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弟子多謝先生幫忙照顧清兒,也多虧先生的諄諄教導,學生這才能得這解元之位。夫子大恩,鴻闌定當銘記于心,不敢忘懷。” “行了行了,這話我聽多了,也不差你這一個。你記不記在心上我管不著,也不在意,但若有一天你直上青云,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我能助你,必能阻你,你可明白了。” 第56章 名聲大噪 那小娘子聲音好聽,人更是生…… “夫子,山長那邊又派人送信過來了,您可要拆開看看?” 正想說什么的祁晏止住了話頭,示意對方去一旁坐著,自己從秋白手里接過信,粗瞥一眼便放下了。 “這半個月內,與今天差不多的信山長都寫了不下十封了,還不加上平日書院里在我耳邊叨叨的,你可知這是為何?”祁晏端起茶來,輕輕撇去面上的浮沫,朝身側之人抬了抬眼。 “半個月,想必是遙州府那的喜報傳過來了,甚至……其他州府也都聽聞一二了。” “你們這鄉試的成績一傳出去,青云書院的門檻都被人磨平了幾分。”喝茶的人頓了頓,待茶水涼上些許,這才入口。 等潤了喉,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那嚴肅的表情也再沒能繃住,柔和了些,“我倒也沒想到你們九個能全中,至少后頭那幾個肯定是有幾分運道在里頭的。小槿做的東西,或多或少擾人心緒了,也是占了人和。” “夫子說的是,鄉試這幾日下來,弟子過得倒是比院試還舒服些。說來也有趣,今年遙州府竟提前了一日放榜。那天槿兒特地早起做了一桌子菜,只為了能討個好彩頭,桂花藕、桂花鴨、桂花釀……我們還在用著呢,報喜人便敲鑼打鼓地來了。”溫鴻闌想起當日的情形,也不由得帶上了點笑意。 而猝不及防聽了一耳朵菜名的人就沒那么高興了,斜了對方一眼,“我雖不打算收人了,可其他夫子那還是缺些苗子的。我原先想著你這車馬勞頓,便給你推了山長那的相邀,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夫子,我……” “過幾日青云書院招生,生員那邊的篩選就由你負責,這解元的名頭還是挺好用的。山長盛情難卻,我一個小小的夫子,怎么好回絕他呢?” “……是,夫子”先生你剛剛可不是這幅模樣的。 又聊了幾句,祁晏便揮手讓自家這便宜徒弟退下了。也不知道那畫卷里頭畫得何物,問他還藏著掖著,只說是去求謝大人幫忙尋的。難道他祁晏就尋不到了?要走趕緊走,別杵這讓人看著就糟心。 溫鴻闌這么一圈走下來,等他再回到溫家時,各家各戶都燃起炊煙了。可在自家門口圍著的人怎么瞧著有些多啊? “這位兄臺,可否容在下問一句,你們這是……” 被他攔下的人心情那叫一個美妙,一點也不在意被陌生人給攔了。他這滿腔的激動之情正愁無處發泄呢,正好讓他逮著一個沒見識的,那自己可得好好說道說道。 “一看你就不是住這附近的……也不對,你應該是剛來這鎮上的,這才見識淺陋了些。沒關系,這既遇上了我,保準給你把事情說的明明白白的。” “你別看前頭那扇大門長得平平無奇的,那里頭可住著一位神仙般的小娘子呢,凡那位小娘子做的糕點,就沒有不好吃的。你這么看著我干嘛,不信啊?我好歹也是憑著這單薄的身軀搶到過的人,那小小的一塊梅花糕軟軟糯糯的,里頭的餡細膩香甜,外頭的皮卻是脆的,好吃得我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哎你別走啊,我這關鍵的地方還沒說到呢,你不是想知道我們為何在這嗎,聽我細細地跟你說呀。”說得興起的人見他要走,趕忙扯住他的袖子,往前追了兩步。 “咳,你可是聽饞了?沒事,我們這不也是饞了嘛,我問你,你可聞到那屋里頭飄出的香氣了?” 待溫鴻闌頷首,他這才繼續往下說了去。 “你看到門口那張大桌子沒?那里就是那位小娘子賣糕點的地方。先前,那每日都會擺著滿滿一長桌的糕點,雖然不太夠,但總歸還有個念想在不是?結果啊,前些日子那掛了個牌牌,說是小娘子的夫君要去別的地方趕考,她也要一同跟著。我們這是日想夜想,好不容易才等到這重新燃起了炊煙,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說完這一長串,他也沒給對方反應的機會,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算了,你這呆呆的樣子,想來也說不出個什么來。這代表著那小娘子回來了,過幾日就又可以吃到那美味的點心了啊!你說說,這難道不值得高興,不值得我們來看看嗎?” 總算理清事情來龍去脈的人應了一聲謝,抬腳就走了,身后卻傳來幾聲嘟囔,“也不知道那人考中了沒有,你說他多大個人了,考個試怎么還要自家娘子跟著呢,若是沒考中那得多惹人傷心啊,那小娘子人美心善的,東西好吃,聲音也好聽,人更是生的好看……” 走了幾步的人腳尖一轉,又到了這人跟前,聲音清冷,“你見過了?” 自說自話的人被他這么一打斷,下意識答了,“那倒沒有,人帶著面紗呢,可是那眼睛……” “中了。”甩下這兩個字,溫鴻闌便快步朝自家大門而去,他的小嬌嬌一定想他了,他得再快些別讓她等急了才好。 “不是,什么中了,你說清楚啊!她夫君中了?你個外鄉的怎么知道的?”被吊了胃口的人不甘心,一路在后面追著,直到……他口中的外鄉之人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 他剛剛都跟那人說了些什么來著? “槿兒。”溫鴻闌直接入了廚房,果不其然捉到了一只奶乎乎的小團子。 小人兒看到他,軟軟地抱怨了句,“哥哥說是去祁伯伯那,結果這么晚了才回來。” 他揉了揉小孩圓乎乎的臉,又從木槿那把東西端了過來,柔聲解釋,“本是去夫子那的,后又往謝大人和山長那走了一趟,這才晚了些。讓娘子和清兒等久了,是為夫的過錯。” 奶團瞅了他一眼,見他態度誠懇,大度的人兒點了點小腦袋表示諒解。不過很快,小孩的注意力就不在哥哥那兒了。 因著今天是回府后的第一頓,木槿特意做的清淡了些。燉了數個時辰的蹄花湯色澤奶白,看著雖淡,香味卻極為濃郁,白嫩白嫩的,把小孩的饞蟲都給勾了上來。 前些天一路跋涉,但有嫂嫂在,團子依舊被養得軟乎乎的,臉上的奶膘那是半分都沒下去。可木槿怎么看都覺得自家人兒又瘦了幾分,那肯定是得多補補的。因此還不等團子撒嬌呢,小人兒碗里便被盛了一整個大大的豬蹄,看起來誘人極了。 小孩嫩乎乎的小臉湊了過去,筷子一戳便弄了一塊下來。快要燉化了的rou顫顫巍巍的,都不用咬,一嗦,大塊的rou便入了嘴,只余下細細的骨頭,軟糯的很。蹄花沒有太重的調料味,更多的是rou本身的醇香,配上青菜的清甜以及豌豆的綿軟,淡而有味。最后再往嘴里扒拉一口白米飯,就著湯咽下去的滋味,妙不可言。 看著小人兒吃得歡快,木槿也不由得彎起了嘴角,端起碗吃了起來……不對啊,她不是特意給自己挑了塊骨頭多的嗎,怎么一咬下去全是rou?不解地往旁邊人的碗里一瞧,那塊骨大rou少的豬蹄正在她夫君碗里乖巧地待著呢。 被看破小心思的人心虛地往對方臉上瞅了一眼,得了個笑容,趕忙低了頭去。 溫鴻闌無奈地笑了笑,自家這嬌嬌也不想想,沒他摁著她怎么可能給自己夾塊那么大的,反正他是不信的。說是舍不得說的,多哄哄也就是了,多少還有點成效。 “槿兒,這些日子你太過費神了些,糕點就先不做了吧,將養一段時間再說。” 木槿雖不知他為何突然說起這事,可要是不答應的話,對方總會有辦法哄著自己點頭的,倒不如干脆應了下來,說不定還能少吃兩塊…… “再吃一塊,乖。”冷酷無情的人用行動告訴在想東想西的人兒,少吃是不可能少吃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 一眨眼,便到了青云書院招生的日子了。 今兒個的書院門前那是人頭攢動,熱鬧的很啊。現在別說青州府了,就連周圍的幾個州府又有誰人不知,青云書院有個厲害的夫子,一次鄉試養出了九個舉人。那可是舉人老爺啊,秀才跟其是萬萬比不了的。 “你聽說了嗎,那九個里頭還有個解元呢,就是舉人里頭排第一的那個,最是了不得。”陪自家兒子來這的嬸子們閑不住了,與周圍的人攀談起來。 “這誰不知道啊,而且聽說前陣子的院試他們也不差呢,好多都中了秀才!要不是因著這,我干嘛帶著人跑這青州府來。你瞧瞧那邊,別說云州府、嚴州府了,就連最遠的宜州府都有人來呢!” 原本還在閑聊的嬸子遠遠望了一眼,心里像是陡然被人攥緊了,趕緊轉頭叮囑自家兒子幾句,“我兒這么優秀,肯定能被挑中的。兒啊,娘這輩子就盼著你能出人頭地了。” 人群之中,有一人穿著新裁的衣衫,抬頭盯著書院上頭的牌匾,眼中滿是勢在必得。 第57章 考核 君子六藝,你會哪個?…… “憑什么童生就要考君子六藝啊,這究竟是考他們還是來考我啊!”嚎了兩嗓子的人癱倒在桌上,整個人由內而外地散發著一股看破紅塵的氣息。 身旁的秦函見他這樣,嘴皮子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開口。相比于自己受苦,還是宋兄受苦來得更合算些。 這些天來青云書院求學的人不計其數,都已經影響到了正常的講學了,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山長秉著不放過任何一個好苗子的原則,在祁夫子的鼎力支持下,決定讓新任解元負責生員入學的遴選工作。 而就在堂內眾人出聲慶賀之際,山長又宣布了另外一則佳訊。說是經過某人的推舉,再加上他多方考量,童生那邊就由宋梓儀來擔任考官一職。如果僅是這樣,那問題倒也不大,可妙就妙在山長的后一句話——童生不比秀才,人數太廣,若要挑出其中最為拔尖的苗子,光一場考試怕是不太夠,得增添君子六藝的考核,方能砂里淘金,廣納人才。 天降的考官一職把在旁邊看戲的宋梓儀給砸懵了,遴選多累啊,不僅要從籍貫、品性、學識等多方面考慮,你現在還加了個君子六藝?他自己都不會,又怎么去評判別人? 宋梓儀當場便給婉拒了回去,卻沒想到同窗里居然有個給他拖后腿的,說什么他即使不能樣樣精通,可鑒賞能力還是在的。還說不過是個初步篩選罷了,只要他人在那就是塊活招牌。最可怕的這番狗屁不通的說辭山長居然信了,擺擺手就走了出去。 “秦函,鴻闌他可真狠,童生可是秀才的三倍之數啊,他在上頭穩坐釣魚臺,要我去考核君子六藝。禮、樂也就罷了,要是碰上個擅長騎射的,我還得頂著個大太陽去射場?”宋梓儀歪了腦袋,狠狠地對身旁之人說道。 “其實……也不一定是溫兄提議的啊。”聽他抱怨的人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這話說得,他自己都心虛。 宋梓儀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他就知道對方沒那么容易放過自己,但這刀真的落下,還挺疼的。算了,誰讓他宋某人的出現總是那么不合時宜呢。 又癱了一會,眼瞧著要到考試的時辰了,即使他再不情愿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宋兄,想開一點,你好歹混了個考官啊,也是種福氣。” 在前頭走著的人轉過身來,眼神里明晃晃地寫著幾個大字——你想要?拿走好了。 考試共持續兩個時辰,宋梓儀坐那上頭一動不動的,板著張臉,竟也有一番威勢在。整場下來,沒出什么岔子,偶爾有一兩個抬頭的,也都被他給瞪了回去。 等時辰一到,考生們按順序把卷子交上去后便離了場,到時將會有人在書院門口張榜,合格的學子于申時來接受第二次考核。因此,現在擺在宋梓儀面前的就是高高的一摞考卷,而他的任務便是將其按題目的完成情況粗分成叁等,壹等最優,貳等次之。 為了防止出錯,糊名批改好考卷后,后續的登榜工作是由一人唱名,一人填榜,兩人合力完成的。秀才和童生的考試流程大抵一樣,只是缺了個君子六藝罷了。 溫鴻闌比宋梓儀更熟練些,考卷也少上許多,故此當他這邊完成登榜工作后,那邊才剛剛開始。 負責協助的小廝抱著一摞卷緊跟在他身后,穿過長廊,朝山長書房的方向而去。兩個考場相鄰不遠,宋梓儀所監管的考場正巧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宜州府木鶴,貳等。” 小廝見前頭走著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也趕忙剎住了腳,在一旁候著。 頓住身子的人往那屋子里頭望了一眼,然后便收回了視線,繼續朝前方走了。小廝有些疑惑,悄悄瞥了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好像只是興致來了看了一眼,便也沒多想。 那人走在前頭,還是那副溫潤君子的模樣,身側的手握緊了又放開,什么印子都沒留下。 夏日的風吹過,帶得他的手臂微微顫動。 —— “青云書院放榜了!” 一直關注著書院動靜的眾人見緊閉的大門終于打開了來,整顆心都高高提起,眼睛緊盯著小廝手上那張薄紙,就差沒看出個洞了。 “兒啊,你中了沒有?” “中了中了,貳等,可以去參加生員的第二次測試了!娘,來遴選的可是這一屆的解元呢,驚才艷艷的。” “好好好,列祖列宗在上,定要保佑吾兒順利入得這青云書院。” 人群里隔一會就會發出一句叫好之聲來,然后就又多了幾個面上帶著笑的,若是周圍的恰好也有個上了榜的,還會相互道一聲恭喜,再趕忙扯著自家兒子準備申時那一場去了。而若是不幸落選,那也只好落寞地垂下頭去,等待下一次的機會了。 “不愧是青云書院,要求就是高,就連木兄和敬遠都只得了貳等的名次。夫子先前說,要不是木兄此次發揮不穩,他應是秀才了的,結果……” “好了,往事休要再提,木兄和敬遠被選上了那是喜事一樁,我們才學不夠,下次再來便是。”見人臉色差了些,他趕忙打斷了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被議論的人臉色稍霽,但也沒好到哪去,敷衍了幾句就不再開口了。貳等……他合該壹等才對。 給了眾學子一段修整的時間后,第二場考核便開始了。 宋梓儀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一長串學子,腦子里嗡嗡的。沒關系,自己只是走個過場,當個吉祥物罷了,“所有人……” 他話才剛開個頭,學堂的門便被人給推開了。這個時候進來,豈不是在挑戰他考官的權威? “閑雜人等……鴻,鴻闌?”訓斥到一半的人被身后的小廝戳了戳,不耐地往門口看了一眼,趕忙把剩下的話給咽了回去。 “梓儀,我已稟明山長,童生這邊就由我負責了。你跟著小廝走,他會帶你去生員那的。” “好……嗯?”宋某人還沒反應過來呢,下意識就點了點頭。等他明白過來那句話里頭的含義,那眼睛剎時就亮了起來,喜悅之色溢于言表,扯著小廝飛快地走了出去,生怕對方反悔。 待學堂的門再次關上,被他忽視的疑惑這才一股腦涌了上來,“所以,秦函竟然說對了?推舉我的人真的不是鴻闌?那我到底是招惹誰了!” 逃離苦海的人左思右想,等走到了另一間學堂門前了都沒能想出個合理的解釋來,只能暫且先拋之腦后。反正最可能的那個已經排除了,剩下的再慢慢觀察便是。宋梓儀懷揣著對友人的感激之情,大步走了進去。 而溫鴻闌那,此時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溫解元安。” 下方的學子有些躁動,他們可是聽說過這人的名頭的。縣試、府試、院試,三試均為案首,現如今又得了解元,可謂是風頭無倆,讓人羨慕,就是不知為何會在此處出現了。