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 很快,就到了這些學子入學的日子。 “敬遠,這兩日里,可是我有哪里不對,怎么感覺你們有些避著我?”其實“有些”一詞還是委婉的說法了,簡直是避之不及,像遇上什么臟……等木鶴發現這種不對勁時已經晚了,可他連個理由都想不出來。難道是因為對方落榜而心有不滿?但敬遠不也入選了嗎? “木兄,前頭夫子在等著了,我們還是少說些話的好。”敬遠臉上淡淡的,說完這句便閉口不言了,木鶴也只能悻悻地把頭轉過去。 “各位夫子,這便是此次新入書院的學子了,夫子們可根據自己班里缺的人數,挑些合眼緣的去。” “學生見過各位夫子。”小廝的話一落,其他人就朝著前頭之人恭敬行了一禮,待起身后便規規矩矩地站著了。 所幸,夫子們也沒讓他們等太久,互相謙讓了一番后,就各自選了些人去。整個過程下來和和氣氣的,也沒弄出什么幾人搶一個的戲碼,很快,這一群人就只剩唯一的一個了。 “我剛挑了五個,這人數實在是滿了,看你們哪位愿意,把剩下的這個給收了?” 其余的夫子見他這么一說,也紛紛開口,生怕晚了似的,“那不成,我學堂里人多,再教一個怕是會精神不濟。” “我學識不足,手上的這些就已經夠頭疼的了,還是不要誤人子弟了。” “我亦如此。” 這么一圈問下來,竟是沒有一個愿意的,木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面色忽白忽紅。恍惚間,他好像又記起了那天被人全面碾壓的惶恐。 “噗—”當初考核君子六藝時沒忍住笑出聲來的那人,現在依舊沒能忍住,還是笑了出來。不過這次沒了冰冷不近人的考官,也無人往他那瞥了,畢竟身邊之人都憋笑憋得很是辛苦。 “……夫子,我”已然是有了入學的資質了,木鶴怎么著也是不愿放棄的,開口想爭辯幾句,卻被前方之人給打斷了。 “祁夫子,您怎么在這?”夫子們看著走來的那人,語氣熱絡。 祁晏腳步一頓,眼中也有些許笑意,“正準備去講學呢,你們這是?” “這不是新來了一批人嗎,正挑著呢,說不準能養個好苗子出來。祁夫子若有興趣,我這收的任你挑選,能得您教導,那也是他們的福氣了。” 其他夫子也一同點頭,把身后的學子們給讓開了來。 “祁夫子安!”眾人的尾音都上揚了些,祁夫子,就是這次那個培養出九個舉人的人啊!雖說幾乎沒可能,但能在這的,又有誰沒幻想過可以入他班里呢?眼瞧著這機會就在眼前了,又怎么可能不激動?學子們的腰桿又挺直了幾分,連呼吸也止住了。 他們這表現被其他夫子看在眼里,出言打趣道,“這群小孩精神頭都足了些,祁夫子你要不就遂了他們的愿,挑個?” “不了,我班里那幾個要參加明年二月的春闈,得好生練練才行。我是分身乏術,不打算再收了的。”拒絕的話一砸下來,剛剛還生機勃勃的小樹苗頓時就焉了。 “行了,你們接著選,我忙去了。”祁晏轉過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不過不知為何,他這腳步放得很慢,像是在等什么似的。 “祁夫子!” 本在低頭走路的人立馬就轉過身來,那速度快的,跟走路的速度完全沒得比。 他看著喚他的那人,面帶疑惑地開了口,“何事?” “學生仰慕夫子已久,久聞夫子美名,假若有幸得您相授。我必當孜孜不倦,篤學好古……” 木鶴就這么說了一大通,待他停下,空氣中安靜得都能聽見其他人喘粗氣的聲音。 “那個……你姓甚名誰啊?” 眾人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游走,后頭的學子們更是握緊了拳頭,死死盯著。 “木鶴,鶴立雞群的鶴。” 祁晏驀地點了點頭,恍然大悟,“我記得你,就是傳聞中,被我弟子打壓的那個童生?” 聽到前四個字的人心中一喜,可等聽到后面,面色就變了,“不是,解元大人他處事嚴明,只是待我嚴苛了些,想來也是對在下的期翼與磨礪。” “你的意思是說,覺得我那弟子監考不公?哎,不用急著否認。此事啊,論起來也是他的錯。我已罰他在家思過了,再把《中庸》抄上個九遍的,如此,你可滿意了?” 木鶴自是喜不自勝,對方愿意為了他懲處那人,豈不是說…… “夫子容稟,溫考官為人正直,文武雙絕,斷沒有做出木鶴口中的那等事來。” “是啊夫子,當時我等亦俱在場中。若論起過錯,絕不是解元大人的過錯,還請您不要偏信小人的一面之詞,白白冤枉了好人。” “學生也可以作證。” 見他們群情激憤的模樣,祁晏不得不承認,自家徒弟這局棋,下得倒極為出色,事了拂衣去,半點不沾身。 不過不管心里怎么想,落在他人眼里都是板著一張臉,十分嚴肅。他這神情讓學子們不由噤了聲,就連其他夫子也不敢插話。 木鶴見此,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下去,“夫子……” “你別誤會,我并不是認為鴻闌他對你做的事有錯。他的錯不在于你,而是錯在過于鋒芒畢露了,不懂藏鋒于鈍,平白惹人算計,這才罰他抄的《中庸》,目的在于自省。至于你……怪我,把他養得太優異、剛直了些。” 這番話說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而原先火氣上涌的學子們,如今只余了一句:“噗!”,沒撫掌大笑已經是他們留給對方最后的顏面了。 為局勢加完了這最后一把火的祁晏轉身,暗嘆了一句謝某人的料事如神,腳步輕快,向著遠處而去。 “祁夫子!” “嗯?” “那個,學堂在那邊,方向反了。”您不是去講學的嗎? 咳,反不反的,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第63章 入賊? 陽光正好,情意綿長 “夫君。”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屋子,留下一地璀璨。榻上之人卻毫不為這美景所動,摟著身旁的人兒,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溫鴻闌自是明白這一聲喚的含義的,卻沒有應她,只是把人往懷里又帶了帶,手虛搭在對方細腰之上,悶悶地嗯了聲,似是氣音。 抱在懷里的人兒被他這動作給逗笑了,放在身側的手輕輕往上,在這人胸膛處戳了戳,“再睡下去,團子就該醒了。” 作亂的手沒能戳幾下,就被人給制住了,“醒便醒了,那么多小孩在等著呢,正好與他們多待待,不要總是膩到她嫂嫂身邊。” 那人閉著眼,握著自家娘子的手,隨便地答了話,似乎還有一股醋味在空氣中彌漫。 “早膳還未做,難道讓清兒餓著嗎,你這個哥哥怎么當的?” “昨兒個不是做了栗子酥餅?自己去廚房找找,總能找到的。團子又不像槿兒,吃飯這事上無須我擔憂才是。” 說完還輕笑了下,清潤的嗓音就像鉤子一般,鉤得人心里一酥。 木槿直起身子,壓在對方心口,另一只手放在了他脖頸處,惡狠狠地開了口,“夫君這是在說我,嗯?” 一直閉眼小憩的人終于睜開了眸子,眼角含笑,像沁了蜜。只稍稍一動,兩人的位置就翻了個個,“為夫不敢。” 這些日子,暑氣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秋日的涼爽。不過此刻,木槿仿佛又回到了熱氣最甚之時,白皙的臉上慢慢染上了紅暈。 上方之人緩緩壓下,軟嫩的觸感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控。呼吸噴灑間,往日冷淡自矜之人,正專心致志地給淡紅色的唇添上一抹艷色。 “咕,咕咕……” 察覺到了自己嬌嬌的不自在,這個算不上淺嘗輒止的吻就這么停了下來,鼻尖相碰,出聲哄了哄,“乖,再躺會。” 溫鴻闌伸手拿過被踢到一旁的薄被,將人蓋得嚴嚴實實的,這才起了身。衣衫順勢往肩上一批,走到窗前,捉住了那只雪白的鴿子,翻轉手腕,露出那綁在細腿之上的紙條來。 宣白的紙張之上,墨色的小字密密麻麻,鋪滿了整張紙。那只鴿子很通人性,見他遲遲沒有提筆回信的動作,撲棱了下小翅膀,準備回到自家主人身邊去。 嗯?沒成功……想必是自己力氣太小的緣故,重來!再撲騰兩次,嗯?怎么還沒飛起來!我撲棱棱棱…… “槿兒,這只鴿子活潑好動的,用來燉湯如何?這翅膀看著雖小,總歸還有些力道,rou質必然嫩彈緊致,也能給你補補身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什么,剛剛還挺著小胸脯的小鴿子頓時就縮了下去,委委屈屈地蹭了蹭壓在自己腦袋上的兩根手指。 “……夫君,別鬧。”她可是看見了的,他攥了個紙條在手上。這可是專門用來傳信的鴿子,哪能說燉就燉了。 又蹭了一會,見鴿頭上那惹人厭的大山還沒移開,面臨蹭禿嚕皮這一鴿生危機的某鴿怒從心頭起,啄了對方一口就打算開溜,撲棱……起飛失敗。 溫鴻闌瞅了一眼倒地裝死的鴿子,心中好笑,快速地把紙條原原本本地系了回去,松了手。 陡然重獲自由,以為要命喪于此的鴿子還有些不敢相信,試探地伸出小腳腳,見對方沒有阻攔的意思,趕忙振著翅膀飛了出去。 關了窗,溫某人這才回了榻上,把不知何時坐起身來的人兒擁入懷中,“怎么起了?” “鴻闌,可是有什么要緊事,這飛鴿……” “無甚大事,是夫子。他見我們久久未歸,來信叮囑,重陽節后就必須回去了。”他用手護著懷中人的頭,側身一躺,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模樣。 “只這事嗎?”她怎么感覺不像…… “還有……書院里不小心入了賊,被人抓了,扭送進了官府。后來雖因證據不足把人給放了,但好歹是被趕了出去,這偷竊的名聲也傳開來,算是毀了。”這話的語調平平淡淡的,一絲起伏也沒有,可那眼睛卻一直盯著自己的娘子,片刻也未曾離開。 他不憂心,木槿語氣中卻帶了急色,“入賊?無人因此受傷吧。官府怎能不判呢,可是沒能偷得什么?” “嗯,最珍貴的東西,藏得好好的呢,怎會讓他給瞧見?” 見對方還想說些什么,他先一步開了口,“相比于為這些事糟心,槿兒合該多看看夫君我才是。等過幾天回了鎮上,便再無這般悠閑的日子了。” 木槿再一次被他這話給逗笑了,“夫君原是因為這,今日才遲遲不肯起身的嗎?” 頓了頓,又接著問了一句,“鴻闌現在,是在撒嬌嗎?” 那人定定地看著她,薄唇輕啟,“是,娘子可愿意哄哄?” 忽的被人調笑了回來,木槿一愣,但看著對方那眉眼低垂的樣子,她這心里就是一軟。 “嗯。” 唇上的紅意還未褪去,就又迎來了新的揉捻,不過這次,輪到她欺負別人了。那人倒也乖覺,除了伸手摟著她之外弋?,再無其他的動作。乖乖巧巧的,還努力放軟了身子,任她親吻。 陽光正好,情意綿長。 —— “世叔,有信回了嗎?” 謝崇閔看著在自己眼前打轉的小人,有些無奈,“這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你問了不下十遍了。再說,我先前就告訴你了,那人是不會回信的。” 唐承安還沒說話呢,旁邊的祁晏就不依了,“怎么不回?那信可是我寫的,他若是不回,那就是不尊師長,當我那戒尺是做擺設的嗎?” 見旁邊那小的也幫著點頭,謝崇閔輕嗤一聲,不再開口。 “咕咕咕,咕咕咕!” 那只充當送信重任的鴿子一回來,就直往自己主人懷里撲。 “你看,這不是有紙條嗎?謝老頭,你也有算不準的時候……”將紙條打開的人一怔,嘲笑的話說到一半,卡在了嘴里。 旁邊的小孩眼睛一亮,趕緊湊了上去,結果被人給躲開了,“沒提到你,不用看了。” “我不信,團子才不會不想我的。”唐承安冷著臉,面帶質疑地盯著他手里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