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坐著的人低眸淺笑了下，手剛伸過去，那一團(tuán)就翻了個面，往更里處挪了挪。

    被人嫌棄的某人也不慌，耐心地撬著藏著珍珠的殼，“槿兒，再不出來，憋壞了的。”

    旁邊的燭火微微閃了兩下，除此之外，再無動靜。

    “我好像聽到夫子在喚我，我出去一趟，娘子便無須躲我了。”

    剛剛還裹得嚴(yán)實的人兒猛地鉆出個腦袋來，氣呼呼的，“你敢！”

    坐在榻邊沒挪動半分的溫鴻闌看著她，半眼不錯，“娘子吩咐，自是不敢的。”

    冒出一半的火氣縮了回去，人也要往褥子里藏，一扯卻沒能扯動。木槿不解地微微抬眸，見到了張熟悉的臉。

    厚厚的褥子隔在中間，小櫻桃臉頰邊的一縷碎發(fā)被人溫柔地?fù)荛_了來，在她額間留下一吻，淡淡的，繾綣纏綿。

    “幸好，遇上了你，沒錯過你。”

    “槿兒，新年快樂。”

    爆竹聲響起，又逢新年時。

    第76章 會試　　你……不要跟在唐承安后頭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小團(tuán)子半睜開眼，眼睛一瞇就想往旁邊人的身上靠去，卻碰到了一只惹人厭的大手。

    被阻著的人兒撇了撇嘴，朝另一邊一挪，跟身側(cè)的小伙伴腦袋挨腦袋，咬著小耳朵。

    “安哥哥，哥哥又不讓團(tuán)團(tuán)窩到嫂嫂懷里去，說什么會擾著嫂嫂休息，那他為什么能抱？”

    小孩本半閉的眸子因著生氣徹底睜開了來。她瞅了瞅躺在那人懷里香香軟軟的自家嫂嫂，又低頭瞧了眼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胖手，奶乎乎的音調(diào)里滿是對大人的不滿。

    “團(tuán)子也想抱呀，但是團(tuán)子現(xiàn)在太小了，只能辛苦嫂嫂抱抱我了，哥哥不許嫂嫂抱清兒，自己卻摟著不撒手，這不是只許我放火，不許他點燈嗎……不對，這不是只許他點燈，不許我放火嗎？”

    小人兒靠著的人笑了笑，揉了揉她亂了的小髻子，“那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奶團(tuán)肯定地點了點頭，鼓了鼓腮幫子，生氣的小模樣像極了水里的小金魚，“哥哥真是，這么大個人了還要膩著嫂嫂，羞羞。”

    從寒梅傲雪到鶯飛草長，也不過一兩個月的功夫，在小孩沒有發(fā)覺的某一刻，自家哥哥好像又變了點樣子。最開始小人兒還會意思意思地捂捂臉，然后再從指縫里露出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來，可現(xiàn)在……等自己能進(jìn)嫂嫂懷里的次數(shù)直線減少，小孩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不對勁來。

    “吁——”

    檀紅色的帷裳被人從外頭掀開了，“主子，前面的馬車停了，想來是到了。”

    小團(tuán)子牽著對方的手直接緊了緊，眼睛里的喜意都要溢出來了，又想到了什么，一根手指立馬豎在了嘴邊，輕輕地對著來人噓了一聲。

    唐承安先出了馬車，再轉(zhuǎn)身把奶團(tuán)團(tuán)抱下來，手牽手往前面走了幾步。

    “世叔，祁……伯”

    祁晏不知道第多少次對這個稱呼表示了不滿，可對方真是……屢教不改，下次還敢，讓他平白比那人老了幾歲。

    管家打扮的男人見他們都不說話了，上前一步對著謝崇閔行了一禮，“主子，照您的吩咐，隔壁院里都收拾好了，廚房那邊也早已備好了膳食，您看……”

    從后頭馬車?yán)镒呦聛淼膸兹藪咭曇谎郏悬c困惑，溫兄呢？”

    “嫂嫂沒醒，哥哥還在車?yán)锱阒┥！毙∪藘罕黄铌瘫е曇艉苄〉亟o他們解了惑。小孩說到一半才記起自己已經(jīng)不在馬車?yán)锪耍@才稍微放大了點聲。正因如此，除了靠她靠的很近的人，小孩這一番話落在其他人耳朵里那就是……

    “鴻闌在里頭陪著嫂夫人？陪什么，怎么……唔！”陪

    說著話的宋某人被人從后面捂住了嘴，他十分不耐地把那只不識時務(wù)的手給扒拉下來，瞪了對方一眼，“秦函你捂我嘴干嘛，這關(guān)鍵的地方就要到了，我正聽得興……起，鴻，鴻闌，你出馬車了啊。”

    彎腰從馬車?yán)锍鰜淼娜诵绷怂谎郏D(zhuǎn)過去伸出手?jǐn)v住自家嬌嬌，“慢點，仔細(xì)扭著腳。”

    剛從睡夢中驚醒的木槿還有些迷蒙，握住對方的手，“夫君，我們到了？”

    “嗯，到了。”

    ——

    小團(tuán)子來到這個叫京城的地方已有三天了，于小人而言，她的生活并沒有多大的變化。若真要說起來，無非是疼愛自己的叔叔和伯伯都離她更近了些，出個門往旁邊的門那一拐也就到了。

    不對，清兒好像還忘了什么沒提，究竟忘了什么呢？滋滋，滋滋滋……

    “乖寶，不能一次吃這么多番薯片的，清兒去院子里頑會好不好，待會積食了就遭罪了。”

    小人兒縮回了手，望了眼桌上那金黃酥脆，泛著油光的片狀番薯，慢吞吞地應(yīng)了聲好。她記起來了，哥哥又要去參加考試了。嫂嫂說怕上次的東西哥哥吃膩了，試了些新的花樣，這次依舊是團(tuán)子給嘗的呢。

    小孩往門口瞅了眼，嗯……哥哥不在，應(yīng)該是在書房里。小人兒眼睛一轉(zhuǎn)，張開手臂就往木槿懷里撲去。

    成功環(huán)到自家嫂嫂脖子的團(tuán)子一喜，用rou乎乎的小臉蹭了蹭，“嫂嫂這幾天都繞著哥哥，都不理團(tuán)團(tuán)了。哥哥都是大人了，該學(xué)會自己倒茶自己讀書了，還老是要人陪著……”

    小人兒軟聲軟語地抱怨了一通，聽得抱著她的人那叫一個哭笑不得，輕聲哄了哄，“清兒乖，哥哥這次的考試很難，也很重要，等這幾天忙完了，嫂嫂一定多陪陪清兒。”

    “真的？”木槿懷里的小團(tuán)子抬起小腦袋來，喜滋滋地看著她。

    “自然是真的，我何曾騙過團(tuán)團(tuán)？”

    得了承諾的小人兒在對方臉上軟乎乎地親了下，“清兒記住了，嫂嫂把我放下來吧，團(tuán)子想去院子里了。”

    小孩的嫂嫂笑著把她放了下來，小人兒蹬著小短腿，不一會兒就跑遠(yuǎn)了，只是這方向嘛……

    溫鴻闌提筆的手一頓，看著門框邊露出的那半個小腦袋，輕笑一聲，“清兒怎么來了？”

    被發(fā)現(xiàn)的小人兒半點不虛，理直氣壯地走了進(jìn)去，臉上很是得意，“團(tuán)子沒有擾哥哥讀書哦，是哥哥自己不專心，也是哥哥讓團(tuán)子進(jìn)來的，不能去嫂嫂面前倒打一……點到？顛倒，對顛倒黑白。”

    恰當(dāng)應(yīng)用了從安哥哥那學(xué)來的成語，小人兒眼睛亮亮地看著坐著的那人，等他回應(yīng)，結(jié)果等了許久都只等到了一個短短的嗯字。軟軟的拳頭打在棉花上，小孩有些氣餒，不過等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那兩個小巧可愛的窩窩又重新冒了出來。

    “念在哥哥要考試的份上，團(tuán)子就大度一點，把嫂嫂借給哥哥你一小段時間，等哥哥考完了，就要把嫂嫂還給團(tuán)團(tuán)的。”

    端坐著寫著什么的人動作一停，終于有點反應(yīng)了，垂眸看著十分囂張的小人兒，“嗯？”

    “嫂嫂可說了，過了幾天就專心陪清兒，嫂嫂跟清兒才是最最最要好的。”

    那人沒點頭也沒搖頭，單從喉嚨里發(fā)出個氣音來，沒再看她。

    ——

    京城的貢院看起來就比遙州府的那個要?dú)馀刹簧佟Ｆ鋵嵖偟膩碚f，會試跟鄉(xiāng)試在形式上差別不大，考試同樣分為三場，正考同樣在初九、十二、十五，同樣是提前一天進(jìn)場，后一天出場。要說不同，那也有，會試畢竟是更高一級的考試，該有的規(guī)制還是得做足的。無論是從主考官的人數(shù)，主同考官的官職，考試的森嚴(yán)程度，都比鄉(xiāng)試高了一倍不止。

    “鴻闌，這人好多啊……”

    宋梓儀在某人身后站著，感慨了一句，這人多的，讓他呼吸都不怎么順暢了。

    “宋兄莫不是緊張了？”秦函看著他，雖用得疑問號，眼神中卻寫滿了篤定。

    被他調(diào)笑了宋梓儀覷了這人一眼，撫了撫自己的考籃，本有點躁動的心馬上平復(fù)了下來。想想那些沒能趕上趟的同窗們，他們可硬生生少了兩次絕佳的蹭吃機(jī)會，這可是前車之鑒啊，他可不能步那些人的后塵，只要緊跟在鴻闌身后，這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幾人還沒聊得兩句，貢院的大門便緩緩地打開了來，侍立在一旁的守衛(wèi)們目光如炬，捍衛(wèi)著律法的底線。

    處在天子腳下的貢院修繕力度自是比省城好，可因人數(shù)眾多的緣故，號舍仍是較為逼仄，加上春日乍暖，寒氣仍存，天氣可不比去年八月要好。所幸溫鴻闌隨著謝崇閔練了這么長時間，身子骨比之鄉(xiāng)試之時又更為強(qiáng)健，沒受什么影響，若是換個身子弱的，怕是要在生死關(guān)頭走一遭。

    考試中的人正忙著收拾著周圍環(huán)境呢，不遠(yuǎn)處的謝家宅子里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小團(tuán)子窩在自家嫂嫂懷里，吃著新鮮出爐的杏花糕，笑得甜甜的。

    “你就是唐承安嘴里念叨著的清兒？”

    明明也是個小人，但許是她長得高高瘦瘦的緣故，與吃著點心的小孩一比，顯得大了不少。

    奶團(tuán)呆呆愣愣地看著這個穿著紅衣裳的jiejie，把嘴里含著的杏花糕咽了下去，轉(zhuǎn)頭問了句身后的人，“嫂嫂……安哥哥？”

    還沒等木槿回答，小人兒面前的那人就像是等得不耐煩了，連連往前走了幾步，氣勢洶洶的，讓小孩的嫂嫂下意識將人兒護(hù)在了身后。

    小團(tuán)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稀里糊涂地就從嫂嫂懷里移到了后頭，走路帶風(fēng)的人也走到二人跟前了。

    木槿還沒說什么，眼前仰著腦袋想要說話的人剛微張開嘴，又立馬閉得死死的，喉嚨動了下，像是咽了個什么東西。

    “我……”

    “咕嚕嚕……”

    被護(hù)在身后的團(tuán)團(tuán)摸了摸擋在她面前的手，繞到前頭，把在手里攥著的那塊還沒來得及咬的糕糕遞了過去，露出個又奶又軟的笑來，“jiejie生的好看，要不要吃塊糕糕，可甜了。”

    那人板著小臉，把小人兒手上的糕點接了過來，咬了一口，面無表情。

    又過了一會，她彎下腰去，撿起一顆石子，對著再次被木槿護(hù)著的團(tuán)子伸出手。掌心朝下，四分五裂的石子灑落了下來。

    “你……不要跟在唐承安后頭了。”

    “你給我閉嘴！”

    “跟著我吧，我比他強(qiáng)多了。”

    一只腳跨過門檻的人一個踉蹌，積蓄中的憤怒立馬清了零。

    第77章 哄人　　嫂嫂不乖，都不幫清兒

    三個小孩一起圍著圓桌坐下，各占一角。

    小團(tuán)子夾在兩人中間，總覺得氣氛有點奇奇怪怪的。小人瞅瞅左邊這個，又瞧瞧右邊這個，試探著喚了一聲，“安哥哥……”

    “小孩兒，我說了，唐承安他太弱了，保護(hù)不了你，你跟在我后頭……”

    無緣無故被扣了個弱小的帽子，小人兒身側(cè)的人又怎么忍得了，拳頭握得緊緊的，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戚箬，閉嘴。”

    “本來就是，唐戚兩家雖均是武將世家，可我能徒手碎石子，你能嗎？我能爬樹，你能嗎？就憑你說話那板著個臉生人勿進(jìn)的模樣，竟還能讓你走運(yùn)哄回了個毛絨絨的小團(tuán)子！你都可以，我為什么不行？”

    這么一長串話說下來，戚箬長呼了一口氣，轉(zhuǎn)過頭看著坐在那奶乎乎的小人兒，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

    小孩歪著腦袋，仔細(xì)想了想這個jiejie說的話，沒能明白過來。她不明白，唐承安卻明白了，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他板著個臉？對方就不能照照鏡子看看她自己嗎？生人勿進(jìn)……明明是那群小孩不想湊上來，他往那一站都跑得沒影了，說他生人勿進(jìn)？再者，他們兩人的風(fēng)評又差不多，這人還好意思說他？

    “戚箬你就好到哪去了？戚家大門都換了多少次了，有哪一次不是被你砸的，京城大大小小那么多孩子，被你揍過的不下二十之?dāng)?shù)了吧！”

    兩人中間隔著個小團(tuán)子，面上都沒有什么神情，卻硬生生的營造出了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小人腦袋暈暈的，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可也能感受到二人都不大高興。察覺到事情并不簡單的人兒眉頭皺了皺，兩只小手纏在了一起。

    想了好一會的奶團(tuán)靈機(jī)一動，伸出小手要拿什么，結(jié)果……

    “團(tuán)子，給。”

    “清兒，給。”

    小孩看著自己面前的兩塊點心，懵了會神，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團(tuán)團(tuán)吃飽了……”

    “你看你，清兒都被嚇住了。”平時多愛吃糕點的一個人啊，現(xiàn)在居然連點心都不愿意吃了，還不是因為對方太強(qiáng)勢，猛地給扒上來，讓團(tuán)子都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