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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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嫣這才略略心安,再度道謝之后,轉去與顧云箏辭行。 顧云箏已經聽說了,滿目傷感。 曾經的霍府,外人一個個住進來,而到了如今,已到曲終人散時。 話別時,章嫣隨時都要落淚的樣子,顧云箏就盡量讓氣氛輕松一些,笑道:“你到了南疆,依我說,第一件事就是與郁三爺拜堂成親,他若是再往后拖,你只管知會國公爺,讓他派人將你接回來。” 章嫣不由紅了臉,“兵荒馬亂的,哪里是成親的時機。” 顧云箏道:“兵荒馬亂的才要成親,這才叫做患難與共。” “……” 顧云箏喚春桃將一套鳳冠霞帔取來,親手放到章嫣手里,“我是料定郁三爺是癡情人,不會辜負你,這喜服是早先就命針線上的人用心趕制出來的。本來是想著你出嫁時親手幫你打扮起來,現在看來是不大可能了。也好,這就算是我送你的一件賀禮,你到時候可不要放在一旁不穿。好歹我也算你娘家人,你說是不是?” 章嫣咬住嘴唇,不想哭,還是落了淚。 “看看,哭什么呢?”顧云箏笑著幫她拭淚,“日后你如果方便的話,過得好不好都寫信給我,好么?” 章嫣用力點頭,哽咽道:“一定會的,你可不要只看不回。” “當然會回信給你了。” 顧云箏溫言軟語地安撫了章嫣半晌,讓她去與三夫人辭行,自己則親自準備了一些金銀細軟,生怕她日后因為手頭拮據而受了委屈。 霍天北在章嫣臨行前,也命賀沖交給她幾張大額的銀票。 章嫣推脫不肯要。 賀沖卻是難得地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國公爺說了,就算您用不著,日后給三爺充作軍餉也好。收下吧,國公爺一番心意,屬下斷然不會拿回去的。” 章嫣因為夫妻兩個這般厚待,至上馬車時,垂淚不已。 ** 六月末,是云夫人的生辰。 那一日,顧云箏一襲白衣,前去墳地祭拜,霍天北隨行。 墳地附近已建起一座廟宇,墳地前也已換了精雕細琢的墓碑,是霍天北親筆書寫又命能工巧匠篆刻而成。 顧云箏上香祭拜,在墳地附近走走停停,不時回頭看一眼墳丘。 “到如今了,偶爾還是不能相信這么多親人都已不在了。”她落寞地道,“總會忍不住問自己,親人怎么就離開自己了。明明知道,還是會傻兮兮地這么自問。” “我也一樣。”霍天北攜了她的手,垂眸看著腳下的芳草地,語聲低緩,“三哥走后,我經常陷入迷惘,不能相信,甚至于覺得所有的人都在騙我說三哥已經不在了。明知道回憶起兄弟相聚時很難過,卻還是愿意回憶,就算是心如刀絞也愿意,怕自己忘掉他。” “的確是如此。有時候覺得沉湎于哀思毫無益處,有時候卻又極力回想,仿佛偶爾忽略他們是罪大惡極的事。” “可也總要慢慢平靜下來,淡然看待這些殤痛,人活一世,總還有別的值得珍惜的事情。” 顧云箏點一點頭,“也許是如此。例如身邊人,例如前程。”說到這里,她問他,“你最想過的是怎么樣的日子?” “最想過的?”霍天北微笑,“大多時候想要的是最好的生涯,為自己的抱負,也為你和日后的兒女。還有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有一日放下一切,帶著你去到一個無人涉足的桃花源或是某個島嶼,悠閑度日,不問塵世間是非對錯。” 顧云箏笑意深遠,“的確是不切實際,可我很多時候也會這么想,特別想過凡俗的日子,只需經營自己的一個家,不需要每日看你勞心勞力,心中只有大是大非。” “說不定哪一日我真會放下這一切,帶你遠走天涯。” 她笑著搖頭,“你才不會。到頭來,真正不堪重負的人只能是我。真到了那一日,我會偷偷跑掉,連你都放下。” “你舍得?” “如今當然舍不得。” “我又怎么舍得讓你不堪重負。” “由著我偷懶就好。”顧云箏笑意有了一點真實的愉悅。再度回頭看向墳丘,想著爹娘聽到了沒有?若是聽到這些,足以心安了吧? ** 這個夏季,漠北、南疆的消息不斷傳到顧云箏耳里: 蔣晨東與郁江南治理轄區的方式與當初霍天北治理西域大同小異,因軍法言明,治理有方,百姓開始擁護兩個自立為王的人; 章嫣抵達南疆一個月后,與郁江南拜堂成親,兩人分別給霍天北、顧云箏寫來信件,只字不提兩相敵對的事; 云笛所在的軍隊主攻漠北叛軍,漠北邊境一直戰事不斷,雙方各有輸贏,他則在殘酷的戰爭中迅速成長,所建戰功越來越顯赫,為百姓交口稱贊的少年將才。 顧云箏與霍天北談及這些事的時候,他就三件事得出了結論: 事實證明,他治理西域的策略是對的,來日可推廣到各地; 章嫣與郁江南的事,是有緣且有情的兩人終成眷屬; 云笛則證明了將門無犬子,是不可多得的良將。 顧云箏明白,他對云笛這么高的評價,不過是為了讓她更高興一些——想當初,十幾歲的霍天北在軍中,路要比云笛曲折,沒有父親的照拂,所有功績都是拼著性命掙下的,而云笛終究算得平步青云。換個人,不會小小年紀便被冊封為參將。如果要他慢慢地積累戰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有如今官職。 霍天北平日里偶爾暴躁的只有一件事——蔣晨東熟悉他的用兵之道,常常會完全效法他以前的戰術,數次取勝皆是這緣故。由此,他必須要完全拋開以前的戰績,用蔣晨東所不知道的新的戰術用兵,還要確保取勝。 在朝堂比較讓他暴躁的事情,是官員得知蔣、郁皆是他曾稱兄道弟的人,每日里像是什么事也不需做,只忙著上奏章彈劾,言之鑿鑿地說蔣、郁二人分明是受他唆使才做了叛臣,換句話說,就是天下大亂是因他霍天北而起,他是該以死謝天下的罪魁禍首。 其余三位內閣大臣因著霍天北手握兵權,曾一度對他卑躬屈膝,到了這時又有了底氣,三個人站在一起,贊同彈劾的奏章,一再向元熹帝建議:讓霍天北去做游說蔣、郁二人投降歸順朝廷。 其實三個內閣大臣是在打自己的如意算盤:只要霍天北離開朝廷,他們就會想方設法讓他再也不能回到京城,他愿意與昔日兄弟聯手作亂的話,也由著他,大不了將國土一分為二,只要他們不再被人踩在腳下就好。 元熹帝如今決定什么事的時候,完全取決于四位大臣有幾個保持相同的看法。是以,認真猶豫了幾日,甚至覺得三個人的想法可行。 霍天北從沒為蔣晨東、郁江南的事辯解過哪怕一句,只在元熹帝做墻頭草的時候,吩咐麾下將領齊齊上奏章彈劾另外三個內閣大臣。 在這時候,誰說什么都沒用,只有軍權是最實用的——事實完全印證了這句話——元熹帝立刻態度堅決地痛斥三位內閣大臣,三位內閣大臣立刻偃旗息鼓跪地請罪。 君臣四個人做完表面功夫之后,皆是欲哭無淚,都在想一個問題——要到何時,才能讓霍天北的軍權易手他人。 ** 軍兵與漠北之間戰事不斷,與南疆之間卻是偶爾交戰,因為郁江南并無拼個輸贏的打算,能不打就不打,就算打也是點到為止。 郁江南只忙碌兩件事:一是治理南疆各地,盡力讓百姓重獲安穩環境;二是命善于守城的將領嚴防死守,打定主意占據南疆,沒有再拿下別的地盤的意思。 是以,被派往南疆平亂的將士每日里閑得摩拳擦掌,偶爾得令攻城,也是用盡招數都不能取勝。 在沙場最怕的就是這情形,總是聽聞在漠北的人又取勝或是落敗了,自己這邊卻等于是沒仗可打,想有戰功就更是癡心妄想了。 下南疆的將士叫苦不迭,赴漠北的將士聽說后,自然是竊喜不已,云笛也不例外。 可就是在這時候,云笛接到了調令:霍天北要他即刻去往南疆。 云笛著實地不解,甚至生出了怨懟。可他是沒辦法抗令的,懷著一肚子火氣去了南疆。 這件事,是霍天北與顧云箏的一番好意,卻無從對他言明。 夫妻兩個的心意一致:云笛在漠北的征戰,見好就收是上上策。蔣晨東不是善茬,又了解顧云箏曾為云笛只身赴險,萬一又打云笛的主意,萬一將云笛俘獲的話,是誰都付不起的代價。就算是燕襲派去了人手保護,還是要做好萬全之策,防止最糟糕的情形出現。 后來,云笛曾寫信給顧云箏,言辭委婉地詢問霍天北為何要在這關頭要他前往南疆。 顧云箏沒回信。 在她看來,云笛應該很輕易就想到原因,因為他的生死與她息息相關,是她輸不起的。此時他仍然沒想通,不外乎是在沙場時日久了,又有了名望,不甘太多,忘了前塵事。 若是如此,她倒覺得就算是沒有前塵事,霍天北也該有此舉。少年成名,難免心浮氣躁,適度地打壓有益無害。 是在同一日,顧云箏聽到宮里傳出一個喜訊:云凝有喜了。 她聽了之后,訝然失笑,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將云凝那副身子調理好了,甚至在心底很懷疑這件事是云凝作假。 云凝也是在這時候召顧云箏入宮說話。她并不是為了聽顧云箏道賀,是為了云笛的事要個說法,閑話幾句后就問道:“云笛在漠北勢頭正盛,正是揚名天下的好時機,國公爺卻將他調遣去了無仗可打的南疆,這是打得什么算盤?” 顧云箏視線平平掃過云凝平坦的腹部,搖了搖頭,“我只是內宅一婦人,哪里懂得用兵之道。貴妃娘娘若是想知道原由,當面詢問國公爺就是。” “國公爺權傾朝野,甚至于在很多事情上,皇上都要看他的臉色做決斷,他哪里會與我說實話。”云凝掛上和煦的笑,“這件事的起因,到底是國公爺不想云笛出人頭地,還是因你為云笛涉險那件事而起?” “這就要看貴妃娘娘怎么想了。” “你們三緘其口的話,我只能往壞處想了,想來云笛也如此。”云凝素手落到案上,拿起一封書信,“不瞞你說,云笛給我寫來書信,問我知不知道原因。” 顧云箏不以為意,“這就要看貴妃娘年與云笛怎么想了。” 云凝很是悵惘地搖頭苦笑,“何苦呢?已經是權傾朝野,何苦打壓一個少年人。國公爺走至今日,也是歷盡艱辛,本該鼎力扶持云笛才是,而今卻要這般為難……若是無意讓云家人出人頭地,又何苦給云家昭雪?” 顧云箏卻問道:“貴妃娘娘給云笛回信了沒有?” “還沒有。”云凝笑道,“我想請你為他在國公爺面前美言幾句,讓他返回漠北。” “那么,貴妃娘娘在云笛離京時,可曾告知他云家滿門抄斬的原因?”顧云箏笑盈盈看著云凝,目光卻是涼薄之至,“他知不知道,害得雙親、手足被殺的罪魁禍首,其中一個就是貴妃娘娘的父親?” 云凝臉色一僵,隨即便柔聲道:“你當然可以這么說,可讓我說的話,我會告訴云笛,當初害得云家滿門抄斬的兇手之一,便是霍家人。什么都可以作假,證據當然也可以。” “看起來,貴妃娘娘是一心要云笛死在漠北,以此換得再無后顧之憂,走上母儀天下的路。”顧云箏目光冷冽如刀,落在云凝腹部,“貴妃娘娘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胎兒讓您吃了不少苦?國公爺恰好識得一位神醫,要不要請他將神醫帶進宮中,為貴妃娘娘把脈看看胎位穩不穩?”說到這里,語聲轉低,“謊稱有喜脈,可是殺頭的大罪——貴妃娘娘不會不知道吧?” ☆、第064章 (二更) 云凝不予回應,轉而說起另外一樁事:“說起來,夫人嫁給國公爺已久,至今還無喜訊,這可怎么成?前兩日靜寧公主常來我宮中說話,話里話外都是愛慕國公爺,就算是委身做妾也無怨言,為著國公爺的子嗣著想,我很贊成她下嫁入國公府。便是國公爺不同意這檔子事,還有不少嬌俏可人的女子愿意服侍他。” 顧云箏一笑,從容起身,道:“要給云笛去信,要看信件能否落到云笛手中;要給國公爺張羅女子,要看她們能不能進到國公府的門。就算是女子能進到府中,也要看我高不高興,不高興的話,她們活不過三日。” 掛著如花的笑顏,語調卻是森冷入骨,云凝對上顧云箏視線,看到對方毫無退讓之意,唯有挑釁、不屑。 “在貴妃娘娘面前說這種話,真是罪過。”顧云箏語聲誠摯,隨即卻道,“耀覺應該是得道之人吧?我是不是該去見見她?” “你見得到?” “隨時都可。” 云凝閉了閉眼,再開口時,語聲有些干澀,“方才是我失言了,還望夫人不要怪罪。” “臣婦可受不起貴妃娘娘這樣的言語,落到旁人耳里,豈不是我以下犯上。”顧云箏恭敬行禮,“臣婦告辭。”視線再度瞥過云凝腹部,輕聲加一句,“不論是真是假,貴妃娘娘都該安心養胎,而不是惹是生非。云笛若是出了閃失,你就給他陪葬吧。” 云凝看著顧云箏一步步走到宮門外,牙關緊扣,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這叫什么日子?她如今已儼然是六宮之主,卻斗不過一個國公夫人;皇上倒是坐在龍椅上,卻是要處處對霍天北言聽計從。長此以往,她最終會落得個什么下場? 顧云箏走出云凝宮殿,迎面遇到了靜寧公主。看起來,云凝方才提及靜寧公主的話并非虛言。思忖間,靜寧公主快步到了她面前,嬌俏笑道: “早就想到府上拜望夫人,可國公爺一直不答應,實在是憾事一樁,今日得以相見,也算是你我的緣分。” “……”顧云箏飛快打量了靜寧公主兩眼。在這之前,并沒見過這個人,卻是覺得似曾相識。 “夫人是要回府了嗎?”靜寧公主忽閃著眼睛,依然是毫無城府地笑著,現出唇畔淺淺的梨渦,“別急著走啊,與我一道去貴妃宮里坐坐吧,我們姐妹也好好說說話兒。” 顧云箏聽得冷汗直冒,委實沒見過自來熟到這地步的人,隨即歉然施禮,“府中還有事,請公主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