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汗水大顆大顆地滾落,落在巖石上,又迅速被高溫蒸發。她將手放在劇烈起伏的胸口,掌心感受到心臟強有力的跳動。 她笑了起來,眼中卻忽然涌出淚水。 還活著,真好。 片刻后她抹了把眼角,扶著山壁站起來,仔細打量起眼前的環境。 還是那條甬道,只是已經拓寬到容一輛汽車通過的寬度,高也有三四米的樣子,身后黑乎乎一片望不到盡頭,身前不遠處卻閃耀著橘紅色的焰光,似乎正是這反常高溫的源頭。 麥冬咬了咬牙,望了望身后,終究還是選擇向前行去。 焰光看著不遠,實際距離卻不短,約莫走了一刻鐘,才看到焰光的真面目。 熔巖,像濃稠的湯汁一樣緩緩流淌的熔巖,橘紅色的焰光則是被熔巖炙烤地快要融化的山壁。 甬道底部像一個巨大的鍋,呈不規則橢圓形,熔巖就是鍋中沸騰翻滾的湯。 快速掃了一眼,她失望地發現甬道是唯一的出口。 溫度已經高到讓人難以忍受,麥冬的皮膚像風干的橘子皮般干燥緊繃,燥熱從內到外地煎熬著她的軀體,她突然想起那些被自己刮了鱗、削了片,攤在石頭上讓太陽暴曬,最后變成魚干的魚。 溫度再高點,她遲早也會變成魚干。 ——但,有點奇怪。 盡管溫度如此之高,但相對眼前的熔巖來說,這溫度卻低地有些不正常。 麥冬不知道地底熔巖附近的溫度多高才算正常,但絕不會像此地這樣。雖然她還沒有靠近熔巖旁邊,但也只有幾十米遠,沒道理幾十米遠外的溫度就高到能讓巖石融化。 她繼續向前走。撲面而來的熱浪讓她的眼睛有些睜不開,眼前的景物都有些失真。 “咕嚕——” 距離熔巖池不到十米時,腳下忽然發出聲響,好像是踢到了石頭。 麥冬低下頭,一枚圓圓的青白色物體映入眼簾—— 雜亂的巖石堆中安靜地躺著一顆白色的蛋,籃球大小,蛋殼細膩光滑,完美的弧度泛著青白色冷光。 ☆、第八章 奇怪的蛋 麥冬定定地盯著那顆蛋,又是驚訝又是不解,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么生物是生活在熔巖旁邊且能生下這么大的蛋。 過了半晌,她小心翼翼蹲下/身,手緩緩摸上蛋殼。 入手是一片冰涼。 在這流淌著熔巖的山洞里,仿佛炎炎夏日里喝了杯綠豆沙一樣冰爽。 她臉上不禁露出愜意的笑容,不及多想,身體行動先于大腦思考,雙手將整個蛋抱了起來,貼在臉上來回摩挲。 不僅是與肌膚相貼之處,整顆蛋周圍都散發著一股涼涼的冰爽氣息,抱著蛋就像抱著一顆大冰塊一樣,頓時將熱氣一掃而空,于此時燥熱難耐的麥冬來說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摩挲了好一會兒才將蛋牢牢地抱在懷里,仔細打量左近。入目皆是山石熔巖,沒有半點生物的氣息,更沒有疑似巨蛋父母的生物。想來也是,這么高溫度有生物生存才稀奇。 麥冬不禁糾結地看著手里的蛋:那它是打那兒來的? 總不能像孫悟空一樣從石頭里蹦出來。 思索半天無果,但起目前看來,她很需要這顆蛋。想到這里,麥冬便也不再糾結,轉而思索起自己的下一步動作。 這兒環境實在惡劣,再待下去身體也無法承受。既然暫時沒了狼群追逐,麥冬便開始向來處折返,自然,不忘順手牽蛋。 既然沒有疑似蛋爸蛋媽的生物阻撓,不拿走這個天然小冰柜她就是傻子。 她一開始的打算是找找有沒有其他出路,來時的路是不準備回去了,畢竟誰也不知道狼群是不是徹底放棄了,萬一留下一兩條狼在洞口蹲守,她此時貿貿然回去就是給狼加餐。 此時雖然沒有尋到其他出路,但卻有意外之喜。她不清楚狼群沒有繼續追她的原因,但她猜想也許是懼怕這里的高溫熔巖,畢竟小小的火把就能讓它們暴躁畏懼,熔巖也許會有更大的震懾力。因此,只要她不離熔巖太遠應該就不會有安全之患。原本這個方法行不通,因為距熔巖近的地方溫度也高,不僅狼群受不了,她也受不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笑瞇瞇地看了看懷中不斷散發著涼氣的青白色巨蛋,也許,這就是天無絕人之路。 她退回到離熔巖約三四百米處的地方,遠遠地能看到火光,溫度也降下一些,雖然有些黑暗,但借著遠處的火光倒還能視物。 她準備在這兒待到經期結束。 今天是經期第三天,按照往常經驗來看,明天就是經期最后一天,所以其實她只要再撐一天就可以。 但是這一天卻格外難熬。 籃子里的魚干雖然在路上灑了一些,但撐過兩天還是足夠的,問題是水。 從前天晚上被狼群圍住便沒有出過山洞,期間她每頓飯僅僅喝一到兩片仙人掌中的水,砸破石壁進入甬道時,只剩下兩片仙人掌,不幸的是,那僅剩的兩片仙人掌再剛才的逃亡中掉落了。每頓一兩片仙人掌本就算不上多,再經過一路高溫炙烤,她的身體早就極度缺乏水分。 仿佛又回到前兩天沒找到水源的日子,只是那時她尚且有茄子和仙人掌可以稍稍解渴,這熔巖甬道里卻是除了石頭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她躺在收拾好的一塊平整地面上,懷里抱著那顆蛋,竭力想讓自己睡過去。 睡過去就好了,說不定一覺醒來來大姨媽就沒了,她就可以回去,可以盡情地喝水了——一想到水,喉嚨就越發干渴。 “睡覺、睡覺、睡覺……”她小聲默念著,抱緊了懷中的冰涼之物,讓思緒放空,盡力不要想到與水相關的事情。 別的不敢想,她就把心思轉到懷中的蛋上來。 這樣一顆蛋出現在熔巖旁邊真是夠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待在熔巖旁邊的蛋居然觸感冰涼,絲毫沒有被熔巖沾染上一絲熱氣。 腦海中轉過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后,她突然想到那不正常的低溫。 疑惑地低頭看著懷中的青白色巨蛋:難道跟它有關? 巨蛋就像一個制冷器,蛋周的溫度明顯低于其他地方,當時發現它是實在甬道盡頭距熔巖池不到五米處,換言之它是恰好擋在甬道通往熔巖池之間的,甬道內的溫度最高也不過四五十度,但熔巖溫度肯定不止于此,也許是因為它阻擋或者……吸收了熔巖向甬道內散發的熱氣? 仔細想想又覺得荒謬,雖然在蛋類里它算是巨無霸了,但終究也不過籃球大小,哪里有那么大能量吸收那么多熱量?真吸那多么熱量早就被煮熟了吧。 或者它并不是一顆蛋? 想到這里麥冬突然爬了起來,將蛋舉起,映著遠處的火光,仔仔細細翻來覆去地又摸又瞅了一遍,半晌后又沮喪地躺下:怎么看也都是一顆蛋!無非是個頭大了點。 這么大的蛋如果孵出來該是什么生物呢?麥冬瞬間想到了恐龍。 只是恐龍早滅絕了,恐龍蛋也都成了化石,可她懷里的卻明顯不是化石。 再說也沒聽說過會制冷的化石啊…… 可是想想叢林中遇到的那種類似森林翼龍的“鳥兒”,麥冬又不確定了。 被狼群圍困而產生的緊張和恐怖褪去后身體的疲勞變得不可忽視,胡思亂想了一陣后,麥冬終于如愿以償地睡了過去。 陷入深眠的麥冬雙手放松,失去了制約的青白色巨蛋便“骨碌碌”隨著地勢向一邊滾去,直到碰到山壁才停住。 停在山壁旁的巨蛋微微顫動了一下,表面散發出星星點點瑩白色的光芒,那光芒像飛舞的微塵般充斥了整個甬道,隨著微塵的擴散,黑暗一點點被驅逐,熱氣也一掃而空。 睡夢中的麥冬忽然打了個冷顫。 巨蛋的顫動漸漸變得劇烈,片刻后,它慢慢地開始滾動。 沒有外力推動,一顆蛋違反了地心引力,向著斜上方麥冬的方向緩緩滾去。 如果麥冬此時醒過來,估計受到的驚嚇不會比發現狼群去而復返少。 它是沿著直線向麥冬滾動的,但剛才它滾下來的時候線路可不是直的,總有擋路的石頭讓它改變線路。 但指望一顆蛋記住路實在是強蛋所難,作者認為能判斷出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已經是一顆絕頂聰明的蛋了。 于是這顆絕頂聰明的蛋在“原路返回”的過程中悲劇了。 千辛萬苦地滾到一半距離,眼看成功在望的時候,一顆攔路石擋在蛋前。埋頭向前滾的蛋“砰”地一聲撞到了石頭上。 如果是一般的蛋此時肯定已經殼碎蛋裂蛋液紛飛了——但它當然不是一般的蛋。撞上石頭后它只是蛋殼微微震動,表面的熒光也像水波一樣晃動了一下,卻并沒有發生蛋碎的慘劇。只是剛剛的努力全部白費,反作用力和地心引力的雙重作用下,它“骨碌碌”地又滾回了山壁旁邊。 熒光暗淡了幾分,蛋殼中露出一絲十分細微的嗚咽聲,似有若無,像受了傷的小獸呼痛的低吟。 可惜麥冬睡地太死,嗚咽了幾聲卻沒人搭理的蛋委屈地縮在山壁角落里,長長地嗚咽幾聲后才終似不甘心地停止。 過了一會兒,它重整了旗鼓,再度開始艱難地向上滾。 但是悲劇地是它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的教訓,仍舊沿著直線滾動,頗有一條道滾到黑的勁頭。 于是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再接再厲,愈挫愈勇,真的勇士敢于面對淋漓的鮮血。 可是事實證明,路線不對再試一千次也還是滾蛋的命。 幸好,滾上滾下十幾次后,這只蛋似乎終于開了竅,沒有再傻乎乎地直線上滾,而是左右晃了晃蛋身,似乎在探路。 晃悠了許久之后,終于又開始慢慢地滾動。這次的路線偏離直線了一點。 再度滾到中途那顆攔路大石旁,由于偏離了原來路線,這次石頭只擋住了右邊的一半蛋身。它小心翼翼地前進著,滾了一咪咪就趕緊停住,終于在蛋殼碰到石頭的那一刻沒有再度滾下去。 它小小地動了下,似乎在摩挲石頭,片刻后,蛋身沒有轉動,卻開始悄悄地向左邊滾動,直到蛋身前面沒有攔路的石頭。 它停了一小下,似乎在確認是不是已經成功。然后試探地往前滾了一小下——沒有滾下去。 成功! 它加快了速度,歡快地向著麥冬的方向滾去。 可是,攔路石不止一塊啊孩子。 于是結果是毫無疑問的又一次悲劇。 不過有了第一次繞過石頭的經驗后,再多繞幾塊就是時間問題了。經過了百折不撓的努力后,終于滾回麥冬身邊的蛋發出了一絲類似歡呼的小呼嚕,而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麥冬的睡相不太好,側著身,兩臂一只搭在腦袋上一只垂在地上,兩條腿一條貼著地面蜷曲著,一條腳搭在旁邊一顆石頭上,兩條腿約呈三十度斜角,之間隔了好大的空隙。 這讓原本想回到麥冬懷里的某顆蛋犯了難。 熒光越來越弱,它焦急地在麥冬身邊轉了幾個圈,但滾動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終于,在滾到麥冬貼著地面的那條大腿邊時,麥冬翻了個身,整個人趴伏在地上,搭在石頭上的腿也順勢落下來,正正落在某顆蛋的另一邊。 于是現在的姿勢是: 某蛋被麥冬夾在兩腿間。 發現自己終于固定住了的某顆蛋又一次發出了歡呼的小呼嚕,然后蹭蹭蹭地又向前擠了擠,以讓自己更固定。 麥冬下/身穿的是尚不過膝的淺藍色短褲,此時短褲上早已染上一大片暗紅。而隨著剛剛的翻身,一股鮮紅色不明液體順著腿根流下。 一個往前蹭,一個向下流,相遇是必然的結果。 鮮紅的液體接觸到青白色泛著淡淡熒光的蛋殼的一瞬間,熒光突然變得刺目而鮮紅,剎那間照亮了整條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