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冷月問了她幾句話,愣是沒從她嘴中聽到任何一個清晰可辨的字。 看完靖王被發現的地方之后,冷月擔心她無人照料,還敲開了臨近幾戶人家的門,叮囑他們幫忙照顧。 那會兒看著,一襲綠裙的翠娘縮在院墻下瑟瑟發抖,纖弱得像一片草葉,實在可憐。 ☆、第46章 蒜泥白rou(二十一) 時隔兩日,再見翠娘,冷月還是這個感覺。 因為翠娘壓根就沒挪地方。 翠娘還是穿著兩日前的那身綠裙,抱膝縮坐在那堵黃泥砌的矮院墻下,挨著一顆大槐樹,瑟瑟發抖。 只是如今她從頭到腳都是濕透的,烏黑的頭發打起了綹,槐樹被昨日大雨打落的葉子落了她滿頭滿身,看起來更加可憐了。 冷月愣了一下。 好像…… 不太對。 冷月一愣之間,翠娘像是覺察到有人進了院子,身子使勁兒往后縮了縮,一邊發著抖,一邊怯怯地抬起頭來。 目光落在冷月手上的一瞬,翠娘黯淡的眸子倏然一亮,慘白的臉上頓時泛起一抹紅暈,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開啟,發出了一個虛弱沙啞還帶著清晰顫抖的聲音。 這回冷月勉強聽出來她說了句什么。 翠娘說,你回來了。 鑒于上回她來的時候翠娘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歡迎她的意思,離開的時候也沒有絲毫希望她再次光臨的跡象,冷月相信,這話翠娘一定不是想要說給她聽的。 冷月循著翠娘熠熠發亮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她從畫眉房里出來得著急,沒顧得上把蕭昭暄的那條手串好好塞進袖里,就隨便挽了一下抓在手上了。 她縮坐在這兒,是在等人? 等這條手串的主人? 冷月帶著一絲疑惑再看向翠娘時,正見翠娘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奈何身子虛軟無力,還沒站起來就跌倒在地上,跌到地上,翠娘的一雙眼睛也沒有從冷月左手上挪開,一邊盯著那條手串,一邊使盡力氣朝冷月爬去。 冷月一驚,忙過去扶她,手剛碰到翠娘的胳膊,翠娘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突然挺起身來,一頭撲進冷月懷里,嚎啕大哭。 翠娘的身子燒得guntang,剛才的一撲似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纖細的身子像被剔光了骨頭的rou片一樣,軟塌塌地伏在冷月懷中,濕透的綠裙被穢物沾染得污濁不堪,周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酸臭味,一點兒也不像是被鄰里關照過的樣子。 冷月沒忍心把她推開,任她撲在懷里痛哭了一陣,在翠娘的嚎啕大哭里,冷月隱約聽懂了幾句,也聽出了一個她在接案之初就在想當然的力量驅使下犯的大錯。 翠娘確實是被出現在自家門口的蕭昭暄的尸體嚇瘋的,不過不光是因為那是一具死狀過于詭譎的尸體,最大的原因是,這具死狀詭譎的尸體是蕭昭暄的。 冷月心里隱隱的有些發涼。 打一開始,這案子中她最想不通的就不是兇手是誰,而是兇手在犯下這幾起案子時,明明嚴格遵守著一套她自己定下的規矩,比如死者都是喜歡流連煙花之地的男人,比如死者都是被活活剖開,然后清理得一干二凈的…… 偏偏,其余幾具尸首都是被擺放到死者自家門口的,唯獨靖王蕭昭暄這具是在離靖王府半座城之外的京郊小村里發現的。 這不合理。 而如今看著在她懷中哭得撕心裂肺的翠娘,這個不合理終于合理了。 靖王不是無緣無故被扔到這村子里的,因為犯案的人打一開始就沒準備把這些宰洗干凈的男人送回家。 犯案的人是要把他們送回各自女人的面前。 翠娘就是蕭昭暄的女人,極有可能只是之一,但興許是犯案之人所了解到的唯一。 所以,尚未納妃的靖王便被送到了這里。 翠娘和秦合歡、馮絲兒她們一樣,是苦主。 冷月頓悟的工夫,這名因過度驚嚇而神智失常的苦主因為已故情郎的一條手串,生生在她懷中哭昏了過去。 冷月的手心里鉆出來一些冷汗。 線索斷在這里,從頭再來,怕是要來不及了…… 冷月低頭看了一眼狼狽到極致的翠娘,要是就這樣把她撂在院子里一走了之,依她這樣的身板,發著這樣的高燒,過不了今晚恐怕又是一條人命。 罷了,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冷月小心地把翠娘抱進屋,放在墻角那張簡陋的床榻上,伸手解開翠娘身上濕漉漉的衣裙,寬去中衣,露出大片皮rou的時候,冷月手一滯,狠狠愣了一下。 翠娘年近而立,但生得白嫩水靈,膚如凝脂,皮rou上并沒有畫眉所說的燙傷疤痕,倒是有不少超過一年的器傷疤和斑斑點點的楊梅毒瘡,滿布在翠娘細弱的身子上,一眼看去,觸目驚心。 翠娘…… 不是碧霄? 冷月愕然轉頭,看向屋中一角的香案上供奉的牌位。 她上次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是翠娘供奉的亡夫的牌位,亡夫姓姜,已過世一年有余,和牌位一起被供著的還有一套陳舊的打更器具,也是因為這個,她才在畫眉說起碧霄在一年半前被賤賣給一名更夫時立馬懷疑到了翠娘身上。 翠娘若不是碧霄,那碧霄應該還在這個村子里。 這個時辰,可能正在把哪個浪蕩公子開膛破肚…… 冷月心里一凜,加快速度褪下翠娘的衣裙,來不及幫她換上干凈衣服,就用棉被把她燒得guntang的身子蓋好,出門時準備順手把臟衣服放到院中浣衣用的木盆里,走進院中,剛想往盆里扔,不經意間目光落在那些把衣裙沾染得污穢不堪的泄物上,一怔。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