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周逍笑:“又裝睡?” “不是,我只是不想看見你。” 周逍不太笑得出來,笑容僵硬:“餓不餓,我讓人煲了雞湯,護士說你要吃得清淡一點,幸好這湯我讓人煮得很清淡,沒有油。” 方已說:“我不餓。” “那你餓了我再喂你吃。” “你不用做事嗎?”方已看向他,“你來這里就是為了做事,別耽誤了正經事。” “你就是我的正經事。” “別說這么好聽了,你去辦事吧。” 周逍懇求:“方已,你別這樣。” “我不知道我還能怎么樣,我已經躺在這里了,我還能怎么樣?” 周逍出去抽煙,踹了幾腳墻壁,護士經過,提醒他:“先生,這里不能抽煙!” 周逍問:“急性肺水腫和小產后的病人,能不能吃龍蝦鳳爪和魚?” 護士愣了愣:“魚……魚湯吧。” 周逍問:“附近最好的餐廳在哪里?” 方已睡不著,她看了一眼床頭柜上的餐盒,隱約能聞到雞湯味,她想起昨晚在海邊醒過來,第一眼就看到神色慌亂的周逍,還以為是在做夢,今晨她醒來,第一眼又看見胡子拉碴的周逍,終于確定這不是做夢,可假如這是一場夢該多好,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光滑平坦,沒有任何生命跡象,門口傳來響動,方已說:“你走吧……”說完一愣,詫異道,“蔣予非?” 蔣予非兩手空空走進來:“以為你不告訴你在哪家醫院,我就查不到?” 他來得匆忙,風塵仆仆,沒穿外套,領帶松散,袖子還卷了起來,打量方已,問:“怎么會弄成這樣?” 方已笑了笑:“我沒事,我可好了。” 蔣予非見她露出笑容,聲音卻輕而無力,不忍道:“周逍就是這么照顧你的?” 方已說:“我真的沒事,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方已!”蔣予非忍不住,“我問過護士,我全都知道了!” 方已不悅:“護士怎么能爆我私隱!” 蔣予非走上前,彎下腰摟了摟她,溫暖地像和煦陽光,仿佛大學時,最無憂無慮最坦陳干凈的一個懷抱,方已攥住他的衣領,哽咽說:“蔣予非,我想回家……” “我帶你回去。” “回不去了。” “怎么會回不去。”蔣予非摸了摸她的頭發,吻在她頭頂,“我能帶你回去,什么都不管了,我們回去,就當還在那年圣誕節,你向我表白,我沒有拒絕你,我答應你了,好不好?” 方已流淚:“你為什么那個時候不答應我……” “對不起,方已,對不起!”蔣予非用力抱緊她,“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我不想看見你和周逍在一起!” 蔣予非在病房里呆了許久,出來后把方已喝剩的雞湯拿去洗手間里倒掉,還沒倒完,他突然被人揪住衣領,一把甩向墻壁,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拳頭就朝他的臉上揮來,他閃避不及,被人擊中,立刻痛得倒地。 周逍拎著他的領子,又打了一拳,蔣予非反擊,可是力氣抵不過他,周逍狠聲道:“你想干什么,嗯?” 蔣予非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絲,說:“你做什么生意我不管,我也管不著,但你給不了方已幸福。” 周逍笑起來:“你能給?” “我能。”蔣予非斬釘截鐵。 “你爸殺了她爸,你能給?” 蔣予非怔了怔,周逍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說:“我做的生意也許見不得光,但你比我更見不得光,我沒資格說給方已幸福,你更加沒有資格!” 方已沒對周逍說蔣予非曾經來過,周逍也沒問她雞湯是否好喝,他把特地叫人熬制的魚湯倒了,打電話去那間餐廳,讓他們明天一早再熬一壺新鮮的魚湯。晚上他睡在病房里,手機關機,不工作也不見任何人,就盯著床上的方已看,一直看到夜幕中透出光,他的視線始終落在病床上。方已一醒來,就見周逍握著她的手,慢慢松開了,問她:“睡得好不好?” “嗯。” “你昨晚說夢話。” 方已說:“沒有。” “說了,你叫我的名字。” “不可能。” 周逍不和她爭辯,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他先開車去取魚湯,方已在病床上躺著,醫生護士來了一會兒,替她做完檢查又走了,周逍還沒回來,病房門打開,一束花先露了出來,方已蹙了蹙眉,接著看見一雙高跟鞋,視線往上,她看見了歐維妙的笑臉。 歐維妙笑道:“方已,你真的在這里!” 方已愣了愣,歐維妙道:“昨天我就想來看你,可是周逍說你需要休息,你現在身體怎么樣?小產后一定要注意保養,對了,酒店的雞湯煮得并不好,我讓人給你買食材另煮好不好?” 方已胸膛起伏不定,攥著拳頭閉上眼,周逍端著魚湯回來的時候,歐維妙已經離開,床頭柜上留下一束花,他蹙了蹙眉,想把花扔掉,方已說:“你問也不問就扔?是歐維妙送來的。” 周逍一怔,臉色瞬間難看至極,方已說:“周逍,我真的不想看見你,你走!” “方已……” “我求求你,你走吧!” 方已情緒激動,護士把周逍拉出病房,指責了他一頓,不讓他再進去:“我讓你好好照顧你愛人,不是讓你氣她,每次你一來,你愛人的情緒就不對,這兩天她沒好好吃過東西,就昨天你不在的時候她喝過一碗雞湯,我不知道你們夫妻倆之間的事情,但是這種時候,你能不能體諒體諒你愛人?” 周逍腦中反復想著護士那句話,“每次你一來,你愛人的情緒就不對”,方已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帶給她的,活蹦亂跳的人死氣沉沉躺在病床上,也是他造成的,周逍不能帶給她快樂,也不能保護她平安,他害她哭害她生氣,她口口聲聲說要“回家”,她要周逍滾得越遠越好,她的傷痛無法再抹平,幾乎就是在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周逍一陣恍惚,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總覺得他還在兩天前,出門的時候方已幫你扶了扶領帶,夸他英俊帥氣,他讓方已老老實實等著他,他三天后會回來,可是回不去了。 方已睡著之后,周逍才重新回到病房,他又陪了方已一整晚,手機關機,不工作也不見任何人,第二天清早方已醒來,床頭柜上已經放著一碗魚湯,周逍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方已愣了愣。 周逍笑著摸了摸她的臉:“你幫我藏著秘密,忍受壓力,是我的錯;你mama三番兩次利用你,也是我的錯;你被人推下海,是我造成的;歐維妙跑來找你,也是因為我。”他捧住方已的臉,眼淚滴落在她脖頸里,“孩子沒了,你有多痛,嗯?方已,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們分手吧。” “等我把所有的事情辦妥,等你不需要再承受壓力,不會再受到威脅的時候,我再把你追回來。”周逍幾乎用盡全力吻住她,方已已經泣不成聲,他說,“我跟你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你mama不會再利用你,歐維妙不會再來找你,沒有人能傷害你,方已,現在我們正式分手!” ☆、第61章 今天瘦了 方已并不打算繼續住在寶興路338號,出院后無處可去,她在南江市又沒有什么朋友,只能打電話給關系最好的舊同事。舊同事乍見到她,不敢置信地破口大罵:“我去他個挨千刀的周逍,幾天功夫把你折騰成這副鬼樣子?” 方已叉著腰,昂首挺胸:“我成功瘦了五斤!” 同事朝她后腦勺拍了一巴掌:“那個混蛋在哪里?是不是還在這里?” “活動早結束了,他早走了。” 同事氣紅了眼:“沒事,以后我罩著你,先住我那兒!” “才不去你那里,你又不是一個人住!” 周逍坐在車里,看著方已坐上舊同事的車離開,發動車子跟上去,前面快他也快,前面慢他也慢,一個紅燈沒有跟上,他有些著急,直接闖了過去,一直看到那輛車開進一家酒店,方已被同事攙著進了樓,他還沒回過神,想打電話問方已,拿起手機,卻遲遲沒有摁下號碼,待了一會兒后他離開,路上歐維妙給他打電話,他直接掐斷了。 歐維妙失落地放下手機,咖啡也忘記喝,沈麗英拿著茶杯走進茶水間,搭了一下她的肩膀,問:“怎么了?” 歐維妙回過神:“沈阿姨,你怎么自己倒水?” “我為什么不能自己倒?”沈麗英笑了笑,問,“又再為周逍煩心?” 歐維妙垂眸說:“他跟方已分手,把氣撒我身上,那天你沒見他的樣子,瞪著我像要殺人似的。” 沈麗英說:“可這不就是你一直在等的結果?” “是,我也料到他會發火,否則他就不是他了,男人就該像他這樣。” “他哪樣?” 歐維妙回憶:“像他那樣囂張、會疼人。”她第一次見周逍,是在細雨綿綿那天,周逍開著轟鳴的跑車,囂張地接走方已,后來她見過周逍在車里吻方已,吃飯時給方已夾菜,她想不到這么囂張的男人會這樣疼女友,她情不自禁地觀察周逍,漸漸的,她不再滿足。 這個在他人眼里疼女友也疼得囂張的周逍,此刻在方已同事的眼里,就是世紀渣男。 方已同事來替方已收拾行李,下樓時見周逍等在樓梯口,想到過來時她放話要替方已出氣,方已往她手里塞了一塊板磚,現在板磚在她車上,可惜沒有隨身攜帶,她懊惱不已。 周逍把一個蛇皮袋拎給她:“給方已。” 同事警惕道:“什么東西?” 周逍言簡意賅:“好東西。” “好東西你留著自己用,方已不稀罕!” 周逍說:“拜托了,她用得著!” 公司門口站著的男人左青龍右白虎,一直看著這里,同事屈于yin|威,忍辱負重把蛇皮袋給方已扛回去,摔上客房地板,說:“我沒打開看,他怎么還有臉送你東西?不對,用蛇皮裝的不會是好東西,難道送你涼席?” 方已靠在床上喝粥,瞟一眼蛇皮袋,說:“是小黃鴨。” 同事見她不反對,趕緊拉開拉鏈,稀奇道:“嘿,真的是小黃鴨!”拿起一只鴨子,再低頭看袋中,還有好幾十只。 方已喝一口粥,想了想說:“有沒有零食?公交卡?衣服?” 同事一通翻找,說:“有一大堆小零食,一張一卡通,一雙球鞋一雙拖鞋,怎么還有一個枕頭?” 周逍這是希望方已吃穿住行時刻不忘他,方已低下頭,又喝了一口粥,滿嘴苦澀,問:“板磚用上了嗎?” 同事抽抽嘴角:“你病成這樣了在哪里找的板磚?” 方已回答:“醫院那邊在修墻,我等你取車的時候隨手撿了一塊。” 同事:“……” 晚上方已和大方視頻,報喜不報憂,說自己工作如意生活美滿,大方問:“你好像瘦了啊?” 方已驚喜:“我減肥成功了?” 泡泡從被子里一拱一拱鉆出來,鉆到床頭,靠著大方,撩了一下自己秀氣的劉海,說:“我也要減肥,mama不讓我減!” “你減什么肥!”大方把她從被子里拎出來,說,“她減肥,說不吃飯,光吃薯條和冰激凌一定能瘦,你看看她的肚子。” 泡泡只穿了一件小背心,下|身是一件小熊內褲,露出光溜溜肥嘟嘟的兩腿條,她長大了知道害羞,夾著腿努力彎腰用手遮住肚子,喊:“周逍叔叔不許偷看,mama快點把我藏起來!” 方已眼尖地看到了她圓鼓鼓的小肚子,指著她笑:“以后你不想走路,就把自己蜷起來,我帶著你滾就行了,你現在像一個球!” 泡泡愣了愣,可憐巴巴地轉頭對大方說:“mama,我不是球……” 方已心情大好,結束視頻,她躺了下來,捏了捏小黃鴨,叫聲還是如此熟悉,蛇皮袋里的東西還沒拿出來,她看了一眼袋子,把小黃鴨擲了過去,一扔即中,再也看不見了。 第二天蔣予非竟然找來這里,說已經替方已找到房子,方已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頓了頓,“我那個同事告訴你的?” “除了她還能是誰。”蔣予非打量方已,心疼道,“我猜到你不會回家,現在跟我走,身體重要。” 方已說:“我現在真的沒什么事,等我再胖上兩圈,我就回家了,現在回去我怕我姐問長問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