事是想也沒想過。現在,各房各自揣著的銀子是有數的,真要用來讀書,恐怕也就只能識幾個字,想要靠讀書出頭卻是不可能的。 沒想到這兩個懶貨終于有點當父母的樣子,總算想為底下的三個兒子拼上一把。 劉三婆子老懷安慰。 倘若兒孫能夠愈來愈好,這不住在一起似乎也沒什么,反正都在同一個村子。 這老宅的四邊周圍,先前為了能扎根在石水村,族人都是抱團地住在一塊。 這邊的院子看似挺大,但若真要多養幾頭豬,這確實是一件難事。 就算能養,養豬的味這么大,左鄰右舍又都是老族人,怎么可能不顧忌一下? 劉三婆子會生氣,也真如陸秋所想的一樣,老人家是舍不得大孫子。不然,今天換作二房偷瞞著買地,劉三婆子肯定是過耳就忘,壓根兒就不會放在心里。 于是,四房買地起房的事情也算是正式過了明路。 第18章 各房的動靜 劉貴和劉醒果然一對親兄弟…… 臨近夜晚的時刻,土坯的屋子染上一片的昏黃,劉榮端著從灶房拿來的飯菜進屋。 一個大男人從來沒有在灶上做過活,因此灶上的手藝自然稱不上好。 何錦娘吃上了兩回以后,這手上筷子就不愿意再動上分毫。 劉榮是疼妻子的人,哪里能見到妻子餓著肚子。 于是,他只能麻煩上大房的人。 讓大嫂李招娣在做飯時,順帶連他們三房的也一起做了。 當然,麻煩別人不能沒點表示,每天做上兩回飯,三房就得給大房一文錢。 可別小看這一文錢,兩文錢就能在鎮上買上一個噴香的包子,所以這一文錢真不算少。 尤其,這時候的人家里大多都是自己自足,要不是繳稅以及柴米油鹽等是必須的,一年到頭都不見得能花上多少銅錢。 好在三房不只有分家銀子,何錦娘本身的繡活,每月也是能有進帳的。 不然莊稼人家,誰敢這么花錢? 這簡直比名聲遠播的四房夫婦還要敗家! 不過,大房拿了好處,保密都來不及,就怕其它二房也盯上這樣的好事。 因此,哪怕劉榮不用特別交代,大房人的嘴依舊比誰都還要嚴實。 這敗家的名聲也就沒有傳了出去。 比起劉榮自己親自上手做出來的飯菜,確實還是大嫂李招娣能入的了口。 何錦娘動上竹筷的次數,就不是劉榮做飯時能相比的。 媳婦吃的下飯,劉榮高興是高興,可每天做飯都得給錢,劉榮的心里不是沒有愁緒的。 何錦娘的繡活能賺錢,但這銀子是媳婦的,劉榮向來不會拿媳婦賺的錢。 就像這次,劉家兩老分家給的銀子,何錦娘不會上手的道理一樣。 兩夫妻的相處頗有涇渭分明的感覺。 偏偏劉榮這大傻子,似乎沒發現什么不對,依然捧著一片真心地對待自己的媳婦。 盤中的豬rou,是劉榮特地去鎮上買來的,就是因為最近何錦娘的胃口變小。 大房看著份量不多的豬rou,不是沒有一些心動,只是劉榮這人固執起來是說不通的,他和大哥劉富的性子極像,耳根子軟歸耳根子軟,但這種人一旦心里認定什么的話,幾乎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 豬rou是買來給何錦娘補身體的,其它人是不能動的。 堅定著這念頭,劉榮是半點也不為所動。 哪怕大嫂李招娣暗示了半天,依然無法從劉榮的嘴上討到好處,這讓時常端著溫柔好人面孔的李招娣,差一點就要面臨破功。 不曉得自己把人差點嘔出血,劉榮把一塊肥滋滋豬rou夾進何錦娘的碗里,他咧著嘴角自以為貼心道:“看妳最近都沒吃些什么,所以我特別去買這豬rou來讓妳補補身。” 當初,小火把為了丁點油腥,就想吵著炸知了猴,這幾乎占了大半的肥rou,對于鄉下農家確實是極為難得的好東西。 何錦娘的視線定在碗中的肥rou,如同羽扇的眼睫似乎略微垂落下來,一股嫌棄從眼中快速掠過,一點都沒讓任何人察覺出來。 接著,再抬起頭來時,她已經若無其地把纖手一轉,豬rou就這樣地重回到劉榮的碗中:“聽說你四弟已經在村里買地了?” 何錦娘一問話,迅速打斷劉榮剛想把rou夾回去的念頭,劉榮如同預料一般,下意識地就回道:“是啊,已經買了,就不曉得他是想等農忙前起房子,還是等農忙后起房子。” 再過一段時間,就到了夏收的季節,這段時間剛好卡在中間。 劉榮猶豫了一下:“四弟倘若想要先起房子的話,我們這一些兄弟肯定都得幫忙,打斷骨頭連著筋,不幫忙的話肯定會讓村里的人說話,而且爹娘那一關也過不了。” 劉榮知道媳婦不喜歡他總被幾個兄弟占便宜,所以他說這話會這么遲疑不是沒有原因。 不然,為什么這時候的人總愛生一堆兒子? 主要還是做什么事情,都希望能夠有個幫襯存在,別說鄉下農村了,那一些大家族也是挺講究兄弟手足,只有不在乎家族傳承的人,才會鼓吹兄弟反目。 劉榮自然沒有這樣的大智慧,但劉老三打小就教導“兄弟齊心齊力斷金”的道理,這偏偏又和媳婦的意思起了沖突。 不過,人都是自私的,哪怕是不經意的,劉榮也確實還是在意自己的小家多一點。 不管心里怎么想,劉榮與其它兄弟漸漸生疏起來,都是不爭的事實。 然而,起房子這種大事,無論是不是兄弟,只要關系親緣好一點的人,通常都是不能拒絕的。 就好比一般人家的紅事白事,除非是真的關系不好,不然你不表示點意思意思,都有可能有得罪別人的嫌疑。 何錦娘的城府不低,就算心里確實挺厭煩劉榮的這些兄弟,不過考慮到之后的打算,加上已經在這里生活了不少年頭,多少了解這里的風俗民情,知道劉榮的猶豫不是沒有道理。 于是她點了點頭,借機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畢竟,之后我們這一房也得出去建房子,到時候肯定也得找你的兄弟幫忙。” 何錦娘從來沒表達過這種事情,出乎意料的劉榮,他好似被嚇了一跳:“錦娘,妳也想學四房?” 劉榮一副好似從來沒考慮過搬出去的事情,何錦娘反倒有些訝異。 她一雙生得極的柳眉似蹙非蹙,本來就楚楚動人的容顏,無端就讓人心疼不已。 何錦娘別看在外頭都是端著的清冷模樣,但她這張臉確實生得極好,姣美的容貌幾乎勝過村里的大多數婆娘。 一旦擰起了柳眉,何錦娘可比李招娣的矯柔造作,能更惹男人心疼。 以村里來講,李招娣是長得是不錯,但頂多是小家碧玉,真無法與何錦娘的容貌相比。 除了有一張好容貌,何錦娘能把劉榮拿捏在手,甚至連自己親娘的話都不愿意再聽,自然還是有其它的本事。 像此刻,何錦娘就懂得該如何說話,才能讓自己男人只聽自己的。 只見她暫時放下手中的筷子,不急不徐道:“這不是學不學的問題,本來分家了就不該再住這里,村里誰不是分家就只顧著自己的小家?只是其它人家沒有我們寬裕,不然你看誰家誰不是一攢夠了銀子,就自己出去單住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柔聲細語的口氣,自然能讓劉榮聽進耳里,劉榮細想了一番,發現媳婦說的話似乎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不過,劉榮這大男人的一張臉還是糾結成一團。 沒辦法,沒娶媳婦前,劉榮真的是標準的媽寶。 幾乎是劉三婆子吩咐什么,他就跟著做什么,一副唯娘是從的模樣。 結婚以后,劉榮的確是什么都漸漸聽從何錦娘的,但先前劉家并沒分家啊!所以,劉榮也只是小事聽媳婦的,大事還是乖乖聽從劉三婆子的。 一想起往后的日子,當家做主以后,那真的得啥事靠自己,劉榮不得不說有些慌了。 這也是他壓根兒沒想過搬出老宅的原因。 因為不曉得自己男人如此沒用,何錦娘還能心平氣和地掰碎道理。 孰不知,劉榮聽話是聽進去了,只是這人沒膽,他同樣在心里搜腸刮肚地想說服自己的媳婦:“錦娘,反正我們都還沒有孩子,這么早搬出去那真是連個幫襯也沒有……” 話才到一半,光聽到沒孩子三字,何錦娘的臉色就一變,語氣微僵地打斷他:“說來說去,你就是嫌棄我沒給你生孩子,是不是?” 劉榮:“……” 借劉榮無數個膽子,他都不敢有這個想法。 劉榮知道自己的條件,不只嘴拙,而且也沒有四弟和五弟好看,能夠娶得到何錦娘這種長相不俗,又能掙錢的媳婦,就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會嫌棄? 何錦娘周身的氣質雖然冷若冰霜,只是她做不來潑婦的行徑,哪怕生氣也只是繃著臉:“我想要搬出去。” 聲音極為生硬,并且這話沒有任何的迂回。 何錦娘干脆把話挑明,就怕劉榮顧左右而言三。 劉榮面上仍然有些遲疑:“……錦娘妳真的想要搬出去?” “沒錯。”何錦娘往常輕輕淡淡的聲音此刻極為有力,由于知道劉榮這個丈夫不能一味來硬的。下一刻,何錦娘的聲音還是軟化一些:“你也都說了,我們兩個成婚這么多年都還沒有孩子,你那一些嫂子和弟妹,哪一個不是背后偷偷說我是不下蛋的母雞?就是娘……最初的幾年不也有很大的不滿?倘若不是我還能靠繡活為這個家爭點銀子,你覺得我還能有地位嗎?瞧一瞧大嫂,因為沒生出個兒子,而且也沒有一個能掙錢的活計,所以她分家前的日子,是不是比其它妯娌還不如?” 事實上,何錦娘這話是昧著良心的。 劉三婆子是兇悍,嘴上縱然會罵罵咧咧,但她的行事相較其它的婆婆,真的算是相當公平。 哪怕心里確實比較高看老二及老四家的,但在分配家里的活計,還是不偏不倚比較多。 之所以,李招娣會一副可憐媳婦的模樣,純粹屬于這人的腦子有坑。 誰叫李招娣自覺沒生兒子,而且還一連生了好幾個賠錢貨,通常還不用別人說什么,李招娣就把所有工作都大包大攬起來,這能怪誰? 何錦娘打從心底瞧不上李招娣。 應該說,整個劉家,或許真的只有劉華能入的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