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這些話講得有鼻子有眼兒的,怎么不叫她氣惱,她就算再糊,再不明白事理,也知道這事非同小可。流言是一把鋒利的刀,而這把刀會割的人血流成河。 更何況,榕榕要怎么說呢,跑過去當場沖人喊?不說別的,就說她的性子,也不敢,只能氣沖沖的跑回了芙蓉軒。最糟糕的就是半路上遇到了李淑妃,李淑妃也聽到了流言,看到她也是一番的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就差把話講明白了,讓她離太子遠點。 氣的她回了芙蓉軒,一口氣把那盆紅珊瑚砸了個稀巴爛,然后別人還沒說話呢,自己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的全部掉下來了。再然后就開始不理人,從早上到現在,一句話不肯講,一口飯不肯吃,一滴水不肯喝,就干巴巴的窩在被子里,知道皇帝來了。 嘉靖帝初聞這件事也覺得荒唐,隨后才發現其中的門道。這是有人在做筏子呢,一石二鳥,既要打壓太子,又要剎剎這暄妃的風頭呢,就算不能讓她失寵,但是難免不能讓自己心里生根刺兒。 榕榕還在生悶氣,還是癟著嘴巴,但其實她的心里卻是很復雜。她原來就覺得這宮里沒意思,現在更是厭煩這個地方。自己做什么,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里,她原就怕別人的眼光,壓抑著自己很不舒服,現在更是礙了許多人的眼。 等她梳洗完之后,嘉靖帝早就已經坐在了膳卓上。 “今兒還沒吃過東西吧?朕叫廚房給你做了幾樣小點心。” 不情不愿的上了桌,但還是不講話,到底還是喜歡在熟人面前鬧脾氣,加上嘉靖帝寵她,雖然還記著面前的人是皇帝,但還是窩里橫了起來。 “先喝姜湯。”嘉靖帝的聲音不容置疑,他寵她,但有分寸,考慮到她的身體弱的很,危及她身體的事情最容許不了。 榕榕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也不討價還價,端起碗就喝了。很爽快的姿態倒讓嘉靖帝側目了,原來她可不會這么爽利。最經常的就是嘀嘀咕咕一句:好難喝。 吃也吃了,但是只吃了幾塊就不動手了,一碗姜湯喝完之后,牛乳只喝了一口就不要了。 “不吃了?” 還是不講話,搖搖頭,轉身就要走。 嘉靖帝拉住她,一把將人帶進自己的懷里。榕榕倒也不掙脫,順順從從的窩在他的心口。邊上的宮人眼看著此情此景,都手腳麻利的全部退下了。 “好累。” 聲音細的就象貓咪,但是就這么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很奇怪的就讓嘉靖帝的心悸了一下。 這算是榕榕第一次在嘉靖帝的面前真情流露。這一次,不僅榕榕記得很清楚,很多年后,嘉靖帝想起這一幕,仍然是記憶猶新,哪怕已經白發蒼蒼,哪怕身邊伊人已經不在了,他想起來,仍然會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通情達理的童鞋們請原諒苦逼的作者,新搬了校區,閃訊還沒遷,電腦不能用來著,還是開學周,忙壞了。 這個禮拜榜單一萬五,大概三更,一更五千左右。 ☆、第四十四章 “我會處理。”這是第一次嘉靖帝在別人面前自稱“我”,不再用那個高高在上的“朕”。話一出口,嘉靖帝先也是一驚,十幾年沒有出口的字眼,此刻吐出口雖然還有些羞澀,但是卻是水到渠成的自然。 “嗯。”榕榕點點頭,其實此刻她心中卻是深深的驚奇。似乎今天,皇上有些不一樣。榕榕說不清也道不明,但是卻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但是具體的她不懂,也,不想去探究。 常言道天子之怒,伏尸百萬。嘉靖帝下令杖責了幾個主要的傳播流言的宮女太監,更有好幾個低等妃嬪身邊的貼身宮女或消失或被貶,就連皇后的未央宮和李淑妃、董夫人等人的宮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損。最后甚至連皇后都出來明示了,大概是得了皇上的旨意,明令禁止后宮眾人需要謹言慎行。 這樣大張旗鼓的為了一個流言不可謂不是犯了眾怒,后宮里沒有一個不在背地里說皇上偏心的,但是那又能怎么辦?跑去芙蓉軒挑釁,還是跑到皇上的寢宮去邀寵?沒有一個現實的,只能省下心思唄。 后宮的人都現實的很,天真無邪的妃子若是不受寵,沒多久就被染黑了,若是心還潔白,那么她必定已經不存在了。 所以,繼“太子和暄妃有染”的流言過后,后宮又傳出了別的話來澄清上次的謠言,沒有人敢不信,畢竟這是天子意,而皇上便是這后宮的天。 “真是不同命,冥冥之中果然早有注定了,暄妃還真是好命,這樣的流言之下,還能讓皇上出手幫她擺平了,更讓朝前朝后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這寵妃的分量,這下恐怕誰都不敢小覷她了。”董夫人手里端著清茶,看上去表情極為平靜。 四皇子也坐在下面,臉上依舊是一貫的冷表情,但是眼里卻閃過一絲暗光,對自己母妃的話并沒有做出什么評論。 董夫人也不介意,自己的兒子向來便是這樣的性情,自己也只不過是隨口說起來罷了。 “不過太子這件事情上的確是太過急躁,才教人拿了把柄去。”許久之后,董夫人才嘆,似無意,似無心。 作為太子的弟弟,四皇子自然不能說什么,倒是一直聽著。 董夫人講著講著,就講到了兒子大婚的事情上了。 “靖海侯府家的四姑娘和暄妃倒是姊妹,只是不知道感情好不好。”若是好,那便是錦上添花,給自己的兒子增加了大籌碼,畢竟現在看來,暄妃在皇上的眼里分量并不輕。要是感情不咸不淡,其實也倒無大礙,至少不會讓老四難堪。 董夫人自己就是女人,并不會小看女人的作用。 四皇子點點頭。 “聽說靖海侯府的小姐姊妹感情甚佳。”這是坊間傳言,更是靖海侯府的一把利器。現在暄妃受寵,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更別說感情甚篤的姐妹了。 董夫人放心的點點頭,但是卻沒看到自家兒子面上的表情。 楚裕這時候的表情和嘉靖帝有五分相似,幾分探究,幾分質疑。 這姊妹感情甚佳幾個字恐要打上個折扣才對。 這邊說到了四皇子大婚的事情,那邊芙蓉軒也在圍著這件事情轉。 “娘娘,按規矩來,四小姐要嫁入四皇子,您需得為四小姐添妝才是。” “添什么妝,像以前大jiejie、二jiejie成婚的時候我要送帕子、荷包嗎?”榕榕全無意識,之前柳姨娘也曾教導過這方面的事情,但是她一進宮,性子被慣的野了,柳姨娘教的十分手段,不說七八分,就連兩三分都快記不住了。 “您現在身份不同,是有資格賞賜的,賞賜的規格宮里也是有定例的。”芳嬤嬤一板一眼的回話。 “那就按照定例來吧。”榕榕全然不在意,之前一怒之下將那盆紅珊瑚砸碎之后,她倒是有些后悔了,不過后來皇上送來了更珍貴的一盆寶石樹,金光閃閃,上面掛的各種寶石翡翠流光溢彩,美麗的不可思議。她又玩上了,固定每天的一個時間去看看現在的“心頭好”。現在她就在呢。 “可是娘娘,您需不需要親自添上兩樣東西?”淺柳向來謹慎,依她看來,暄妃娘娘和四小姐同出靖海侯府一脈,面子上到底還是需要做的漂漂亮亮的。 “我可以去看嗎?”語出驚人,榕榕的頻道永遠和別人不一樣。芳嬤嬤和清煙、淺柳還在商量添妝的事宜,她卻想到了想要去看婚禮。 芳嬤嬤有些了解自家主子的不著調,其他的宮女也見怪不怪了,依舊淡定的討論添妝,最后,芳嬤嬤一錘定音。 “娘娘,待奴婢擬好了單子再拿來給娘娘過目,到時候再斟酌幾樣。娘娘意下如何?” 榕榕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手里把玩寶石的動作也慢了,看上去一副出神的模樣。 “想什么?” 榕榕被這句話驚得醒過神的時候,就發現皇上已經站在她面前了,而芳嬤嬤等人也都全部退下了。 剛剛出完神,顯然現在思緒還沒完全回過來,又因為驚了一下,眸子里五分迷茫,三分霧氣,還有兩分的驚訝,顯得有些懵懵懂懂的,倒讓嘉靖帝的心不禁軟了一下。 嘉靖帝彎腰,摟住她,榕榕順勢貼在他的胸口。嘉靖帝輕聲低笑,笑她此刻的柔順,也笑此刻的自己,竟然是這么的柔情四溢,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寵她縱她竟然成了下意識。 她的衣衫薄,摟抱間白皙的肩膀露出大半,她卻還恍如未覺,一心窩在她的懷里。嘉靖帝大步走到了美人榻前,坐下,撩開她的三千青絲,低下頭輕輕的在她耳邊喃喃。 榕榕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似羞似惱的白了一眼,然后輕輕的捶了一下嘉靖帝的肩膀。 嘉靖帝臉上的表情更加柔軟,但卻將她放下。 嘉靖帝躺下,閉上眼,臉上幾分的疲倦,今天早上因為漠北的事情,朝堂上又吵的不可開交,下了朝,幾位肱骨大臣更是一路吵到了御書房。他不能偏聽任何一方,但是也不能全部不聽,平衡之術,雖然他已經運用了十幾年,也算得上是爐火純青了,但是還需要動一番腦子才是。 榕榕也自覺,可能嘉靖帝從來沒有在她的面前表現的過這么人性化的一面,他從來都是有城府的、淡定的、風輕云淡的,一時只見這樣的柔軟,榕榕倒覺得自己的心有些軟了,也慢慢地挪到美人榻的最前面,將手慢慢的放到了榻上人的額頭上。 嘉靖帝只覺得額前的小手冰涼溫軟,說不出的舒服適宜。榕榕慢慢的揉,慢慢的按,然后就發現好像榻上的皇上睡著了。她這才慢慢的停下來,但是卻不由自主的開始細細打量起嘉靖帝。 她的指尖慢慢的從額頭劃到了眉毛,又從眉毛劃到了眼角,劃到了嘴角,然后手就被人捉住了。 榕榕倉皇,但卻沒有看到榻上的人睜開眼,但是隨后嘉靖帝就把她一摟,整個人都摟到了懷里。 榕榕微笑,心里安寧。 小小的美人榻一時之間溫情四溢。 這段時間京城最熱鬧的事情便是四皇子大婚的事情了。靖海侯府繼暄妃之后,又一個女兒嫁入了皇家。 一時之間,靖海侯府和四皇子府門庭若市,可談得上一句“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而等到四皇子妃出嫁前天,靖海侯府更是熱鬧了起來。來來往往添妝、慶賀的人不計其數。 “宮里來人了。”錦姐兒坐在喜房里,就聽到外面小丫鬟急急忙忙的喊聲。她忙叫來了外面的小丫鬟問清楚了事情經過,沒過多久,秦氏就來了。 “宮里的賞賜到了。”秦氏解釋了幾句,便領著錦姐兒去前院了。 “暄妃娘娘有賞……” 宮里的小太監足足唱賞唱了有好幾盞茶的功夫,賞賜的東西絡繹不絕接進來。不僅自己的母親,就連祖母都是一副欣喜的模樣。可是錦姐兒心里卻有著一絲絲的不舒服。 自己向來是幾個姊妹中行事最周全的那個,也向來是姐妹重的表率,但是此刻,竟讓一向不起眼的那個蕓姐兒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也算一種不甘心,錦姐兒剛剛冒出這個想法,就立馬清醒了,想要把這個想法壓下去,但是腦海中的那顆種子到底還是埋下了。 錦姐兒隨著祖母和母親行謝恩禮,但是臉上表情卻是有了三分的恍惚。秦氏無意之中瞥到這一幕,皺了皺眉,待到謝恩完畢之后,將自己的女兒拉到了一旁。 “可有什么不舒服?” 不知為何,似乎是自己的心思有些難于啟齒,對于自己的母親,錦姐兒也張不開嘴。最后,還是扯了個謊。 “無礙,母親,只是這幾天忙著繡東西有些累了。” 秦氏點點頭,又回到了前面和婆婆、幾位妯娌說話去了。 “姑母,這錦姐兒還真是好福氣,連暄妃娘娘都賜了好些東西來添妝呢。有好些可是只有宮里才有的好東西呢。”二奶奶尤氏見風使舵轉的最快,轉眼之間就夸上了。她識時務的緊,雖然話糙,但是卻也說到了別人心里。 白氏一口氣咽不下,出不了,只好扭曲著臉,看著別人說話。秦氏看著眼前此情此景,看著眾人都來捧她,倒也沒有什么快意不快意的味道。在秦氏的心里,自己的女兒遠不止就這么一點輝煌,遲早有一天,這些人還會在她面前奉承。所以,她忍得住,談笑風生就如平常。 靖海侯夫人看了看三個兒媳的不同表現,二兒媳面目諂媚但嘴甜識時務,三兒媳端莊大度,唯獨大兒媳面慈心苦、皮笑rou不笑。她心中隱隱的有些后悔,對于大兒子和大兒媳吵鬧已久的消息她也知道了,只是現在說什么也沒用,只好側面提點提點兩個人才是,畢竟家和萬事興才是。 可惜,這個愿望就在晚上又一次被人打破了。 “夫人,夫人。”靖海侯夫人晚上還沒睡下,就聽到外面開始喧鬧起來。 夫人睡眠淺,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知道,所以入了夜沒有什么大事是不會有人吵鬧的,但是這次的事情似乎連尤mama都解決不了了,只有在夜里來打擾這府里的女主人了。 “夫人,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吵起來了,大奶奶現在正鬧著要回普定候府。” “胡鬧,胡鬧,真是亂來。”幾乎不常動怒的靖海侯夫人也難得的連連叱責了兩聲“胡鬧”。 “這是怎么了?”慕尤氏到梧桐院的時候,白氏還沒有消停,捂著臉上的巴掌印不住的苦惱,幾乎把整個屋子里所有能扔的東西全部都給扔了。地上都是花瓶、茶壺和茶杯等物品的碎片,看上去一片狼藉,幾乎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母親。”慕千修到底還有幾分的理智,見了母親問了句好。而那白氏就真的將臉皮都撕破了,看到靖海侯夫人來了,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 見此,慕千修更要上去說句話,但是卻被夫人攔住了。 “我要回普定候府。”白氏原形畢露,這次真的氣急,幾年的端莊之態全然不剩了,話里都是任性。 最后,靖海侯夫人坐在高堂之上,世子爺和世子夫人跪在下面,一個面臉通紅,一個臉上都是惱怒和羞愧。 “夫人。”又有人進來了,來傳靖海侯爺的話。 “侯爺說,既然世子夫人想要回普定候府那就叫夫人拿了帖子叫普定候府的人來接。” 聞言,白氏的臉頓時蒼白了,出嫁為婦的女人叫娘家人來接,不是犯了大錯被休就是離休棄不遠了。自己不過是仗著鬧鬧脾氣罷了,怎么事情就演變成這樣了? 靖海侯夫人也是一嘆,她和侯爺夫妻幾十載,最了解侯爺的脾氣,眼中揉不進一粒沙子,脾氣也是暴烈。這次想必是真的動了氣,恐怕就連大兒子都要遭殃了。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 “世子爺,侯爺讓您去書房。”小廝傳話。 等到慕千修離開了,白氏更覺得難堪起來。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