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他快速的轉頭,就見丹楹怒睜雙眸,正咬牙切齒的盯著蔣萱,儼然恨不得將蔣瑩吃掉的模樣。沖出馬車的紫露也是對蔣萱怒目而視,顯然也認定是蔣萱害的自家小姐。 而蔣萱聽到丹楹的指責,當即下巴一抬,理直氣壯地嬌聲喝斥丹楹:“你這個小賤人胡說八道些什么???誰害她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是為了躲那些暗器,難不成你叫我站著不動,傻傻的讓那些暗器射死?怪只怪她站不穩,關我什么事?!” 她漂亮的臉上滿是不屑,夾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喜悅,聲音卻透著滿滿的委屈與埋怨:“本小姐今日都快被嚇死了,我都還未怪她呢!那些刺客可不是沖著我來的,全是沖著她來的。當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這個無辜被她連累的人都還沒說什么,你們倒好,一個個急眉赤眼的來指責我的不是,究竟是何道理?” 言罷,她慢悠悠地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頭發,將一只鑲寶石的赤金釵穩穩插進發中,勾唇一笑,斜斜地瞟了丹楹和紫露一眼,扭著小腰便往自己的馬車悠哉悠哉而去,那模樣,要有多愜意便有多愜意。 丹楹雪白的牙都快將嘴唇咬出血來了,目光死死鎖定得意洋洋的蔣萱,眼里的滔天恨意幾乎要將她焚燒,這一瞬間,她理智盡失,只想把蔣萱撕的粉碎! 她不假思索的將闊劍高舉過頭,正要對著蔣萱的背影用力劈下,一只有力的大掌及時捉住她的手腕。 “不可。”衛云不知何時閃到她的身旁,不著痕跡地對她搖了搖頭。 丹楹雙眼赤紅,臉上滿是與她年齡不相符的狼戾與兇殘:“是她害了小姐!我要殺了她為小姐報仇!” “那也不能這樣魯莽行事?!比粞┏隽耸拢l云比任何人都著急,從少莊主讓他保護若雪的那一刻起,他就將小姐的生命看的重逾自己的生命。 但此時,他頭腦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自己帶著的這幫人馬,俱是衛家莊的精銳好手,絕非泛泛之輩可比,別的不說,追蹤敵人的本領,堪比獵犬,白衣人想甩掉他們,絕非易事。 再說,以他對若雪的了解,抓住她的白衣人實在不見得多走運,說不定是自尋死路。 他冷靜地分析給丹楹聽:“小姐雖然被壞人抓走了,表面上是生死未卜,但我保證,她一定會活著回來的,你這樣沖動,會給小姐帶來麻煩的。” 丹楹不甘的縮回手,她畢竟還小,沒有衛云那么成熟和理智,總覺得若雪落到壞人手里,八成是兇多吉少。一想到若雪會死掉,她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有guntang的液體從眼角滑落,每一滴淚水都沉甸甸的!她冷著小臉沉默不語,心里卻也覺得衛云的話有道理,是啊,剛才那種情況,饒是蔣萱害了小姐,但她可以隨口狡辯,只說是不小心,便可以將一切責任推的一干二凈。 若她將蔣萱殺了,便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只一會,她臉色固然還是很不好看,但卻乖巧地點點頭,示意衛云放手:“你快去追小姐吧,放心,我自有分寸。小姐教過我,許多事,如果明著不能干,那咱們就暗著來,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 衛云嘴角抽了抽,無語地放開這倔強的小姑娘,縱身飛掠出去。 衛云前腳剛走,后腳丹楹和紫露便一起放聲大喊:“有刺客,刺客來了——” 這一喊,將還未上馬車的蔣萱嚇了個魂飛魄散,要知道,因為若雪被抓走,幾乎所有的侍衛都追了出去,留下的隨從寥寥無幾,剩下的就是車夫了。何況,真有刺客,她上了車更不安全,會讓人甕中捉鱉的。 “來人,刺客來了,快來保護我啊!”她惶惶如喪家之犬,不知道是往前跑,還是往后跑,或是往左右跑。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嗖嗖嗖,幾道暗器向她射來,支支都帶著仇恨與怒火。 “啊——”蔣萱捂著臉孔,發出凄厲的慘叫聲:“好痛!我的臉!我的鼻子……” 杏花和蔣mama從不曾見過這種場面,從頭到尾都躲在馬車里不敢出來,此時聽到自家小姐的哀嚎聲太過慘厲,忍不住戰戰兢兢的從馬車里爬出來,偷偷瞄了兩眼。 頓時,這兩人慌了,刺客什么的,她們是沒有眼福看到,然而,蔣萱臉上的鮮血從她捂著臉的手指間狂涌而出,很快就將她身上的名貴狐裘都染紅了一大片,看起來令人觸目驚心,心驚膽寒。 “小姐,你怎么了?”兩人鼓足勇氣爬下馬車,跌跌撞撞的向蔣萱跑來,才到半路,杏花慘叫一聲:“啊,我踩到……我踩到……” 她閉著眼不敢看自己的腳底,抖抖縮縮地對蔣mama說:“mama快幫我看看,我好像踩到一塊帶血的rou了……” “是……是是,是……”蔣mama看著她血rou模糊的腳底,顧不得去看蔣萱了,牙齒打顫,渾身抖的比她更厲害,話都說不出來了:“你踩到……” 一個帶刀的隨從看不下去了,慢慢地走了過來,平靜地說:“杏花姑娘,你踩到表小姐的鼻子了?!彼戳艘谎圻€在捂著臉哭喊的蔣萱,惋惜地搖了搖頭:“鼻子都踩的稀巴爛了,可惜了?!?/br> “什么?”蔣mama頓時驚叫的比蔣萱還大聲,杏花都要暈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腳剁了…… 那邊,紫露壓低聲音,恨恨地問丹楹:“表小姐那么可恨,我還以為你會趁機殺了她,干嘛只削她一個鼻子?”她覺得這懲罰對蔣萱太輕了。 丹楹冷冷地道:“她們不是明里暗里嘲笑小姐長了六指嗎?那好,我就讓她們嘗嘗缺鼻子少耳朵瞎眼的滋味!”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若雪的車夫在一旁非常睿智的搭話,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愛實話實說:“其實對愛美的女子來說,你削了她的鼻子,比殺了她更慘。” 丹楹把劍朝他一比劃,恫嚇道:“誰削的她的鼻子,誰殺她?你再說一遍?” “是刺客啊,刺客啊,是一個黑衣刺客啊,面目猙獰,身高八丈……一伸手,就撒了一大把暗器,小的親眼所見,可以做證?!避嚪蛞坏暤谋碇倚?。 “……”紫露無語的睨著丹楹,就你這小不點,有八丈?還可不可以更靠譜一點?不過,這個車夫是她家的親戚,又一直對小姐非常忠心,料想可以和她們同流合污。 突然,若雪的聲音清晰無比的傳來:“丹楹,聽說刺客又來過,你們有沒有人受傷?” “啊,小姐回來了!”紫露笑了起來。 丹楹高興的差點扔下長劍,轉身就迎著若雪跑去:“小姐,你沒事太好了!我都被你嚇死了!” 衛云等人都回來了,情況和衛云所料的差不多,那白衣人抓著若雪沒多久,就一頭頭栽了下去,倒地不起,至于黑衣人,下場相同。 不過,并非若雪另外動的手,而是先前這兩人就中了那煙毒,但可能是這他們吃過解毒丸,又加上功力高深,因此發作的特別慢。 留守的幾個隨從見衛云回來了,立刻上前去稟報情況。他們不是蔣萱,自然不會那么好騙,以為是刺客把蔣萱的鼻子削了。 但暗器是刺客剛才用過的暗器,再加上丹楹的個頭矮小,刁鉆古怪的很,也不知鉆到哪個地方作的怪,他們還真沒有看清楚人,所以也不好妄下定論。 更何況,蔣萱眾目睽睽之下將若雪撞出去的行為,著實惹惱了他們——要知道,若雪若是有個什么事,他們這么多人,可以說全都活不成了!少莊主回來,第一個會拿他們開刀。 綜上所述,這幾個人的口徑都非常一致,紛紛表示,雖然沒有抓到刺客,但應該是刺客將表小姐的鼻子削子。 應該?有多應該? 衛云很無語,一邊讓人拿藥去幫表小姐包扎臉上的傷,一邊揮手讓眾人收拾妥當后準備出發,找就近的醫館為表小姐看傷。他也沒料到丹楹說干就干,半點也不耽擱。 卻說若雪聽到丹楹敘述事情的經過,一臉贊賞地點點頭:“干的好,是該讓讓她嘗嘗這種切膚之痛了,你不削她的鼻子,我也是不會放過她的。” 丹楹本來心里還有些惴惴不安,擔心若雪責怪,此時聽到若雪的夸獎,心頭的大石落下地了,忙邀功:“我聽小姐你說過,有些郎中醫術高明,會將斷肢縫起來,我還打算找個機會去將她的鼻子剁爛,看她用什么縫!沒想到,她的丫鬟幫了我的忙,給她踩爛了。” 若雪笑了,不得不說,這孩子非常聰明,舉一反三的本領超強,可又擔心自己三觀不正教壞小孩,于是強調道:“對待壞人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這是對的,但你還是要學著分辯好壞,明辯事非,別把好人錯殺了?!?/br> 丹楹用力點點頭,別的她不管,反正誰欺負若雪,誰就是壞銀,這個她是可以肯定的。 ※※※※※※ 無論大夫的醫術怎么高明,蔣萱的鼻子還是救不起來了,丹楹年紀小,但是心狠手辣,將她的鼻子削的面積特別大,連鼻梁帶鼻頭,一點都沒手軟。比起被懷王削掉鼻子的可憐的魏美人,蔣萱不遑多讓。 “什么?凌若雪路上遇刺客,她安然無恙,屁事沒有,蔣萱的鼻子反而被削了個一干二凈?” 在金總兵府里的周瑤乍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喝茶的她當場臉色僵硬無比,一口熱茶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惡心極了,感覺像含著蔣萱的鼻子一樣。 “是的,郡主?!狈A報消息的人一臉的局促不安,不知道這消息對郡主來說是好是壞,自己會不會受到遷怒。 秦蓉蓉皺著眉頭,從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這個蔣萱,未免太蠢了!虧我們百般看好她,煞費苦心的多方利誘她,結果,她卻這么不濟事!真是太不中用了,這么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機會,她都未能成功的除掉凌若雪,看來腦子相當的不靈光,活該被削掉鼻子?!?/br> 那天,在街上碰到蔣萱后,秦蓉蓉假意接近蔣萱,以瑤郡主想和她交朋友,誘得她周瑤接觸。由于兩人有共同的敵人,蔣萱和周瑤很快達成共識,答應和周瑤理應外合,最快的將凌若雪除掉。 然而,計劃才剛剛鋪展開來,蔣萱就失去了利用價值,這步棋,豈不是白下了嗎? “那些刺客瞎了眼嗎?還是連個人也認不清?若是能將凌若雪的鼻子削掉,那該多好啊?!敝墁幱X得最可恨的是那些刺客,雖然她也不喜歡蔣萱,但她最大的敵人還是凌若雪。若是凌若雪的鼻子被削掉,她就不相信,衛離還為喜歡她。 秦蓉蓉瞧了瞧周瑤憤憤不平的模樣,試探地道:“郡主,這些刺客究竟是誰派出的?不會是郡主你吧?” 周瑤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倒是想啊,可惜目前只能想一想?!彼妓髦骸暗降资钦l想殺凌若雪?那人會不會再次下手?要是這樣,我們倒是可以坐享其成。” 秦蓉蓉搖了搖頭,潑了她一瓢冷水:“郡主,剛才來稟報消息的不是說了嗎?那些刺客人手是不少,幾十個人呢,卻都死在衛家的侍衛手中,所以,這個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為好?!?/br> “可惡!”周瑤重重的將茶盅頓在桌子上,她有種黔驢技窮的感覺:“難道一個凌若雪就搞的我們束手無策了嗎?總有方法治得了她吧?” 秦蓉蓉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郡主稍安勿燥,這次凌若雪帶著蔣萱出行,蔣萱鼻子被削,她那種人,無事都要起三風浪,何況有事,估計她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說不得現在正在衛家莊里尋死覓活的鬧著呢?!?/br> 周瑤一聽,玲瓏眼頓時一亮,高興地道:“我怎么把這茬給忘記了,這么說來,這蔣萱還有用途?。俊?/br> “說不好,端看衛夫人怎么處置吧?!鼻厝厝厮妓髦L三娘的性子,倒是中肯地道:“衛夫人固然疼愛自己meimei的女兒,但她疼凌若雪也是出了名的,所以這事還是得看蔣萱怎么做。不過,衛夫人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不得不說,秦蓉蓉對風三娘的性子知之甚詳,此時的風三娘,真有一種焦頭爛額的感覺。 看著蔣萱纏著白布的臉,想著孫郎中替蔣萱換藥時看到的情形,她的心情甚是復雜,既心疼,又后悔,免不了責怪自己,心說,假若當初自己口氣硬一點,不答應蔣萱的要求,興許就沒這事了。 只可惜世上難買后悔藥,她后悔也后悔不轉來。再說了,現下蔣萱的傷勢未愈,她便開始發愁蔣萱的終身大事了,以前的蔣萱雖非什么天仙美女,但生得很漂亮,且嬌俏甜美。只要蔣萱肯腳踏實地的話,一輩子富足安康的生活就在向她招手。 可是,現下出了這么個情況,哪個男人愿意娶一個沒鼻子的姑娘? “姨母!”但是不容風三娘愁完,蔣萱醒了,她那天起先尚不知道自己的傷勢怎么樣,到后來發覺自己漂亮的鼻子沒有了,當場便暈了過去。其間也醒來過好幾次,因為不肯接受現實,到最后都是暈倒了事。 這會兒醒來見到風三娘,她頓時有滿肚子的話要說,未曾張口淚先流,只是沒有了鼻子,哭泣和說話都與平日不同,困難重重:“姨母,你讓萱兒死了算了吧?” 風三娘其實很想對她說,你這樣,還真不如死了算了,不然,以后可怎么活?不過,她素來宅心仁厚,對弱者很少說重話,只好耐心地勸:“說什么傻話呢,好死不如賴活著,只是一點小傷,養養就好了?!?/br> 正文 、 106 能看到你真好! 更新時間:2014820 0:12:13 本章字數:10064 “姨母……” 由于鼻子上蒙著醫用白布,蔣萱說話甕甕的,唯有眼淚流得最真實:“您讓我活著,可我……以后要怎么活?我這副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誰會要???” 這話倒是真情流露,如果傷口不是那么疼,那么礙事,她真想嚎啕大哭——那個刺客傷她哪里不好?要割掉她的鼻子? 但凡是瞎掉一只眼睛,也比沒有鼻子好啊,她都不知道傷好了以后,要怎么見人? 風三娘嘆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安慰她:“莫說喪氣話?!?/br> 又覺得她落到這步田地,自己那些安慰的言辭,怎么看怎么蒼白無力,弄不好還傷口上撒鹽,只好無奈地道:“你如今的情況還不能哭,不然鼻傷加重,那就更麻煩了,有什么話,等傷養好后,再和姨母講,好不好?” 蔣萱忍著疼,示意一旁的杏花扶自己起來,靠著金絲繡花大迎枕,鼻子漏氣也要說:“……姨母,我這樣,都是若雪害得我,都是她……” “關若雪什么事?”風三毫不猶豫地打斷她的話,聲音不知不覺還比較大。 “怎么不關她的事?唉喲……”蔣萱沖動之下,也想加大音量,但感覺臉上疼的厲害,只好小聲控訴:“姨母,我和她一起去的朱雀城,刺客指名點姓要殺她,可最后……她安然無事,我卻被刺客傷成這樣子?!?/br> 她伸出顫抖的手摸著臉上的白布,委屈和恨意,還有怒火交織在她的內心,紅腫的雙眼射出怨毒的光芒:“姨母,您都不知道,那些侍衛都去保護她,壓根沒有人管我……所以才給了那些刺客可趁之機,將我害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 她的話讓風三娘溫和俏麗的臉沉了下來:“萱兒,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因為讓你受了傷,衛云覺得是自己護主不力,所以來向我請罪。他已經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稟報過我了,之所以弄成這樣子,你自己也要負多半的責任!” “什么?!” “……我都傷成這樣了,還負多半的責任?我不懂!我要和衛云對質,他一個奴才也敢冤枉我?”蔣萱只差尖叫著打斷風三娘的話,牽動傷處,疼的嘶嘶吸氣。 瞧著她那難受的樣子,風三娘心里也不落忍,于是放緩語氣,耐心十足地重復:“萱兒,你這樣子,真的不適合談話,有什么話,等傷好了再說亦不遲?!?/br> 風三娘完全是一片好心,奈何蔣萱卻覺得風三娘在敷衍自己,明明是若雪的錯,姨母不但不為自己出頭,反而指責自己的不是??隙ㄊ侨粞┻@賤人回來后惡人先告狀,在姨母面前說了自己的諸多不是。 心里越發恨若雪了,強烈的恨意將她的理智焚燒怠盡,開始口不擇言起來:“姨母您真是偏心!我要和若雪對質,就是她害的我!她帶我去的,卻讓我愛傷回來,怎么還她有理了?” “而且,那些殺手明明是沖著她去的!跟我們又無怨無仇!誰知道她在外面得罪了些什么人啊?都怪她平時不知天高地厚,行事太囂張跋扈,所以人家才要來殺她!” 風三娘虎著臉,很生氣地瞪著蔣萱:“萱兒,休要胡說八道,念在你有傷在身,姨母不跟你計較這些,但若雪不是你說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