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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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御趕到時,寧立夏正在家里準備午餐。 “你來怎么不提前說?我都沒準備你的飯。” “吃過了。” “不餓的時候來找我,可真是難得。”她丟下切了一半的菜,泡了杯黑咖啡給他,“剛剛下飛機?” 寧立夏穿著網球裙,露出來的右膝蓋上有一大片黑紫的痕跡。 只看了一眼,寧御便黑了臉:“那些人打你了?” “不算打,只不過被小小地推了一下,是我自己沒站穩。”寧立夏唯恐寧御再生事,又說,“已經解決了,除了這個夏天再也不能穿短褲短裙,并沒什么實際損失,做生意以和為貴,” “非得真被打斷腿才叫有損失?我事情多,不在一個地方顧不到你。你干脆把餐廳和工作室都關掉,書也別念了,跟我回去。” “好好地為什么要結業,這一行我做得很有興趣。” “想開餐廳回去也一樣能開。我已經在讓靳煒幫你找地方了,不必擔心客源,有我在生意只會更好。” “這是我出生長大的城市,如果沒有特別的理由,我不想離開。” 見寧御面色不豫,寧立夏放軟了口氣:“再念一年就拿到學位了,中途放棄太可惜。” “你是覺得放棄學位可惜,還是從此見不到蔣紹征可惜?” 雖然不想與寧御起沖突,也習慣了他用惡劣的態度處處約束自己,這一刻的寧立夏卻莫名地想發脾氣:“我與蔣紹征見不見面關你什么事兒?” 寧御一怔,隨即反問:“你說呢?” 睡到中午的顏寒露恰在此時走出了臥室,看到端坐在沙發前的寧御,意外之余理了理皺巴巴的睡袍,下意識地拉過長卷發擋住沒穿內衣的胸.部,邊尷尬地微笑邊沖他揮爪子:“嗨……哥哥也在呢?” 寧御只掃了她一眼,并沒回應,起身就走,出門前對寧立夏說:“我下午還有事兒,晚上找你,餐廳和工作室你早點著手處理。” 待寧御走遠了,顏寒露才長舒了一口氣。 “你很怕他?” “第一次見他時mama和咱們后爹還沒結婚,咱們后爹帶著他,mama帶著我,本想一起旅行增進感情,沒想到他會在機場突然發火,甩手就走,mama尷尬極了。后來才知道,他是被后爹騙來的。我對寧御最初的印象就是這個人很兇,后來又零星地見過幾次,他總是臭著一張臉,所以我一看到他就從心里犯怵。你可真厲害,連和這樣的人也能正常交流。” “他的性格還算好,發脾氣只是偶爾的事兒。” “他討厭我或許是因為mama吧。真鬧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抵觸父親再婚,看到爸爸找到幸福不該開心么?簡直想不開。” “和你一樣想得開的才是少數。mama沒再結婚前,我一直期待她跟爸爸能夠和好。離婚三個月就再結婚,這也是當時的我氣她的主要原因。” …… 難得的休息日,為了躲開寧御,寧立夏故意沒帶手機,帶著meimei在外面解決晚餐。 吃完甜點,她們又去了百貨公司,走到男裝樓層,寧立夏突然想起還欠著兩份人情沒還,便問顏寒露:“送男人什么禮物既不曖昧又鄭重?” “曖昧不曖昧不是看送什么,而是看送給誰。” “蔣紹征和唐睿澤給了我一筆大訂單,蔣紹征前天又幫了我,理應請他們吃飯的,可又不太想見蔣紹征……還是快遞兩份禮物過去比較省事。選兩份一樣的,應該不會被想歪吧?” “還不如直接吃頓飯省事呢!能送男人的東西就那么幾樣,衣服,領帶,手表什么的太私人,一般都是女朋友或者太太打理。你若送了,蔣紹征是單身便罷了,人家唐睿澤用不用呢?還不如直接給人民幣實際。” “那就算了,問問他們什么時候有空,晚點請他們吃飯吧。”寧立夏說著又選了條領帶,問顏寒露,“這條好不好看?” “不是不送了么。” “這是給寧御的。” “你們倆之間不會有曖昧吧?”顏寒露想想就心驚膽戰,“寧御的性格太可怕了,我不要他當我姐夫。mama也不會同意的,不管你承不承認,他都是我們名義上的哥哥!” 寧立夏瞥了她一眼:“你想多了,我故意躲開他他一定會生氣,不過是買件小禮物示好而已。” “他不準你留在這里,不讓你和蔣紹征接觸還不是對你有意思?真不懂你在想什么,蔣紹征多好,為什么要拒絕掉?” 寧立夏正要回答,看到從不遠處走過來的兩個人,臉色一白,想離開又來不及,避無可避,只得拉著meimei躲到了身旁的柱子后面。 幸好她們對這里的衣服沒興趣,只略略地看了一遍就走掉了。 “她們是誰呀,讓你這么害怕?” “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寒暄。” 顏寒露留神看了看:“有點眼熟……穿紫色套裙的不是宋家阿姨么?旁邊的那個是……” 她一時想不起。 “是蔣紹征的mama。”寧立夏提醒道。 “哦,沒錯!王阿姨人很好呀,漂亮又和氣,她不是很出名的兒科醫生么,我記得小時候還幫我看過病呢。” “她的和氣是分人分時的。”想起往事,寧立夏不禁冷笑,“為什么拒絕掉蔣紹征?除了他的真心不可靠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有個會變臉的mama。” “什么意思?”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為什么當初要離開程家?” 顏寒露搖了搖頭。 “爸爸逃走前,情況已經很危急。每天都會有很可怕的人自稱是爸爸的‘朋友’上門收債,等不到爸爸就賴在家里不走,出言恐嚇、暴力打砸、拉走家里值錢的東西都算不上大事。爸爸怕我受傷害,趁著三更半夜回來接我,把我送到了程家,拜托程青卿的父母照看我。開始的幾個月程氏夫婦一直待我很好,直到爸爸已經偷渡到緬甸的消息傳來,他們的態度才漸漸發生了變化。” “他們不肯告訴我爸爸的情況,我只好想辦法偷聽。原來他們愿意收留我照顧我,根本不是因為什么多年的好朋友,而是以為有了雪中送炭之恩,爸爸籌到錢會優先還給他們。知道爸爸不可能再還錢后,他們覺得留下我非但不再有用還會招來麻煩,就決定把我送到另一個債主手里,說除非爸爸不管我的性命,不然那個人有的是辦法能把爸爸逼回來,要不到錢把爸爸送進監獄至少可以解氣。” “我當時很害怕很害怕,連夜收拾東西天不亮就逃了出去,第一時間給mama打了電話。可mama沒聽我講完就說爸爸無藥可救,還說把錢捐出去也絕不會幫他。我負氣掛斷了電話后無處可去,只好去找蔣紹征。” “我以為他是我男朋友,總不會不管我,誰知道花匠劉大爺說他并不在家,還說時間太早蔣家爺爺奶奶都沒起,現在進去不方便。我以為他是去晨運,干脆在門口等他回來。等了沒多久竟看到他從別墅里走了出來,劉大爺告訴他我來過,他對劉大爺說,如果我再來就繼續說他不在,不要讓我進門,勸我回去……” 正文 第17章 顏寒露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怎么能這樣!怪不得你不肯再接受他。” “蔣紹征其實并沒做錯什么,我從來沒有恨過他,不過是有一點點傷心罷了。”寧立夏逛累了,走進百貨公司里的甜品鋪,要了盞杏仁茶,邊用木勺輕輕攪邊笑著說,“連我們的親叔叔都避而不見,連mama也咬牙切齒地說爸爸無可救藥,而蔣紹征還肯在面上敷衍我,從沒當著我講過爸爸半句壞話,已經算很難得了……只怪那個時候的我沒有自知之明,把人家留給我的最后一分薄面當成依靠。” “聽完蔣紹征說的話,我遠遠地看著他,站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那天是他24歲生日,蔣家的親朋好友都在,我出現勢必會給他招來非議,他怎么可能會樂意呢?我抱著最后的希望,以為他知道了我眼下的處境總不會袖手旁觀,可惜我正準備隔著門叫他出來,他mama就跟了過來,原來他站在外頭是為了迎接宋雅柔一家。” “宋雅柔多漂亮呀,從容優雅、笑容淺淺,我看著她從車子上走下來,那輛白色轎車原本還是爸爸的呢,后來作為資產抵給了宋家。而我呢,拖著碩大的行李,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寧立夏覺得鼻子發酸,趕緊低頭喝了口杏仁茶遮掩,“我不想走出去丟人,就寫了張紙條塞在送他的禮物里,讓劉大爺交給他,而后等在他家附近。說起來真是沒有骨氣,本該直接走掉才對,可我當時已然沒了后路,不但找不到棲身之處,還隨時有可能被人抓住……” “你沒有等到他?”顏寒露問。看到jiejie點頭,她又問,“會不會是禮物沒交到他手上?他不像是那種人呀。” “不會。透過別墅一樓的落地窗我看得很清楚,相片盒被他接了過去。相片盒是爸爸走前留給我的最后一件禮物,我到現在都非常后悔把它輕易送出去。” “天呀。他沒有出現你得多失望。可這和他mama變臉有什么關系?” “因為我雖然沒有等到他,卻等來了蔣太太。” “他mama是不是給你一大筆錢然后逼你離開他?” “想什么呢?苦情小說的女主角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當的。”寧立夏自嘲地一笑,“人家兒子并不喜歡我,更沒有要死要活地非得跟我在一起,她當然不需要白白送錢給我。她不過是來點醒我,別再繼續白日做夢。” “蔣紹征的mama很忙,既要坐診帶學生又要做手術,很少去他爺爺家,過去我沒怎么見過她,有限的幾次相遇她待我都很禮貌和善,而最后的那次見面,顛覆了我對她所有的好印象。” “她說蔣紹征對我的糾纏很不耐煩,礙著我無家可歸才沒忍心說明白。還說大概是mama不在身邊教導,我才不知道矜持為何物,離譜到整日圍著她兒子轉。我不過稍稍分辨了一句,她便翻出爸爸的事,說‘你爸爸那樣不要臉面,你纏著我家紹征不放該不會是他教唆的吧?做人要有起碼的底線’——那是我這輩子最難堪的一刻,在此之前,即使悲慘到寄人籬下,我也從沒感到過自卑。” “不過,正如蔣太太所說,我得好好謝謝她,如果沒有她的當頭棒喝,我還看不清自己在蔣紹征心中的位置呢。” 顏寒露覺得心酸:“她才不要臉面!現在分明是她兒子在糾纏你。干嗎躲著她,憑什么要被她白白諷刺?早知道剛剛就沖上去請她管管她的兒子了。” “在口舌上爭勝負有什么意思?這世上意難平的事兒多了,想得開些內心才能平靜。” 顏寒露沒遇過挫折,還是小孩子心性,一整晚都憤憤不平,臨睡前沖到寧立夏的房間說:“不能就這么算了,不讓蔣紹征他媽受點教訓,我非得氣死不可!” 寧立夏覺得頭疼,立刻制止:“不要惹事。” …… 剛剛開完會,蔣紹征便聽公司前臺說有位顏小姐在等他,他以為是寧立夏,然而見到坐在休息室里的人,怔了半晌才說:“你是谷雨?” 和寧立夏的五官相似卻分明不是她,不是顏谷雨又會是誰呢。 擔心穿幫的顏寒露暗暗松了一口氣,笑著反問:“你說呢?幾年不見,你不至于連我都不認識了吧。” “你這幾年去了哪兒?” “我餓了,快到午飯時間了,找個地方邊吃邊說吧?” 一頓飯的工夫,蔣紹征頻頻走神,顏寒露卻吃得意猶未盡。 “我可以再要份甜點么。” “當然。” “這里的淡奶小方太好吃了,吃一塊值得胖三斤,明天再減肥。” 蔣紹征忍不住發笑:“聽你喊減肥聽了十年,你看上去也沒瘦半斤,還是安心當胖子吧。” “自然才最美,像我meimei那樣瘦弱,當真好看么?” 提到寧立夏,蔣紹征心中一沉。 “這里的菜挺不錯的,你怎么都沒吃?不會是不愿意見到我吧。” “很高興看到你沒事,這些年我一直無法安心,聽到程叔叔說你莫名其妙地出走,我找了你很久。” 顏寒露努了努嘴:“虛偽。這哪里是高興的表情。” 蔣紹征并不和她計較,寬容地笑了笑。即使顏谷雨的出現讓寧立夏接受自己的幾率變得更加微乎其微,他也希望她平安無事,她的安危曾是他最大的心病。 “你還沒說這些年去了哪兒,怎么一直不聯系我。” 顏寒露做出萬分沉痛的表情,停了片刻才說:“找我爸爸去了。差點被債主抓住,好不容易才逃出去。那么多人嚷嚷著要砍死我爸爸,我怎么敢回來?獨自一人才知道生存的艱難,也算受了一些苦吧。” “找到顏叔叔了嗎?” “哪有那么容易,算了,過去的事我不愿意再提。” 蔣紹征感到愧疚:“對不起,在那種情況下沒能照顧到你。七年前如果知道你要離開,我一定會阻攔。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不要客氣,在我能力范圍之內的都可以。” “我當然不會客氣,你是我的男朋友呀。” 蔣紹征皺了皺眉,似是想說什么,顏寒露見狀趕緊打斷:“聽我meimei說你現在是她的老師?還真是巧,我暫時和她住在一起,她怕我到處走被人發現了會有麻煩,都不準我出門。” “放心,不會有人再為難你們。” “真的么?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正文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