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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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云箏還能說什么?她可以先斬后奏,他為什么不能效法她?只能怪自己疏忽,以為是一勞永逸了,不知防范,活該有今日。 那個可能,她已隱隱確定,卻又分外害怕。 她深吸了一口氣,“你該事先告訴我的。” “不過小事一樁,何時說都一樣。” 小事一樁?顧云箏知道自己不應該怪他,火氣卻不受控制地上涌,“子嗣的事,晚一些再做打算不行么?” “晚一些?生孩子之前你要忙什么?”霍天北目光銳利,唇角卻浮現出一抹柔和的笑,“你不聲不響地服藥的時候是怎么想的,你我都清楚。沒關系,那時是我有錯在先,將你冷落太久,你不想為我生兒育女,我認了。我們走至今日了,你別告訴我,你依然不想。不想與我長久相伴。” “……”她想與他長久相伴,可在得知這件事之前,她真的沒有想過孩子的事。意識中那是一兩年之后的事情了,提早想那些做什么呢? 她胃里又翻騰起來,深深呼吸著,才將這一陣不適壓了下去。她瞥了一眼水杯,抿了抿唇。 口中干渴。不敢喝水。 霍天北看著沉默的她。雙唇干燥,她想喝水,又不敢喝。方才堇竹已經跟他說了,她折騰了大半天。可憐兮兮的,又分外可恨的小東西。他語氣柔和三分:“怎么不說話?” 顧云箏語聲宛若嘆息:“說什么都沒用了。” 堇竹稟道:“太醫、賀沖過來了。” “讓他們等等。”霍天北伸出手給她把脈,過了一會兒,笑起來,“你是一日也不肯安生,這喜事是不是也要給鳳貴妃鬧出風波的機會?” “喜事?”顧云箏怎么也笑不出來了。 “兩個多月了。”霍天北將她拉到面前,手溫柔地落在她腹部,又勾低她,“怎么,你不高興?” 兩個多月了,她居然到今日才意識到。小日子不來還以為是老毛病沒調理好,不舒服這么久只當是胃不舒服……這不是豬腦子么?顧云箏想,這輩子有苦難言的,也只有這件事了。她不理他,只是靜靜看著他,隨即坐到原處,喚了春桃進來,吩咐道:“五少爺的身子已經不需服用藥膳了,把那兩名藥膳師傅攆出去。” 春桃看她臉色不對,慌忙稱是而去。 霍天北卻是微微蹙眉,“你日后少不得用到她們。” “你用得到,我用不到。”顧云箏對他挑了挑眉,“這種事她們都對我守口如瓶,來日不聲不響地害死我都未可知。” 霍天北忍耐地看著她。這不是強詞奪理么?那是他信任的人,怎么敢害她?她居然理直氣壯地說了出來。“照你這樣說,你安排進府中的人,我是不是都要砍了?” 顧云箏一笑,“我那些人怎么了?貪了你的銀兩,還是做錯了事?要動他們,得拿出真憑實據。” 霍天北不置可否,只是喚來堇竹:“夫人已有兩個多月的喜脈,不需太醫診治了,賀沖也不必打擾夫人,讓他們回去。我與夫人有話說,不要進門喧嘩。” 堇竹先是喜上眉梢,看顧云箏神色有點兒冷,這才強壓下了喜悅,稱是退下。 顧云箏還沒緩過神來。即便是先前猜到了,可與事實的感覺并不一樣。真的懷孕了,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若是樣貌隨了他,該是怎樣漂亮的一個孩子?轉念便又黯然,他原本是不會輕易原諒她的,眼下為著孩子才寬容以對。難道她與他日后要用孩子來維系么?她也要成為母憑子貴的人了,只憑借孩子,才能在他面前安穩度日么? 霍天北看了她半晌,她還是毫無喜色。多掃興。怎么會有她這種人?他吁出一口氣,道:“日后你就別出門走動了,在府中好生安胎。” “你回來之后,先后與賀沖、陸先生說了半晌的話,他們與你說了我不少是非吧?”顧云箏自嘲地笑了,“是不是因為這件事,你才不打算與我算賬,而只是禁足?” “我只是要你別再像以前一樣隨意走動,免得橫生枝節。”霍天北解釋道,“便是沒有這件事,誰的話能信,誰的話不能信,我心里有數。” 顧云箏追問:“你進門時是如何打算的?” 霍天北也不瞞她:“讓你到別院住一段日子,查清楚來龍去脈。” “那就當沒有這件事,我去別院住著,你查你的。” 霍天北不悅挑眉,“有了孩子也能當做沒有?” 顧云箏斜睇他一眼,“孩子在我腹中,你緊張什么?” 霍天北又氣又笑,“這是我與你的孩子,你說我緊不緊張?”頓了一頓,他語聲轉涼,“你明知自己與鳳貴妃不睦,身子不妥為何不命人請我回來給你看看?為何還要讓可能受了她唆使的太醫過來?你打的什么主意?” 顧云箏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居然報以一笑,“你以為呢?是,上次我就是順勢服了藥,這次順勢讓太醫開一副藥也未可知。你是這么想的吧?” 霍天北語聲徐徐:“為著上次的前車之鑒,我不能不往壞處想。” 顧云箏垂了眼瞼,看著腳尖。心里很失望。原來在他心里,她就是這樣歹毒的一個人。她要找太醫過來,不過是想看看云凝是不是還為之前過節盯著自己,僅此而已。她若真是那般歹毒,這幾個月何必還要在大事小情上照顧無辜的三夫人母子。她就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孩子會成為下一個她,才不想早早懷胎生子。可她偏偏不能解釋,因為她之前的不想,所以百口莫辯。 她的沉默讓霍天北心緒焦躁不安起來,他視線鎖住她腹部,“你什么都不用想,日后安心養胎。你能做出私自服藥的事,可見也非心軟之人。只有一點你要記住,別有歪心思,孩子若是有個閃失,我不會輕饒了你。你情形不是太好,我等會兒給你……” 這是認定了她不想要這孩子?顧云箏越聽火氣越大,“不用你,我自己會找大夫。” “賭氣還是另有打算?” 顧云箏眼中寒意漸濃,“你不是已認定了我另有打算么?” “我不敢認定什么,我只是不確定。”霍天北對上她光華凜冽的眸子,“有些事我都不敢深想:例如自我從西域回到這座府邸,你可能就因為要利用我才與我走近,過往一切,不過是虛情假意;例如你服藥可能是一兩年之后另有打算,你沒想過與我攜手一生。那么反過來,我就算是要用孩子牽絆住你,不論你情愿與否,都讓你留在我身邊,你敢說我有錯?”說到這里,含著諷刺的笑意徐徐逸出,“你懷孕是多好的事,可以光明正大的利用我幾個月,為何毫無喜色?” “過往一切,不過是虛情假意。”顧云箏低聲重復這句話。看看,一旦有點事情發生,就能將一切全盤否定。她眼中寒意更濃了,唇畔笑意卻越來越深。理智上,她知道不該再繼續和他說下去了,心里的失望惱火卻激得她無法控制自己,“你又比我好到哪兒去了?你對我這般那般的好,不過就是為了要我給你開枝散葉,否則怎么會連調理我身體的事都不肯告訴我?我利用你?對,我是利用你了,用你的名頭的確是更方便行事。可若沒有你,我照樣兒能成事。我現在不后悔利用你的名頭,我后悔的是沒能將你這個人也利用起來,沒能讓你也為我所用——即便是不易,我也該嘗試,偏偏從最初就放棄了。” 她視線下落,抬手撫了撫腹部,語氣越來越差:“再有,這是我的事,胎兒怎樣,要看我怎么想。你少在一旁命令我!” 霍天北隨意落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一點點用力,恨不得將手下的木料捏碎。需要極力克制,才能阻止自己與她繼續爭執下去。半晌,他的手舒展開來,“說說,你是怎么想的?” 她神色倔強,“不要你管!” “你自己說說,這話是不是不講道理?”霍天北耐著性子道,“你得給我句準話。” “你那么了不起,從來是事先替人決定一切,何須別人給你勞什子的準話。” 霍天北氣極反笑,“不吵架,行不行?”他起身到了她面前,俯身托起她的臉,拇指摩挲著她唇瓣。這樣柔軟的唇瓣,這樣柔弱的一個人,說出來的話如刀子,狠狠往人心頭猛刺。 顧云箏試圖別開臉,他不允,凝著她,柔聲道:“你不說準話,我說,我把話放這兒,你自己斟酌:孩子在,你就在,與你有關的人也能安穩度日。你不想要這孩子,也只管與我直說,我親手給你開方子抓藥,后果你自己想。”明知她聽了會炸毛,還是要用這激將法。 顧云箏瞪著他,“你少跟我說生死人命的話,你也沒資格要我怎樣。我的生死,甚至我的去留,都是我自己才能決定的事。霍天北,你把話說到這地步,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我留下這孩子就意味著我怕死?我還實話告訴你,我至今留在這府中,為的是我以為你我有過夫妻情分,為的是等你回來任你處置給你個交代。賀沖也好,陸先生也好,他們興許能查到一些事,卻不能將我扣在這府中。同樣的,你也一樣,別逼我。” 她說的口干舌燥,拂落他的手,抿了抿唇,“沒有孩子的事,我想的是給你做主的權利,你休了我殺了我也無所謂,偏偏就出了這檔子事。你給我開方子抓藥?好啊,可是要等孩子出世的時候,你開個方子讓我血崩而亡即可——這是我給你的準話,你記住了,若是辦不到,我到了地下也會日夜詛咒你。今日,我言盡于此。在那一日之前,你少來我房里惹我心煩!” 她猛地站起身來,往外推他,“你給我滾!” 霍天北卻已笑開來,是自心底逸出的笑容,他將她擁到了懷里。擔心她站著累得慌,轉而落座,把她安置在懷里。 她兀自掙扎著,卻是到此時才發現,自己身形有些發抖,不知是被他氣得,還是虛脫所致,已是經不得一點事。 “別生氣,是我不好。”霍天北安撫地拍打著她的背部,驚覺她身形亦是消瘦的厲害,語聲不自居又柔軟三分,“胡說八道什么呢?多不吉利。我要你與孩子都平安無恙。” 自來什么都不忌諱的人,為了孩子,朝夕間就變了態度。孩子于他而言有多重要,無需贅言。顧云箏緩緩的吸著氣,極力平復著情緒,有些話回響在心頭,帶來鈍重的疼。 他以為她只因利用的目的才對他好,她沒辦法接受。 不是那樣的。 若只求利用他,她只要保住這個名分就行,不需要心動、心疼、回報,不需要努力地學著對他好,不需要替他抱不平開罪陸騫。 她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今時在他眼里都是微不足道,是表面文章。為了孩子,他才能夠忽略不計。 孩子在,她就在。她于他而言,只是個開枝散葉的工具么? 一字一句都似利箭,不見血花,帶來的疼卻是撕心裂肺。 換個人,言辭或許更惡毒。 所以不能委屈,她沒有委屈的資格。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她真的可以區分開的。早就設想過這一日,到時隨他處置就是了,他不需看在孩子的情面上心軟,她能夠平靜面對他殘酷的一面。 如今呢?他為著胎兒心軟了,她不能夠平靜面對他。 到底是她太貪心了,想在見到蕭讓之前,幫他鋪平一些路,還想留在霍天北身邊,給他一些世間凡俗的暖意,也汲取他給她的溫暖。 什么都想要,合該遭報應。 忍下心頭繁雜的情緒,思忖多時,顧云箏冷靜地道:“我會好好兒安胎,這也是我的孩子,我會盡全力讓孩子平安出生。至于你,別因為孩子才不計前嫌對我好,那于我而言,不是可喜之事。”她漠然一笑,“我最看不起的一種男人,就是在女人懷孕時才肯百般將就卑躬屈膝;我最看不起的一種女人,就是在養胎期間恃寵而驕。你不要成為那種男人,我也不屑于成為那種女人。你我情形已是最壞不過,何苦到最后還鬧到對彼此嫌惡的地步。” 這怎么還沒完了?霍天北從頭到尾回想一遍,大概知道她被自己哪些話傷到了。 她以為他只在意孩子不在意她,她認定了他已將過往一切都否決。而她前前后后的言語,是不允許他命令她怎樣,而她分明是在乎這孩子的。 是了,她最不喜的就是別人介入她的事。而有喜之事,在她看來,是她自己的事,不接受他的安排,不管是現在還是日后。 誰對誰錯?分不清。應該是處事態度、方式都太惡劣了,眼下便走至了對錯難分的地步。 她要起身離開,他抱緊了她一些,言語溫緩地對她道:“我疑心重,回來之后又聽說了你不少是非,甚至以為自己對你一無所知,多思多慮也在情理之中吧?剛一回來,事情卻不少,暫時不能經常陪著你,而你與孩子又是我最記掛的。我是不能確定,擔心你做出傷害彼此的事,讓你我再無回旋余地,所以才說了狠話要你給我句諾言。” 顧云箏聽到這里,愣了愣。 他已繼續道:“你或許以為我將所有事情混為一談了,以為我已將你往日種種都否定,我沒有。我知道你何時是掙扎,何時是出自本意與我相伴。就是因為你不短的日子里的那份掙扎,我才一直瞞著給你調理身體的事,那時說了,你若如何也不肯,我連個說服自己留下你的理由都沒有。離開之前想過對你提起又放棄了,不想不歡而散,不想在我走后你又故技重施。對,我一直不能完全信任你,可你捫心自問,可曾給過我完全相信你的理由?初時因你態度含糊,我煩躁得厲害,以至口不擇言,話就重了。” 顧云箏不知該作何感想,他越說,她心里就越亂,沒來由的委屈。誰知他不是因為孩子才說出這樣一番話的?是的,有些話她太介意,明知自己有錯在先也在意。 以往總以為自己心寬,現在看來,心也不過那么一點大。 小氣,記仇,做得出理虧的事,聽不了刺心的話。還好意思委屈?沒出息。 她惡狠狠地數落著自己,真怕自己會破天荒的在他面前落淚。 霍天北的手落在她腹部,“至于孩子,我的確是特別看重。我要孩子,前提是你帶給我的。”說著話,他低頭吻了吻她額頭,語帶笑意,“以往我自認也算是將就縱容你,有了孩子,倒不許我一如既往?”又環顧室內,“再有,這正房什么時候成了你一個人的了?” ☆、第87章 筑藩籬(3) 顧云箏沉默片刻,扯出淺淺一笑,“你的確是把我慣壞了,慣得我居然不能以子嗣為首要之事。我自然也說錯了話。事情過了就放下吧,別再提了。” 這樣的態度,分明還是無法釋懷。霍天北看得出,笑問:“真能做到?” “自然。你也一樣,把我說的那些話都忘記。”顧云箏下地,“我要用飯、睡覺,你去忙你的事。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安排下去就是。再有,記得去看看熠航,他很想你。” 她想結束談話,霍天北也只得依她,不能再惹她了。猶豫片刻,他只好起身,“晚間我早點兒回來。”手邊也的確是一堆事情。 “嗯。”顧云箏漫不經心地應著,轉去更衣。 轉過天來,大夫人與三夫人都聽說了顧云箏懷孕的事,前者第一時間告訴了太夫人,自心底愉悅地笑道:“我那個小弟妹啊,難得的發了點兒善心,讓三房給你順順利利地添了個孫兒,眼下有了喜脈,也算是善有善報。” 太夫人如今已經消瘦憔悴得不成樣子,目光渾濁,聽了這話,愣怔多時,忽而笑了起來,“的確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我們的侯爺為著兒女,是再不會做出六親不認的事情了,我與天賜一家有活路了。” 大夫人好笑地道:“早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我不急,我等著,倒要看看侯爺到底會如何處置你。”又提醒道,“我猜想著,侯爺可能就是想等到四弟妹有喜之后,再決定如何處置你們。否則,他可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情,怎會容得你還留在霍府。” “是啊,我們拭目以待便可。”太夫人笑得意味深長,“老四的性情便是我也摸不透,卻能看出一點,他為一些人與事心軟的時候,也能讓人瞠目結舌。唉,不管怎樣,天賜能活下來就好,我倒是無妨。”語氣篤定。 大夫人不予置評,由著太夫人往好處想,只忙著找了些補品,命丫鬟給顧云箏送了過去。她沒親自去,為著三夫人臨產前自己做的手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三爺與三夫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在她眼中是太夫人的人,直到這兩年才知道那對夫妻也不易,從沒做過助紂為虐的事,非但如此,還因反對太夫人與霍天賜的癡心妄想,弄得處境堪憂。 三夫人那樁事,她與太夫人談論過,一來二去的,被太夫人弄出了火氣,上了當。也是趕巧了,她剛將產婆穩婆收買打發出府,三夫人那邊就要生了。在那時不是不忐忑懊悔的,甚而命人快些將人找回來。畢竟,三夫人與孩子是無辜的,甚至三夫人還因大爺的事弄得之前平白隕了兩個孩子,這次若再出閃失,大爺怕是在地下也不得安生。 也是在那時刻,才知自己又上了太夫人的當。太夫人被自己折磨了這么久,心里早已恨得入骨,巴不得自己因為這樁事引得顧云箏發火、責難。沮喪死了,惱自己怎么到了這時還是不能深思熟慮的做一件事,也看透了自己——這輩子都別想與人明爭暗斗,她是真的沒那份城府。 后來,聽說顧云箏早有準備,這才松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等著顧云箏來詢問甚至刁難。卻不想,顧云箏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提都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